如果是以往,白玉京会很听话的说好,但今天的小白显然有点在意。他蹲下来看着那几具尸体,又指了指顾行驰手里的火机:“这里也有光,为什么尸体没有消失?”
顾行驰想了想:“或许尸体并不受光源变化影响?死物对光没有反应不是很正常吗?”
白玉京看起来不是很认可这个解释。
但对顾行驰来说,知道原理不是工作的重点,杀死他们才是目的。
“好了。”他站起来,把白玉京散乱的长发重新梳好,“他们刚刚是在哪里不见的?带我过去瞧瞧。”
白玉京带顾行驰走了很久,顾行驰隐隐感觉他们已经离开了第四带区的区域,不由感叹他老婆这两条长腿是真能跑。
头顶矿灯没有再熄灭过,直至两人走到巷道分岔口,都没有再发生意外情况。
白玉京上前几步,给他指了下左边的岔口:“在这里,矿灯突然亮起来,那些东西就都消失了。”
顾行驰打量了一下两边的巷道,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区别,但非要说的话,他感觉左边那条似乎更暗一点。
“所以,你希望我们走这条?”
白玉京却摇了下头,在他张嘴的瞬间,四周的矿灯飞快的闪烁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大概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
“我希望我们走右边那条。”
顾行驰听到白玉京说。
托关灯后的福,顾行驰现在对明暗的交替很敏感,但让他苦恼的是,他目前还无法分辨每一次的转变后,是否一定会出现变化。
比方说现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白玉京就看起来很正常,四周也没有出现那些苍白诡异的尸体。
但他刚刚自己也说过,找不到逻辑与理论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遵守规律,确保生存。
目前顾行驰已知的规律是:第一,黑暗里一定很危险;第二,明暗转变一次后,眼前的不一定是现实。
思索几秒后,他对白玉京道:“我们走左边。”
出乎意料,白玉京并没有对他的决定提出质疑,至多只是有些困惑,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信心确定左边的巷道正确。
顾行驰抬抬下巴,示意白玉京开道。
对方已经习惯了打头阵,毕竟他一直是顾行驰队伍里战斗力最高的一个。
“跟紧我。”白玉京说。
顾行驰点了下头。
一脚踩入左侧巷道,顾行驰发觉不是错觉,这条巷道内矿灯的亮度确实比外面要弱一些,而且随着越发深入,光亮越弱。
从亮度强的地方进入弱的区域,心理上会不自觉地产生压抑感。顾行驰慢慢呼出口气,在面前凝成一小团白雾。
这里的温度也更低了。
这些不同是不是意味着,他的选择其实是正确的?毕竟有时候出现变化对比一成不变来说是件好事。
巷道还在继续,顾行驰刚想快走两步跟上白玉京,却见对方突然转过身,面对着他,双手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
顾行驰愣了下,将帽子上的灯调亮了一点,想再仔细看清,但白玉京却又不做了,只转回身继续往前走,仿佛刚刚的情形只是一场错觉。
顾行驰没有停,跟着他走,同时拿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固定住。
巷道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顾行驰沉默地跟了几步,就发现白玉京的手再次动作起来,这次他没有转身,只是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变换出各种手势。一会自然舒散,一会又手指捏和,看起来有点像街舞中的那种埃及手舞种。
“白玉京?”
顾行驰出声喊人。
前面的人闻声停下步,回头来看他:“怎么了?”
顾行驰打量着他的脸,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只好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白玉京一副没听明懂的样子:“我在做什么?”
他的语调和神态跟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他看起来就是白玉京。
顾行驰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回忆着那几个手势,忽然他意识到,这些特殊的手势与尸体上多出的手臂,似乎都指向了一样东西。
多臂观音。
为什么观音的形象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强制缝合到人类的身体上,而且这些手势,都代表着什么?
佛教手势种类繁多,顾行驰至多只能认出二十余种,但都不是刚刚白玉京做出的那些。
就当他思考之际,四周矿灯发出滋啦一声响,整条巷道骤然陷入黑暗。
这意外发生的也太频繁了吧?顾行驰心想。
他拍了拍帽子上的照明灯,在听到非常轻微的咯噔声后,头顶的照明灯亮了起来。
紧接着,他就看到原本白玉京站立的地方,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4章
顾行驰第一眼其实根本没看清他的脸。
对方戴了一只造型很奇特的防毒面具,并不是现在常见装有3M滤毒盒的那种,而是多用于上世纪的□□防毒面罩。
□□面具并不是在1964年统一生产,而是在那一年定型——
两只玻璃眼,中间是碗大的、蜂窝状的单向阀。
这东西理论上来讲,在当时并不是民用级面具,它的出现往往代表一些有关国家的项目与意图。
换句话说,眼前戴□□面具的人,在七十年代可能颇有来头,知道更多有关阳山矿场的有用信息。
当然前提是,对方还可以交流的话。
顾行驰和面具男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了一会,他突然开始觉得困惑。
这个面具人看起来很熟悉,他似乎从哪里见过。
思索几秒,顾行驰试探开口:“何中秋?”
何家上一辈最小的儿子,027研究所记录在册的失踪人员之一,也是胡主任口中,那个掉了脑袋的大何。
顾行驰其实并不敢确定,同时也觉得特别奇怪。因为据他了解,何家人虽然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本质上来讲,这是一个很胆小谨慎的家族。他们获取信息的方式,通常是豢养掮客,而不是自己跑到地下,甚至把子孙的性命搭入其中。
这是个不符合何家人作风的行为。
面具人没有应声,只是僵硬的抬起手臂,给顾行驰指了个方向。
——他来时的方向。
什么意思?
顾行驰再次陷入困惑之境,是提醒他走错了路?还是说警告他打哪来回哪去?
还没等他理出头绪,帽子上的照明灯开始一点点变暗了。
面具人的身影,也开始慢慢融入黑暗。
“等一下!”
顾行驰上前两步,离面具人更近了一些:“再多给点线索吧,你只抬个手后面的事让我很难办啊!”
面具人像是听懂了,两只手置于胸前,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和,做出相同的手印。
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缓缓消失在黑暗里。
巷道再次恢复平静。
顾行驰站在黑暗里没有动作,只回忆着面具人做出的手势。看起来应该是佛教密宗的某种手印,但还是那句话,他认识的不多,左右手的这个不在他的知识范围之内。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感叹,平时就应该多看点大部头书籍,而不是搂着老婆刷视频。
黑暗中一片安静,也没有怪物要出现的迹象。
顾行驰耐心等了会,确定既没有怪物来,也没有老婆到之后,掏出一颗弹力球,用小刀划破,挤出里面的荧光颜料在地上画了一个返回的箭头。
“何大爷。”顾行驰开始往回走,兀自嘟囔,“看在我小时候还给你上过香的份上,你可别坑我啊。”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
顾行驰拍了拍帽子上的照明灯,没亮。他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连摁几下开关都没有反应。
这条巷道好像在排斥光亮。
这不是个好兆头。顾行驰皱了下眉,继续掏手电,在连试三支都没有反应后,他只好认命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根应援棒。
这还是他上次带白玉京去看张学友小型演唱会时斥巨资从黄牛手中购得,结果进场才发现是人家公司年会,老板叫张学友。
不过白玉京也不懂这些,反而因为人多混乱好偷香而津津回味许久,即使顾行驰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回味的究竟是张老板跑调版吻别,还是自己因紧张而咬破的嘴唇。
应援棒质量很好,时隔一年还能亮起七彩光,顾行驰举着七彩应援棒在黑暗中走着,感觉自己好像芭比大电影里要去找彩色翅膀的芭比公主。
大概十几分钟后,顾芭比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他找到了彩色翅膀,而是他看到了眼熟的东西。
一个荧光绿的箭头。
白玉京不在身边,顾行驰需要谨慎许多,也有些束手束脚,他先是用弹力球滚到箭头旁,确定没有突脸式怪物冲出来,这才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打量。
地下温度低,湿度大,箭头上的涂料还没有完全干,应该就是十几分钟前,他亲手画下的那个。
鬼打墙吗?
顾行驰摸了摸下巴,觉得不妙。他站起身举着应援棒四处照了照,没看到有其他的分岔路口,但巷道里实在太黑了,应援棒又不是明亮的颜色,视觉中的自认为的直行在实际行走中确实可能会有一些偏差,从而走入一些不起眼但与主巷道十分紧密的小路。
顾行驰想了想,抹了下未干的涂料,将箭头的尾巴拉出一点,写了一个1。
随后他也不再心疼那点电池,把应援棒的灯光调到最大,左手摸着左边的墙壁,右手举着照明,再次走动起来。
这次他特意看了手表。
十七分钟后,他再次回到了箭头原点。而这一路上,顾行驰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墙壁,也就是说,这一路,最起码在左边不存在任何岔路。
顾行驰盯着地上的箭头看了几秒,把应援棒换到左手,右手扶墙,开始新一轮兜圈子。
出乎意料,这一圈只用了十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但顾行驰知道,这不是他的问题。
一次迈步,无论是距离还是速度,接受过训练的人基本可以做到精准控制,比如一步只走五十公分,那他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都是五十公分,误差极小。
顾行驰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对于自己的步子大小控制很精准,基本一步就是一米的距离,这个步距下匀速前进往往使他看起来走得不急不缓,但其实很快就能到达目标位置,所用时间会比别人预想中短很多。
所以言下之意,右边的路其实比左边的路要短。
右边靠近圆心吗?顾行驰心想,所以这个圆心要怎么才能走进去?
就当他琢磨着要不要放缓脚步,慢慢摸索着走一遍右边时,目光却在那个荧光箭头上陡然一顿。
就见原本的数字1旁,不知在何时又被拉出了一截荧光绿。
那是个清晰的数字2。
第5章
应援棒彩色的灯光下,数字2泛着莹莹的绿光,相当诡异。
顾行驰登时出了一背冷汗。
他离着几米的距离瞧着那个多出来的数字,足足看了两三分钟,大脑不停的运转思索。
首先这应该不是幻觉。幻觉这个东西比较基于人脑的活动,但他刚刚的思绪根本没有放到荧光数字上,如果真的有东西制造幻境,那应该给他多出一条路或者召唤出白玉京来比较合理。
其次在他刚刚行走右侧一圈的十五分钟里,灯光没有闪烁过,也就是说,如果先前的规律还在运作,那现在他身处的这个空间是没有变化的,不应该有什么东西跑出来闲的没事帮他写了个二。
那么眼下只有两种可能性最大。
要么,这里不只是鬼打墙,还是鬼的恶作剧。
这只鬼不仅想要困住他,还在适当施压,慢慢逼迫他精神崩溃。
要么,从一开始,他的背后,就跟着别的东西。
那东西悄无声息、如影随形,抱着戏谑逗弄的态度,像胜券在握的猫,让他这只小耗子在死前再给自己带来一点娱乐。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其恶意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眼下这种情况——拥有致死能力却不立刻结果对方,而是倨傲且恶趣味的逗弄调戏围困者,是最为恶劣的一种。
这样的狩猎者,是缺乏人性的。
有点棘手啊。顾行驰心想。
他站在原地没有行动,脑子里一会想到模仿观音的三只手怪物,一会又想到面具人做出的佛教手印。
整件事串联起来,其实指向性很强,大概是有什么人在地下人为制造千手观音。失踪矿工都被砍了手,重新缝制成‘观音’。他们先前看到那些怪物,应该是失败品。
那这里,是否存在一个成功品呢?
顾行驰思索了几秒钟,走到数字旁,用涂料写了几个字:
【你是谁】
对方既然知道阿拉伯数字,还懂得数字顺序,那就说明有常识有逻辑,可以沟通。
眼下既然无力强攻,那就只能智取或者迂回。
希望对方不是个文盲。
祈祷着写完,顾行驰后退几米,手掌按在腰间的军刀上,开始安静等待。
大概十分钟过去,巷道里都非常平静,没有突然杀出来的怪物,也没有出现会用涂料写字的观音。
风平浪静到顾行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绕圈过程中中了什么邪术,导致失去了一圈的记忆,让自己完全忘记写过2的事情。
难道有问题的真是我?
顾行驰蹲在几米外摸下巴,决心再等十分钟,如果观音还不现身,他就当场唱跳大悲咒。
但几乎就在他下定决心的同时,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很熟悉,在关灯第一次发生时他便听到过。那时候他以为是声音来源是白玉京,但其实不是,而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模仿白玉京,就像现在这样。
真奇怪啊,到了这份上顾行驰还有闲心琢磨,为什么会模仿白玉京?难道这地下菩萨也有偶像崇拜?模仿也得挑个厉害的?
几乎是这个想法生成的瞬间,顾行驰直接侧身反劈,按在军刀上的手没动,他用的是举着应援棒的左手。这是他从白玉京那里学来的,攻击熟悉的敌人需要反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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