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无奈扫过卷毛幼驯染的身影,叹息着将复杂意味的目光重新转向病床上,“夜,抱歉,小阵平他太激动了,但这次也是你做得太过……夜?”
因为刚刚松田阵平的突然爆发,金眸青年的手为防自己被压倒而下意识的支撑在身后,此时面对松田阵平不情不愿的被迫偃旗息鼓和萩原研二的安抚,却好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般,眸光怔然的望着空处。
那是方才松田阵平停留过的地方。
“夜……?你没事吧?”
萩原研二看着没有反应的苍白青年不由得担心。从他们认识泷夜一以来,还从来没在他面前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夜是不是被阵平吓到了?
另一边本来打定主意暂时都不要理会某个混蛋的松田阵平却又在听不到混蛋本人的回答时忍不住侧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病床。
一时上头烧得火热的心骤然冷静了一半。
糟了,是他刚才骂得太狠了吗?明明在来之前和萩约好了不能太凶的,可是一看见那些伤疤他就……可恶,这家伙究竟是在想什么啊!
旁观一出别人替自己出气好戏的五条悟见状也跟着严肃了神情,靠近些许沉声唤道:“夜?”
因着青年有伤,萩原研二不敢上手摇晃。眼见着泷夜一半晌都没有反应,他刚准备在青年眼前摆摆手进一步把走神似的青年叫醒,忽然听见面前人微若蚊蝇般的呢喃。
萩原研二和五条悟对视一眼,默契的止住了所有话语,同时侧耳倾听。
双眼失焦的青年望着床前的空处,却像是穿越时空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似的,嘴里的低语也像极了是在和另一时空的某人进行的对话。
“……可是阵平,对我来说……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泷夜一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如隔云雾,却又夹杂着一份真实的温柔,“保护自己认可的朋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松田阵平缓缓睁大双眼,视线与那双出神的金眸相汇:“我……才不管……这样那样的大道理。”
他像是脑子里突然多出来某段台本,进而本能的开始念词。但大概是这段台词过于符合当前语境,松田阵平开始时尚且有些迟疑的话语便不由自主的沾染上几分真情实感。
“——被一无所知的留下,难道你以为那样我们就会没心没肺笑呵呵的顺利过完牺牲你才换来的一辈子吗?”
仿佛被这声发自肺腑的震颤质问惊醒,金眸涣散的青年恍然回神,俯身猛然喘息。
他的动作幅度极大,恍若在被松田阵平声声掷地质问着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呼吸,直到此刻清醒过来才得以自由的大口吸纳吞吐着微凉的空气,甚至呛出几声细碎的咳嗽。
萩原研二旁观全程两人貌似莫名其妙的对话,心中若有所觉,现下见青年突如其来这般剧烈反应,明白那种异常应该已经结束,连忙上下轻抚泷夜一的胸口帮助青年顺气。
松田阵平忍不住跟着靠近道:“你这家伙也还记得?”
五条悟身形微顿。
然而作为另一位当事人的泷夜一却神色迷茫,轻喘着抬头看向他,眼神纯然不解:“……什么?”
他环顾四周,用手掌抵住太阳穴揉上几圈,一截棱角分明到清冷的腕关节在空中划出几道半弧。
“抱歉,我刚刚可能有点走神,松田哥你说什么来着?”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
就在他犹疑的两三秒里,金眸青年好似已经回想起来几人原先的话题进程,旋即十分干脆利落的拢起衣襟低头认错。
“啊,我想起来了。对不起松田哥,还有萩原哥,我昨晚答应过透了,今后会尽可能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情。”
“让你们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松田阵平顿时哑火。
向来懂得话术套路的萩原研二却不放心,“你指的‘这种事’是哪种事?”
是指那些自伤,还是被抢劫犯意外捅伤?
泷夜一不避不让,态度坦然直白:“是指自残这种事,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走到这步的。”
无论是昨晚第一个发现这个事实的降谷零,还是得知消息以后登窗拜访的五条悟,以及心中满是担忧的萩原研二,还有一个再怎么生气也没有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将之宣泄而出的松田阵平——
他们都默契的避开的某个不容辩驳毫无转圜余地的敏感词汇。
而现在,这个词汇从泷夜一本人的口中就这么被讲了出来。
实事求是,也不给任何人产生侥幸心理的机会,盖棺定论的告诉他们——没错,那些混乱又狠辣,完全没有当事人反抗痕迹的伤口,就是泷夜一亲手所为。
而且也没办法保证今后就彻彻底底不会再有了。
“真是……”萩原研二叹息,却也清楚某些事是一时之间强求不得的,“败给你了。”
泷夜一肯为他们做出最大努力,这就已经代表着让步。
起码青年有在传达出自己在意他们的讯号——萩原研二觉得这大概是一种无声的求救。
他们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小降谷叮嘱的那样:不要为夜带去任何负担。
至于心理医生……
在这个话题被萩原研二委婉提出时,一个连发丝都充斥着活泼气息的白毛脑袋凑了过来。
“欸欸?需要心理医生的吗?那交给我吧!我们五条家家大业大,心理医生也是有着二十年行医执照的顶尖专业人才奥~”
五条悟单眨眼睛,满脸自信:“夜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哦!包您满意!”
泷夜一沉默片刻,最终在三人各自紧盯的复杂视线中轻轻颔首。
救命,五条家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心理医生,如果有的话御三家恐怕就不会脑子迂腐封建迷信成那种模样了。
这行医二十年的顶尖人才,他怎么听都觉得是五条悟在自卖自夸。
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显然不清楚这背后的圈圈绕绕,看他这么信誓旦旦振振有词,半信半疑着双双走进五条悟挖好的深坑。
“那等这次的伤口养好,夜你就跟着五条君去找他家的心理医生看一下。”松田阵平一锤定音,不容置喙道,“在那之前,我和萩会轮流每天来查岗,要是在得到医生同意前你擅自出院……”
不等他说出威胁,泷夜一就抢先点头答应。
话说现在这家医院也是悟说的算来着。
严格意义上来说,自从上次在高专里达成那个约定,五条悟就已经成为他的共犯了。
毕竟一个真正的犯罪分子,五条悟不能指望他消失大半个月老老实实去养伤。更何况还有家入硝子这个顶级医生在高专。
泷夜一表示眼下完全可以顺着面前气上头的双子,因为他有办法在不违背今天给出承诺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安排。
第134章
说是轮流查岗,实际上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能做的也仅仅是趁着早上去警视厅上班打卡前带着早餐过来逛一圈,再就是傍晚下班以后尽可能地再来探望一次。
爆炸物处理班的任务没有则已,大家一起坐在办公室闲散聊天,写写日常文件。可一旦牵扯到他们出动,基本就是会对社会群体造成大危害的案子。
到那个时候就没人会在意下不下班了,通宵达旦待命后方的时候也并非没有过。
因此对于某个被勒令好好待在医院养伤的伤员而言,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太大了。
但那是指今晚送走双子星之后——因为昨晚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收到降谷零邮件的第一时间就请了假,今天一整天都是专门腾出来用作陪床的。
“倒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靠坐在床头的青年无奈,“难得一天假期,再怎么说也不用你们两个全都待在这里消磨时间吧。”
“与其和小阵平窝在家里打一整天电玩,倒还不如大家在一起聊聊八卦呢。”萩原研二刚接了杯温水回到房内,闻言一边笑着接茬,一边把水杯递给金眸青年。
“而且我们要是在外面胡吃海塞过得潇洒,怎么想你这家伙都很可怜啊。”单手撑脸侧伏在病床另一侧的松田阵平嗤笑着,“万一到时候背着我们哭鼻子该怎么办?”
泷夜一深吸口气:“这个真不至于……”
两个小时前,五条悟在得知今天由二人陪护的时候就打了个招呼离开了,说是有工作要处理,等明天再来接替二人。
病房里目前只有他一个病号,两边的床铺都空着,这也成了萩原二人理所当然留在这儿陪他的理由。
——“反正又没有别人在,难不成你这小子还敢嫌我们吵?”
以上是松田阵平原话。
泷夜一哪敢再提。
“说真的,等你伤好之后,要不要去趟神社求个护身符啊。”松田阵平不知他的腹诽,隔三差五被他按得噼里啪啦的手机按键忽然被主人放过,四四方方的手机屏幕毫无预兆被送到金眸青年面前。
泷夜一微愣,视线却先于意识反应将屏幕中的内容收览。
那是一篇讨论火热的帖子。最顶端楼主发布的图片中,赤红的鸟居错落有致连成一片影影绰绰的山路长廊,行人二三说笑欣然,看样子像是某家神社的部分采景。
底下的跟帖都是在赞同照片中风景优美,夹杂着有不少亲身去过的人说这家神社的御守很灵的评论。
泷夜一注意到这面网页顶端的前一页标题写着“最火旅游指南”的字样。
所以刚才松田阵平盯着手机沉默那么久,就是在默不作声的搜索挑选适合出玩的景点。
“你这不平凡的人生不是炸弹就是抢劫犯的,之前在欧洲还遇到过扒手对吧?”松田阵平反手平举手机保持姿势,漫不经心似的嘟嘟囔囔,“作为一个普通公民来讲未免太离谱了,赶紧去求个护身符保你小命平安吧。”
“这个提议不错。”萩原研二也凑脸过来看,挤得泷夜一不由得向后微仰才避免开脸贴脸的结果,“啊!是这家,这家神社最近很火的,上次我姐姐在电话里跟我抱怨说她一直想去这里求一枚御守但是没时间呢。”
“我看看……好像真的蛮灵验的啊。”他指尖点了点屏幕向下滑动查看更多评论,兴致勃勃道,“那到时候我和夜一起去,可以顺路帮我姐姐也求一个。”
“小阵平呢,也一起吧,毕竟是你推荐的地方啊——”
松田阵平揣好手机,“嘛,反正到时候我们肯定也是同一天休息,去一下也无所谓,就当打发时间了。”
泷夜一:“……我好像还没同意?”
“你还要怎样?”松田阵平哼笑着瞥他,“不去求神明高抬贵手放过你,难不成以后你还想被卷进更大的案子?”
“牛鬼蛇神什么的怎么可能管用,松田哥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吗?”
“我是不信啊,只要你信不就好了,又不是我求符。”
泷夜一忍不住嘀咕:“我信那也是因为……”横滨就有个活生生的荒霸吐在啊。
但那也不是能够回应信仰满足愿望的存在,而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他后半句声音轻微,在场两人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松田阵平五指按住洁白的床单,指尖蕴含韵律般来回轻点着,忽然望着窗外另起话题:“最近有做什么好玩的梦吗?”
“梦?”金眸青年怔然,继而失笑,“萩原哥说的聊八卦就是指这个吗?”
“某种意义上我也没说错。”萩原研二单眨一下眼睛,随即又抱怨道:“我和小阵平最近真的做了好多梦,睡眠质量都跟着受到影响了。”
“那这方面是我赢了哦。”青年得意洋洋的竖起食指,“睡眠质量绝佳!”
“很少做梦吗?真羡慕啊。”萩原研二捂着额头做头疼状。
“是啊,上一次做梦还是在跟松田哥打电话之前。”泷夜一停顿半晌回忆道,“就是那次有奇怪的人跟踪我那天,前一晚做了一个特别累人的梦。”
松田阵平墨镜后的眼神悄然变化,他记得很清楚,同样的时间点他也做了一个梦,梦到作为同期的泷夜一死在摩天轮爆炸之中。
也正是由于梦醒之后放心不下,因此第二天上午他才会给泷夜一打去电话,然后从青年反常的言语中得知了泷夜一被人跟踪……
托跟踪事件的福,两人对发生在前一晚的梦印象都挺深刻的。
萩原研二调笑道:“特别累的梦?难不成是被你的书迷们追赶着马不停蹄跑了一夜?”
“唔,我记不太清了。”泷夜一眨眨眼,“睡醒睁开眼的时候就给忘了,但是隐约觉得好像梦到了松田哥……总该不会追着我的人是松田哥你吧?”
金眸青年想象着那种画面,自己先笑出了声。
然而松田阵平半天没笑,倒让萩原研二和泷夜一一同向卷毛警官投去目光。
“有什么好笑的……”震颤灵魂的摩天轮爆炸场景历历在目,松田阵平沉默许久才扯开嘴角,“就你这小身板,还用得着我追你一宿?”
泷夜一眼中的不解这才消散,笑着回怼:“可是我听说松田哥当初在警校的成绩可不是第一哦。”
“哈?!”松田阵平这下真的回过神来,“谁告诉你这种事的?是ze、是安室那个金毛混蛋吗?”
泷夜一歪头笑,“不是哦,但是松田哥你这种反应,我说的是事实对吧?”
“呵,揍趴你还用得着警校第一?”
“话说为什么松田哥第一反应觉得是透告诉我的呢?咦惹,警校第一该不会是透吧,所以松田哥才会恼羞成怒骂他混蛋……”
“要你管啊!还有,从一见面你就透啊透啊,你和金毛混蛋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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