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兰斯已经非常快速的脑补了路易从前艰难困苦的生活。
不会用终端, 不会上星网, 甚至连信息素都不会释放——识字但是很大部分的基础常识空白, 从零开始。
这到底是多么落后的荒星,才会有这样的巨大基础知识残缺。
既然是身处在如此落后的荒星, 那是如何才会阴差阳错的来到主星呢?
可是这个假设, 又偏偏在路易身上是十分矛盾的。
珀兰斯资助过荒星的基础建设,莱茵集团也资助过各地的文化建设,荒星的虫族, 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在他们那里,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并不会像路易这样, 身上有一股完全不窘迫的气息,反而显得彬彬有礼,与其说是从荒星那来的, 不如说是生来就在主星的精英更有说服力一些。
这样一只矛盾到了极点、也奇怪到了极点的雄虫,偏偏就是可以匹配珀兰斯信息素排异症的那个奇迹。
那天晚上,因为路易还不会释放信息素,也控制不了信息素释放的量,完全只在无意识释放,所以珀兰斯是抱着路易的连帽衫睡觉的。
虽然雄虫好像对这个要求显得有那么一点掩饰不住的震惊,但是好在,雄虫很快就点头了。
路易脱衣服的动作赏心悦目而果断,裸露出的身躯强健有力,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宛如雕塑般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把衣服脱下来之后,路易甚至将连帽衫细心地折叠起来。
随后,这件衣物被轻轻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珀兰斯。
“晚安,老板。”
路易笑着对珀兰斯说,觉出了几分困意。
——
屋内。
珀兰斯轻轻地将连帽衫放在床上,随后自己也缓缓躺下,将脸庞深深埋进了这件还带着雄虫体温与气息的衣物之中。
连帽衫上似乎还残留着雄虫特有的淡淡卷柏味信息素,略带野性的气息,不经意间拂过珀兰斯的感官,让他的身心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舒缓与放松,如同甘霖般滋润心田,让疲惫的珀兰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
他的鼻尖在连帽衫的柔软布料间轻轻摩擦,渐渐地,那抹红晕悄然爬上了鼻尖。
“……”
珀兰斯眨了眨眼睛,失眠的症状好像立竿见影的好转,马上就觉得有点困意了。
后知后觉的,珀兰斯终于觉得有点羞耻,连脸上都稍微带了点红色,不显得那么病气。
其实回想到刚才,珀兰斯也很惊讶雄虫还并不会释放信息素,那么就只能从雄虫的贴身衣物之类的东西来作为媒介了。
看来明天得请一个老师,来教路易释放信息素。
得请一个老师……
房间内仅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光芒,珀兰斯身着一袭洁白无瑕的丝绸睡衣,那细腻的质地贴合着他修长的身躯,更添了几分不染尘埃的高雅。
光影交织,映照在他脸上,好像一幅画,珀兰斯紧紧依偎着雄虫的衣服。
信息素不仅仅是一种味道,更像是一种感觉,有时候,会带着雄虫的“意志”。
所以现在,珀兰斯浑浑噩噩之间好像产生了一种雄虫在抚摸自己的错觉。
真奇怪啊,他明明有着这么严重的洁癖,明明厌恶着所有雄虫的靠近和接近,但是偏偏出现了那么一只雄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用信息素作为武器,攻城掠地,打破了他所有的抵抗。
既然生物本能如此的无法抗拒,不知应该是渴望,还是应该害怕。
怀疑路易,可是内心深处又偏偏有一个声音,不愿意珀兰斯去怀疑他。
珀兰斯静静地躺着,雪白的睫毛宛如初雪覆盖下的细叶,在宁静的空气中轻轻颤动,仿佛是夜风中摇曳的羽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意。
做梦了。
做梦并不稀奇。
珀兰斯经常性的做梦,在梦里惊醒,又在凌晨惊醒之后强迫自己继续入睡。
梦里的场景大多有关于他无聊又惨淡的童年,他好像从未从那个深夜走出,可是,这次梦的场景却变了。
梦境的世界变得潮湿而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感,这里,卷柏的信息素异常浓烈,它们如同无形的触手,紧紧缠绕着梦境的每一个角落,也将珀兰斯整个包裹其中。
卷柏?触手?
不,应该是卷柏柔软的枝叶。
卷柏在珀兰斯梦里化作了无尽的海洋,柔软的枝叶轻柔而又坚决地,探索着珀兰斯的每一寸肌肤。
又痒又疼,或许也说不上疼,只是觉得很奇怪,抖的厉害。
这些枝叶的触感既细腻又充满试探,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缓缓地、深深地碰着。
很容易就留下红痕,和湿润的痕迹。
珀兰斯真的想逃,可是他被缠住了,四肢伸展不开,枝叶伸进他的嘴里,挑过舌头,扫过齿列,咽不下的口水,顺着嘴角缓缓的流下来,脸上都是湿润的液体,分不清是汗还是呛出来的泪。
整张脸都憋红了。
咳嗽、求饶,哀哀的呜咽。
或许根本就不该示弱,示弱之后是更过分的对待。
卷柏的枝叶,将珀兰斯团团围住看不见、听不见、说不出,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受到桎梏。——可是在窒息之中,反而会变得更容易感知,更容易达到某个极点。
一点一点的撕碎、崩坏、吞噬。
像是旺盛的海洋,每一点雪白的浪花都带着泪花。
几乎是一整个梦里,珀兰斯都被困,没有在中途的时候醒来,分不清是他自己不想逃,还是逃不掉,又或者,确实是雄虫的信息素太具有侵略性了。
衰竭的精神海被强力的灌溉、冲刷。
透过每一个毛孔、身上的每一个孔洞、每一寸肌肤、每一刻的想法挣扎和求饶。
——这就是获得雄虫信息素的代价吗?
——这就是代价吗?
——这到底是雄虫信息素的侵略性,还是珀兰斯内心生出的真正的想法?
——这是梦,还是渴望?
——还是这一切只是他的妄想而已。
当然了,事实上,这并不只是那一件连帽衫所带来的影响。
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天晚上,路易直接发烧了。
想想也非常的合理,之前路易又是差点掉进湖边,身上又是沾着水,更重要的是,在街边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骤冷骤热之间很容易感冒,后来晚上的时候,路易甚至又洗了个澡。
铁打的人也有点扛不住。
生病之中的高级雄虫,会求助一样,散发出非常浓烈的信息素来,是为了提示并且引导在附近的一切雌虫过来照顾。
路易也在做梦。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朦胧的迷雾之中,意识如同漂浮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时而沉下,时而浮起。
上下都是滚烫的水,不知该往哪儿逃。
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一股清凉感悄然爬上了他的额头,仿佛夏日午后突如其来的细雨,带着一丝丝不可言喻的慰藉。
紧接着,那只手轻轻地滑过他的脸颊,探测着温度,随着这股凉意,一股清新雅致的玉兰香悄然弥漫,它并不浓,或者说不敢太浓,却准确无误地钻入路易的每一个呼吸,让他的心灵在这混沌中寻得了一丝宁静与安宁。
路易试图在模糊的记忆中拼凑出言语,但喉咙干涸,思绪混乱,只能依稀记得那份触感带来的奇异舒适。
他本能地反应,用尽全力去捕捉那份难得的清凉,于是,他紧紧拽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没有戴手套,没有隔着丝绸。
那只手,出乎意料地敏感,轻轻一触便如同惊弓之鸟般颤抖起来,开始了微弱的挣扎。
但路易几乎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执着,紧紧地将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贪婪地感受着,那份冰凉的触感与手腕下细腻的肌肤。
应该很甜吧,
好想尝一下,好想咬一口,
想要让清泉流入喉咙,解解渴。
“阁下……放开……”
“请您……”
“阁下……”
“您不能……”
然后,好像又是晚上来别墅的那个老头医生的声音。
“珀兰斯阁下……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路易阁下发烧……打退烧针……”
“很快就会退烧的……明天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
又是一片嘈杂。
接着又是一片浓郁的黑,可以那黑色作为背景,盛开的是无数漂亮又芬芳的玉兰花,点点露珠晶莹剔透,轻轻摇曳间闪烁着柔和而清冷的光芒。
寒枝带露。
像珀兰斯一样。
第34章
路易是个骨子里非常要强的人, 他的生病也并不是毫无预兆的,大概是在回珀兰斯别墅的路上的时候,就稍微有点不舒服, 不过他不喜欢表现出来。
相比其被照顾,他更愿意做一个照顾别人的人。
一直以来他也都是这么做的。
不论是在公事上还是在私事上。
可以说逞强, 也可以说倔强,晚上他发烧烧起来的时候, 心里想的也只是睡一觉就好了,不想太麻烦。
前几年公司流感盛行,其他人都中招请假了,公司只剩下没几个的人还在工位上, 那个时候路易和晋总就是唯二的幸存者,
……简直是天选打工人和天选老板。
成年人, 就只是生个病而已, 真没什么,睡一觉或者睡两觉就好了。
可是, 路易真的没想到, 珀兰斯硬是在他床头守了一夜。
早上,路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珀兰斯侧头趴在他床头, 长长的银发, 就好像落下来的最漂亮的那一捧雪。
金丝眼镜已经摘了。
珀兰斯手上也只有左手戴了手套,右手是没有戴的, 右手的手套和眼镜一起放在路易的床头柜上。
于是, 路易终于,第一回见到了珀兰斯的手。
珀兰斯侧着脸趴在床上,跪坐在房间里面毛茸茸的地毯上。
他的手就这样摆在路易的被子上, 手腕透着一圈艳红色,好像是被人握成这样的。
阳光轻轻洒落,仿佛能透过手部的肌肤,映照出内里淡淡的温润光泽。手指修长而优雅,比例匀称,更兼有着难以言喻的柔美,指甲饱满圆润。
这样的手,无论是拨弄琴弦,或者是悠然翻阅书页,都自有一番风情。
不论戴不戴手套都漂亮。
看着珀兰斯沉睡的容颜。
一时之间,路易那张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被照顾了,路易反而觉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欠了情分,应当是要还回去的。
——
珀兰斯又做梦了。
聪明如他,很快就意识到,因为他和路易之间过于高的匹配度,所以他在路易身边,甚至仅仅是闻到路易衣服上的信息素,都会很容易雄虫被入侵精神海。
珀兰斯的精神世界似乎变得异常软弱可欺了,轻易便能被路易那深邃而强大的信息素所穿透。
路易的信息素对于珀兰斯来说就好像罂粟一样,既想要拒绝,却又在不知不觉间被其蛊惑。
那信息素舒服又温柔。
像是滴水穿石一样,一点一点的撬开强硬的屏障,露出里面柔软的内里。
珀兰斯的眉头在梦境的边际轻轻蹙起。
梦中,卷柏的枝叶不时轻拂过珀兰斯的身躯,然而,这份来自梦境的温柔触碰,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却变得有些错乱,让珀兰斯在不适中微微翻动身体,试图逃离这难以名状的微妙感觉。
“唔……”
正当珀兰斯在半梦半醒间挣扎时,一种突如其来的微弱悬空感猛然将他惊醒。
“呃!”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提起,紧接着,双眼猛地睁开,一抹惊慌与不解在他清澈的眸中闪烁。
“什么、——”
就在这一刻,他的目光与路易的视线撞在一块。
路易弯腰站在床边,也有几分惊讶,显然,他刚刚正是试图将在床边睡着了的的珀兰斯轻轻抱起,安置到更为舒适的床上。
看到珀兰斯在自己的怀里醒过来,路易的眼神中先是尴尬,随后马上流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歉意:
“非常抱歉,我只是想让你睡得更安稳些。”
珀兰斯望着路易,因为惊讶微微张着嘴,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小截艳红的舌尖和雪白的齿列,长长的睫毛羞耻地颤动。
“阁下……”
珀兰斯一时之间有点哑然。
珀兰斯当然从来都没有被这样子抱过。
现在被路易那宽广而坚实的怀抱紧紧抱着,一开始当然把珀兰斯吓了一大跳。
可是路易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横抱着他,动作稳健,没有丝毫的踉跄或动摇,耳边甚至隐隐约约是路易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们凑的这么近。
他们之间贴的这样近。
完全已经越界了。
珀兰斯能清晰地感受到路易手臂上紧绷的肌肉,那是一种蕴含着力量的爆发感,既刚硬又充满韧性。背后与膝弯处感受到的是与雄虫手臂间不容一丝空隙的紧密贴合。
可随即而来的,马上就是羞愧。
珀兰斯轻微的挣扎,路易马上把怀里的亚雌放下来,确定珀兰斯站稳了,路易才完全松手。
路易又道了一次歉,他一边道歉一边问:
“非常抱歉,老板应该有洁癖吧,或许是不喜欢我碰你?”
洁癖……
珀兰斯骤然想起来自己的右手没戴手套,骤然间发现自己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手指迅速而本能地蜷缩起来,掌心微微泛白,指节因收缩而显得更为突出,透露出一种细腻的茫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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