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疑惑地抬头:“这解法怎么感觉又随机又不随机的……”
时野点头:“如果有人专门在外头等着,对求签者说话的话,这不就不太灵了么?”
鹿鸣又撸了撸手下的毛茸茸:“如果说的是好话也就罢了,如果说的是一些攻击人扎人心的歹话,那岂不是很糟心。”
大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弯了弯眉眼:“所以说,答案有时候自在人心。就算是去其他寺庙求签,求到上上签的人觉得运气不错万事顺遂,求到下下签的人难道就一定会觉得晦气不安么?信与不信,终归在人。”
他瞥了两小子一眼:“像你们这样的,估计神佛都不信的,说不定会觉得,不去凑这个热闹反而更好。”
大爷弯下身子,摸了把狗,又拍了拍它的屁股,将其赶了回来,拽着狗狗错开了两人:“毕竟现在的年轻人,还是觉得自己掌握命运是更实在的事情。”
说得倒也是。
虽然有时候会感慨都是天意,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想要自己全然掌控人生。
鹿鸣看着大爷慢慢远去的背影,扭头看向时野:“说起来,时老师信神佛吗?”
不出所料,时野摇了摇头:“我尊重每个人的信仰,我也不会觉得神明真的不存在,但我绝对没到‘信’的地步。”
就像上辈子,某次出行时Fire众人玩闹着去寺庙求签,推着时野去要了个婚姻签,结果解出来的签意是“孤独终老”。
没把时野吓死,先把其他几个吓死了。
那是在鹿鸣去世后的几年,真要时野自己说,他也觉得自己大概率是会孤独终老的了。
毕竟没有人能比鹿鸣更让他觉得惊艳。
不过现在再看,孤独是准了,终老是一点都没搭边。
谁25岁算老啊。
当然,要是这回谁再给他塞个签说他会孤独终老,他除了警惕鹿鸣的安全,其他是一概不信了。
鹿鸣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那么,大部分人究竟求的是神明的旨意,还是自己的私心呢……”
或许私心更多吧。
想听正向的,好听的话,抗拒那些代表不吉的预表。
“有用”的神供奉香火,“无用”的神砸回泥土。
可真是实用主义的信仰呢。
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鹿鸣没将那些话说出口,而是转了话题:“大爷广播里放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虽然听不太懂,可里面的奏乐声听起来相当有韵味。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多听听。
时野被鹿鸣给问住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但他也没就此放弃,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相关信息。
两人聚在一块小小的手机屏幕前,一起研究了一会,最后锁定了个目标——南音。
南音是温陵的传统音乐,其历史却可追溯到千年以前,堪称是华国音乐史上的活化石。
温陵当地设有几个专门的南音表演场所,时间正好,两人挑了个离得最近的地方去听。
沿着古朴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鹿鸣和时野走进了一家装修典雅的茶室。
这里的氛围宁静、庄重,与室外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茶馆内摆着几张低矮的木桌,四周摆放着舒适的坐垫,可以坐在这边品茶边听音。
说来,那坐垫上茶馆馆长做了不少心思,每一张坐垫上的图案都不尽相同,有素净的,有可爱的,还有些写着几个毛笔字,有些勾了一些工笔画等等……
看着就很想问老板买一个带回去。
演出还没开始,边上的客人是个熟客,见鹿鸣和时野是两个全然陌生的面孔,又看到鹿鸣那对着坐垫两眼放光的模样,出声提醒:“那个坐垫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跟馆长买的。”
?
原来真的可以买啊!
大概是鹿鸣的震惊太明显,客人乐了:“毕竟光卖茶请表演的,来来去去钱赚不多,卖点文创,发家致富。”
鹿鸣听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并快速锁定了一个心仪的坐垫,准备听完南音就把它带走。
随着观众陆陆续续落座,演出者也纷纷登上了舞台。
他们着古装,抱古乐,往那板正一坐,范就有了。
南音的乐器配置很固定,总的有两套乐器组合。
一套是最传统的南音配置,从左至右是三弦、琵琶、拍板、洞箫,二弦;另一套是以此为基础,又加上了嗳仔、品箫,以及四宝、响盏、木鱼、双铃等小打击乐器。
眼下正在使用的乐器组合,便是最传统的第一套组合。
南音听起来就觉得很古老,再细细一看,会觉得这演奏形式更古老。
因为这些乐器其实跟现在常见的民乐器多少有些不一样。
即使是最熟悉的琵琶,在这也不是竖抱演奏,而是横抱。
居中的拍板鹿鸣没见过,最类似的可能是快板。
而二弦,他乍一看以为是二胡,但实则不同。
再深入去查考资料,才发现这些乐器的形制和演奏方式都来源于很久以前的历史,演变千年,传承至今。
这下鹿鸣深刻体会了什么叫丝竹管弦之音。
厚重感扑面而来,像是跨越了千年的风,吹向了在座的所有人。
……就是确实听不太懂。
为此,茶馆里还特意安置了一块电子屏,用来播放歌词,好让听众能知道演出的大意。
演出的时长不短,演出者完整地将一套南音曲谱展示给了观众,让众人切实体会了一把南音的魅力。
等演出结束,鹿鸣和时野准备走的时候,边上那位客人又开口了:“不知道你们是想了解南音还是什么,不过我推荐你们再去一个地方,那的南音演出,我想你们会更喜欢。”
索性没事,两人非常听劝地,带着鹿鸣刚全款拿下的坐垫,去了他口中所说的地方。
一到地,鹿鸣就知道那位客人为什么笃定他们会喜欢了。
比起刚才那些一看就是沉淀了数十年的艺术家们,这里的演出者几乎都是和两人同龄的年轻人,有些看起来更年轻,像没毕业的学生。
除了传统的南音乐器,鹿鸣在这个舞台上,还瞧见了他们更熟悉的西洋乐器。
这群年轻人,非常大胆地将传统古乐与现代音乐做了融合与改造,让南音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也更加触动年轻听众的心。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南音,为古老的旋律注入新的生命力。
若说之前的传统南音听了让鹿鸣肃然起敬,这回的南音演出还激起了他一层鸡皮疙瘩。
或许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它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将不同的时代和文化串联起来。
你有你的特点,我有我的特色,我们加在一起,也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火花。
演出结束后,鹿鸣忍不住起立鼓起掌来。台上的年轻人也纷纷鞠躬,向观众致谢。
鹿鸣拍着拍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时野:“你说,到时候演出,宋导允许我们和当地团队合作演出吗?”
时野看向鹿鸣:“又有新灵感了?应该可以吧,宋导那边或许还好说,跟这些团队交流排练起来可能会更费时一点,不一定来得及。”
也是,这确实是个更加现实的问题。
“没事,这次不行专辑里总可以加上。”
要鹿鸣放弃灵感?
没可能的。
第93章
一时间灵感喷涌而出,鹿鸣等不及回民宿了,便拉着时野找了家咖啡店坐下先。
温陵的咖啡店似乎也喜欢兼容不同领域的产业。
他们找的这家咖啡店,除了卖咖啡,还是个小型书屋。
小说、诗集、杂志、专业领域书籍等等,一应俱全。
边看书边喝咖啡,绝对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去处。
两人各自点了杯自己喜欢的口味,钻到了一个不太会被打扰的角落。
这个角落布置得很小清新。
本来是普通的楼梯下的一角,被铺上了柔软的绿色系地毯,放置了一个木桩样式的矮桌,四周搭配了树枝的交错叠加设计,再加上明亮的暖色灯光,看起来特别像是森林里的一处秘密基地。
鹿鸣拿着手机和现买的纸笔不停地写写画画,时野则拿了一本书坐在鹿鸣对面慢慢翻阅。
纸笔摩擦的沙沙声,以及纸张翻页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交融,使得氛围格外岁月静好。
鹿鸣思绪卡壳的时候,会偷偷抬眼瞄一眼对面的时野,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看着他喝下咖啡轻抿的唇,看着他吞咽时滚动的喉结。
时野看书看得很认真,像是没注意到鹿鸣的视线,自顾自地看完一页后,将书翻至下一页。
……虽说本来就不觉得看时野能让他灵感迸发,但这么一勾,思绪不仅放松了,鹿鸣的魂都有点飘了。
他好好看哦。
帅帅的。
想亲。
意识到自己的脑子慢慢被黄色废料充满,鹿鸣猛地回神,连忙低下头继续看那卡住的词。
所以,鹿鸣也就没看到时野看向他的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时野怎么可能没注意到鹿鸣的视线。
几乎每一次偷看,时野都有感觉到。
只是鹿老师既然喜欢偷瞄他,他便不惊动他。
鹿鸣爱看就让他看。
时野也喜欢被他看。
巴不得他多看看。
比起别人或善意或恶意或无意的打量,鹿鸣流转的眼神能让他的心情无比愉悦。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很久。
待鹿鸣落下最后一笔,时野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笑哼出了声。
面色一直平淡的时野突然间笑了,这勾起了鹿鸣浓浓的好奇:“看到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直到这时,时野才把书立起来些许,让鹿鸣看见了书名。
名字很文艺,应该是一本诗集。
鹿鸣有些意外。
毕竟他没怎么见过时野文艺的一面。
“是看到比较戳你的句子了?”
鹿鸣如此猜测。
“算是吧。”时野摩挲了下那行字。
这一动作宛如摩挲在鹿鸣的心尖上,惹得他有些发痒。
忍了几秒,鹿鸣还是开口:“念来听听?”
时野投来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确定?”
两人或许真的有些默契在了,就这么一个眼神,鹿鸣便把答案猜了大半出来。
大概是一首有点戳中时野的爱情诗。
可能说出来的话就跟表白似的,以至于时野会“犹豫”。
可鹿鸣还是想听。
是什么样的文字,能让时野产生共鸣呢……
时野接收到了鹿鸣“确定”的信号,清了清嗓子,将诗集上的文字念出。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
时野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而富有磁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速轻缓,像是思考了些许后,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算其一。”
风力适中,温度刚好,又携带着些许河水蒸腾出的水汽,迎面而来,微微湿润,很温柔。
确实可算一项美好。
鹿鸣边听边品,却发现时野在这里停住,没了后续。
“其二呢?”鹿鸣追问。
“其二……”时野的嗓音里染上了些许笑意,他合上书籍,抬眼,与鹿鸣对视,“是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你。”
本以为是多少有点隐晦含蓄的字眼。
没想到是这么的直白。
鹿鸣被这一直球打得有些懵了,任何圆场的话都说不出口。
其实场面也用不着他圆,毕竟时野只是在“念诗”罢了。
鹿鸣的眼睛迟钝地眨了眨,同时野最开始的反应一样,笑出了声:“是吗……”
可鹿鸣的笑容比时野灿烂多了,圆圆的眼睛半眯,暖黄的灯影在他的眼中摇曳成了星星。
是真要命啊。
*
温陵的早晨,往往是平淡中带了点活力的。
……赶着上班风驰电掣的电动车怎么不算活力满满呢。
至于名副其实的活力,大概是在温陵的各大公园里。
鹿鸣今天难得早醒一次,便想去附近的公园里逛逛。
刚一出房门,就看见了倚在他房门外墙边的时野。
昨天晚上从咖啡店回来后,两人就各自回了房。
鹿鸣在房间里作曲子,至于时野,从来自微博的特别关心提醒数量来看,这人泡了一晚上的微博。
耶耶姐逮他都逮累死了,时不时冒出来抓一个小朋友进行回复,回复完又火速消失,比地鼠还难打。
只有Dorothy们在被这样“戏耍”一两次后,了然于心,睁只眼闭只眼撒了点隐晦的双人糖,等着时野自己上钩。
守粮待野,就是这么用的。
其实这也不是时野这一两个月里第一次发疯了,每当他和鹿鸣有一次线下活动,80%他要来上这么一出。
只是时间和程度不一样。
从昨晚的“疯度”来看,可能他觉得他跟他的亲亲小鹿又更进一步了。
剩下没出现的20%?
那基本是因为活动方不怎么做人,没给这狗子发挥的机会,以至于他蔫了。
鹿鸣也是忙完之后才去细细看了看这场持续了一晚上的拉锯战。
对时野的幼稚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当时“表白”的时候看着有多沉稳、多么有猎手姿态,其实皮囊下还是那个一点就漫天乱飞的窜天炮。
装得真好。
希望时野在真正表白听到回应的那天别乐晕过去。
思绪回笼,鹿鸣看向完美诠释喜形于色的时野,歪了歪头:“怎么今天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发生了什么大好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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