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真实、最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着,磁性低沉的嗓音因充血而有些沙哑,黏黏。腻腻地带了丝委屈,深情又干渴:“我想你了。”
可他没法响应这不对等的感情。
祁慈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那人的后背。
他知道的,那死去的心脏之下,埋葬着的是什么。
陆北袭,你一丝一毫的挑拨,都足够把我的心彻底拽起来。
可那活过来的心要怎么面对恢复记忆的陆北袭呢?
他不过是个平凡小民,自私脆弱的,总得为自己着想。
不可以……
不可以再动心了。
“乖乖,好了,我不是在这儿么。”祁慈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语气中的疏离,就像是不得不迎合领导的那种客套,偏生了能把现在的陆北袭糊弄过去。
陆北袭就是如此,战场上的时间是以毫秒为单位,他向来理智克制雷厉风行,因此在恋爱中,即便看着行事离谱,也依旧能掌握好一个度。
像现在,祁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出了疏离和冷漠,他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那个度便不再追问了。
可也正是这不再追问,犹如在一块完整的镜面上埋下了隐隐的、再微小不过的裂痕,等回过神来时,镜面早已支离破碎。
都是第一次为人,都是第一次恋爱,都是生疏的初学者,他们都无法阻止裂痕的蔓延。
“你就是生气了。”陆北袭突然退开,抱着手臂眉头一皱,严肃地撅起嘴,“我们说好了,有任何事情都必须明说,就算是你不喜欢我了,你也得亲口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太为难。”
后面的话,祁慈没太听进去,他脑中震了一下,似乎……是的。他们曾经约定过,不愉快也好,任何的任何,都要不留嫌隙、掰开了告诉对方。
可他们谁也没真正地做到。
祁慈有些想要苦笑,他现在真的很想说,可依旧不能说。
那种不成型的理由一直绊着他。
“没……”他下意识想要反驳。
“祁慈!”陆北袭抓住了他想要逃避的手腕,恳求得近乎哀求,“告诉我,好不好?”
啊……
祁慈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都去他妈的吧。
他不想再这么懦夫了。
长痛不如短痛,给他个痛快,他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
祁慈十分不愿去回想刚刚分手的日子。
那天并不算特别,陆北袭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分个手吧。
他说好。
他无数次地在心中发疯似的吶喊过。
陆北袭,只要你唤我一声,我依旧会向你奔来。
可他没有等到那个回头。
他好好地埋葬了那颗跳动的心。
它早就该死了,为什么又要拽起来再鞭笞一遍?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不喜欢你了。”
握着他的手腕紧了又松,却没放开。
“你想分手吗?”
我不想。
我不想……
我愿意把一切最好的留给你,我可以这辈子都看这一张脸,我可能确实……没那么喜欢你了。
但是我爱你啊。
“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大脑混乱却一片空白。
“我不想……”祁慈像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声音嘶哑得像一个沙漠之中濒死的旅人。
“好。”拽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挽留。
而后那只长着厚厚糙的手细细地与他十指相扣,挤出了全部的缝隙。
“你没有推开我,我永远不会放手。”
第4章 听话
那要是……先放手的人是你呢?
祁慈也说不清,当初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由于那逐渐冷淡的感情,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无话不说,曾经的陆北袭十分钟看不到他就要满屋子喊着老婆找他,到后来两个人一天除了问候说不了两句话。
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祁慈缓缓抬起双眸,他在陆北袭深邃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一句挽留也说不出,如果他们当时好好谈谈,真的会走到马上订婚却分手的那一步吗?
他有些羡慕陆北袭此刻的勇气。
“好。”祁慈的声音里有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坚定,他话音刚落,陆北袭就拦腰把他抱起,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可惜他的小公寓实在是太小了。
也不知道是被突如其来的举高高吓着还是怎么的,祁慈心跳得厉害,脸都红到了耳根,双手撑在陆北袭挺阔的肩头,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急促的心跳乱了起来。
忘不掉的。
放不下的。
“陆北袭。”祁慈刚张口,忽然接到了医院发来的信息,他眉头就蹙了起来,“你从医院跑出来的?”
这位天塌下来都能把天轰回去的中将先生立刻就怂了,抱着他的腰委屈巴巴地:“我醒来找不到你,对不起。”
祁慈捏了捏他的耳朵:“我们先去输液,然后去把你的洗漱用品买回来。”
耷拉着的耳朵立刻精神起来:“你陪我去吗?”
祁慈捏着那手感略不错的耳廓轻轻扯了扯:“不然呢?”
然后他就看见陆北袭笑得开花似的。
傻得冒泡泡。
陆北袭老老实实被祁慈牵着去了最近的医院,星际联网信息已经录入了计算机,直接安排进了特殊病房。
这个时代的公共设施已经十分完备了,特殊病房跟小别墅一样,装修精致典雅,床单被套也不是枯燥无味的白色。陆北袭换上病号服,针刚扎上,听到祁慈要出去给他买衣服,眼泪就包起来了。
祁慈:“……”
护士小姐姐还没走,注意点形象啊中将大人。
祁慈像哄小狗儿一样摸着陆北袭的头顶顺顺毛:“我就去楼下给你买一身合适的,你也不想一会儿出门再穿不合身的衣服吧?”
“这是你的衣服,我不介意。”陆北袭小声嘀咕。
祁慈索性揉乱了那蓄起来一些的头发:“听话。”
护士赶紧抱着东西离开了病房。
人前雷厉风行此时白痴三级的中将大人委屈巴巴地挤眼泪:“我听话,那能不能亲亲。”
祁慈:“……”
陆·泫然欲泣·北·死皮赖脸·袭:“老婆……”
他真是服了他了。
祁慈按了按直跳的太阳xue,眼睛一闭心一横,亲歪了。
陆北袭的下巴还蛮硌牙的,可能是水泥浇的吧。
一双手攀到了他的腰上,一路摸到肩胛骨,往下轻轻一按,祁慈就又被迫吻了下去。
转瞬即逝的吻让心跳声在病房中乱了起来,陆北袭像个等着罚的小孩儿一样低下头,刚打算说什么,就被揉了揉脑袋。
“这下听话了吗?”
祁慈看着那双闪汪汪的眼睛,无奈。
“那你要早点回来。”陆三岁捏了捏他的衣角,“我不想再等不到你了。”
在超市排队结账的时候,祁慈看着收款机器运作,脑袋有些放空。
陆北袭真的很过分。
他的每一句话都能恰好地扎在自己的软肋上,一点点侵蚀着那好不容易筑起的防护墙。
自动结账之后,收银台的小机器人将东西打包好顶在头顶,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客人有反应,无聊地围着祁慈转了几个圈圈。
“你要听我讲个笑话吗?”只能小机器人待机的时候会自动向客人搭话。
祁慈如梦初醒,忽然看见面前花花绿绿的东西,捡了一支一盒重新结账,直接寄回了公寓,才跟着小机器人上楼回病房。
小机器人有祁慈的ID权限,刷开了病房的门骨碌碌滚去卸货,陆北袭靠在病床上,神色冷淡得有些冰冷,他翻看着手里的纸质材料,眉头微蹙,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耐烦地翻阅纸张。
不得不说,陆北袭有一副好看得令人腿软的皮囊,军。队出来的特殊气质,能不分性别地让人拜倒在他的长靴之下。
而祁慈只是个普通得不过再普通的人,皮相算不上优异,家境更是平凡,工作是总系统识别测试安排的,没什么特殊能力,如果有人要他形容一下自己的性格,他可能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特别的。
小说里复制粘贴随手可用的路人一般。
陆北袭突然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谁,收起纸质材料的瞬间也收起了所有负面情绪,笑容温暖而灿烂,甚至透着些傻气。
如此优秀耀眼的人,注视着的只有这般平凡的自己。
祁慈的心脏动了动,那坚实的冰封上面,喀喇一声,裂开条缝。
第5章 别推开我
只要你唤我一声,我依旧会向你奔来。
不管过了多少年,输液的时间也依旧没法实质性减少,药。水一滴一滴慢慢坠着,通过尖细的针头融入血液,汇进心脏,再流向四肢百骸。
这个过程缓慢也急不来,像慢慢侵蚀心脏的感情一样。
买衣服没花多少时间,液体才堪堪过去三分之一,今天下午有两组,得两三个小时才能输完,陆北袭略有些惆怅。
祁慈跟单位请了假,上头放假放得爽快,说什么军人家属有优待,带薪休假,不算在他的年假时间里,等陆中将身体修养好再复工也行,还顺带问了个安。
祁慈听得额角突突跳,之前转过来这边上班的时候他已经和陆北袭分手了,在公司就是最透明的普通社畜,请半天假都没工资,年假更是少的可怜,现在……
公司连文件都没给他传过来加班,让他彻彻底底、全心全意陪陆北袭养伤,要不是祁慈拒绝,甚至还要给他发补贴。
闲来无事,祁慈打开了陪护椅,拉开配备的浏览器,随意找了本小说消磨时间。
他已经习惯这样了,在快分手的那半年里,两个人即便待在一起,也是各做各的事情没有任何交流。
陆北袭只忍了不到两分半,就开始无痛□□了:“老婆……”
他声音无辜又委屈,低沉的嗓音拖长了尾音,有点反差的可爱与性。感。
祁慈被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就看见某人泪眼汪汪的,还以为怎么了,赶忙站起身来查看:“怎么了?哪里疼?”
陆北袭略微迷茫了几秒,继续委屈:“没有,就是……你说要陪我的。”
“嗯。”祁慈看他没事儿,坐回了看护椅,“我这不是陪着你呢。”
陆北袭:“……”
气成河豚鱼。
祁慈心不在焉地翻了页:“你不是有工作么,等会儿陪你看电影。”
一句话就把河豚哄好了。
床上的人安静下来,看着一旁的身影好会儿,才敛了眼睑查看手中的报告。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信息都已经数据化了,可即便是内部通道也有被监视监听的危险,因此最重要最机密的文件依旧是纸质的。
听到陆北袭翻动纸张的声响,祁慈戴上了去声耳机,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舒缓的音乐响起,脱机小说有点无聊,看着看着就躺在靠椅上睡着了。
陆北袭工作的时候认真无比,病房已经被加密过,一切监控设施切电停运,他看完报告便进入了会议室。
对于祁慈,从来不用担心他会泄密,他没有一丝多的好奇心,因为他知道,他多听的任何消息都可能给陆北袭带来危险,所以无须任何人提醒,避让得让人无法置口。
陆北袭身体确实没好全,会开到一半头疼起来,众人体贴地暂停十五分钟,低声研讨着会议细节。
因为切断了一切电子设备,第一组液体输完,得出门去护士站通知才行。
纸质材料在阅读之后便销毁了,陆将军看了看靠在陪护床上睡着的人,轻手轻脚放平床面,关掉了断网的阅读器,面无表情地把手背上的吊针拔了。
他身体好,血管健康,拔。掉针头之后血液便倒流出来,陆中将流血流惯了,随便扯了张纸擦干净,就去护士站重新扎针。
护士被吓得说话都有点口吃,重拿了新的输液器挂好液体,顺带把之后的液体也交给了这位中将。毕竟他们这些常年在鬼门关散步的,都有最基本的医护技能,给自己扎个针换个药根本不在话下。
陆北袭挥了挥手,也没让人送,拎着几袋液体遛弯儿似的回病房去了。
他把吊瓶挂到床边,看着那运作的消声耳机,心下一软,想亲。
结果一个没忍住,把人闹醒了。
祁慈做着迷迷糊糊的梦,半梦半醒的时候忘了梦的内容,他隐约看见陆北袭的脸,心中难受得厉害。
这都分手多久了,怎么还会梦到他。
在梦里的话,是不是能够……稍稍放肆一点?
他想着,手就动了,亲昵地伸出手臂套到人肩上,主动地回温这个难得的、味道久远的吻。
被亲的人愣了愣,送到嘴里的蜜糖,还能不吞了?
祁慈本来就迷糊,还没清醒,就因为缺氧脑袋更昏了,昏着昏着才慢慢发觉不对劲,怎么……这个春。梦好像有点真实过头了?
他猛然回过神,心脏跳得像打鼓,发软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把身上的人给推开了。
然后对上了陆北袭迷惘又受伤的眼睛。
坐过山车一样,心情忽然跌落谷底。
刚想说什么,就见陆北袭要抓他的手,祁慈想也没想就收手要躲。
宽厚挺阔的手在空中顿住了,这只手抓过脱了栓的雷,握过无数武器,操纵过百台战机,坚实得让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害怕,此刻指尖颤抖犹豫着,带了情绪似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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