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飞把那只白色的小家伙提起来往茶几上一扔,满脸嫌,“苗苗楼下捡的,说什么都要养,不养就和我闹。”
一只只有小臂长的清秀小白猫,蓝眼睛,不知道才几个月大。
被扔走的小猫嘴里不知道在喵呜些什么,声音很尖,大概都是些骂人的话,攒足劲一跃跳到了程朔膝头,看着瘦巴巴,四只爪子力道却不小。
程朔饶有兴趣地挠了挠它的头,“难怪我刚进来就闻到一股味。”
蒋飞苦不堪言,“每天都是我收拾,你想不到这玩意有多能拉,等苗苗腻了我赶紧给它送人。”
“还挺黏人的。”程朔说。
估摸是看见这双漂亮的蓝眼睛,想起那个被他亲手串进手链里的猫猫挂饰,现在不知道躺在哪个垃圾桶里。
程朔猜想那条手串大概已经在送给傅纭星的当晚一命呜呼。
小猫趴在膝盖上不再闹腾,尾巴一搭一搭扫着大腿,程朔趁空拍了一段视频,点开那个快一周没有联系的聊天框发了出去。
程朔:挺可爱的。
傅纭星没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猫叫声,蒋苗苗抱着作业本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朔哥来了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程朔说,“红包要么?不要给你哥了。”
蒋苗苗炮仗一样蹦出来,“要要要。”
程朔把车上临时包的红包递过去,金额不大,蒋苗苗美滋滋地收下,顺手把他膝盖上的小猫捞进怀里一顿猛搓,就差把脸埋进去。
蒋飞担忧:“你悠着点玩。”
“它可喜欢我这样摸了,”蒋苗苗捏着声音说,“是不是啊,妙妙?”
程朔乐了,“它还有名字?”
蒋苗苗摸着猫振振有词:“当然了,以后妙妙就是我儿子,要给我养老。”
程朔不懂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每天在想些什么,显然蒋飞这个五大三粗当哥的更不懂,看见蒋苗苗扔在沙发上的作业本就问:“寒假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蒋苗苗顿时垮下脸,“难死了,全都是高三的题,一点过渡都不给,大题快赶上竞赛的难度。”
“哪道不会,哥帮你看看。”
蒋飞刚要凑上去,被程朔一掌撵走,“就你那倒数第三的成绩别误人子弟了。”
“行行行,让你朔哥给你看,年级第一。”蒋飞酸溜溜地呛道。
程朔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见蒋苗苗真眼巴巴地把作业本递上来,就顺势低头扫了一眼。
光题干就已经占了十来行字,下面还给配张示意图,虽然是一道数学题,但似乎包含了不少物理知识,把程朔罢工多年的脑瓜看得嗡嗡响。
蒋飞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落井下石:“年级第一也做不出来吧?”
程朔镇定地摸出手机,“我请个外援。”
十分钟前发给傅纭星的照片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复。
平时看着和仙儿似的,火气还真不小,都一周了还躲着他。
程朔又开始不确定起来傅纭星对他这事的态度到底是反感还是不反感,把作业本拍了发过去,试探打字:傅老师,救个急。
这回刚放下,手机就响了一声。
就两字,挺高冷的。
傅纭星:选D。
第9章
不管选D还是C,傅纭星这两个字都把冷了这些天的隔阂打破。程朔不再有负担地躺进沙发软塌塌的靠垫,怀疑地问:看了三秒就做出来了?
天才也不至于这个速度,这点时间都来不及读题。
傅纭星简单答道:以前做过。
高三的题目,这句以前起码值得上一年时间。
程朔已经不是第一次领会傅纭星学习的本领,都说音乐好的人数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傅纭星正好卡进这个刻板印象的模子里,认识到现在,好像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事情。
不愧是照片贴在第一列的优秀毕业生。
程朔扭头把答案转述给了愁眉苦脸的蒋苗苗,沉着肩膀继续打字:在家里?
傅纭星的回答隔了一阵:干什么?
程朔被他警惕的态度逗笑,没忍住不正经起来:没干什么,随便问问,我在朋友家里拜年,闲着,来聊五毛钱天?
傅纭星发来一个点。
程朔问:什么意思?
傅纭星:没什么意思。
那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程朔没再追究,改问了一个更关心的问题:寒假有什么打算?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没有打算。
很符合傅纭星一贯的风格,冷梆梆,不带什么人情味。
程朔点开他的头像,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里总共就不到十条,一拉到底。有傍晚昏黄的天空,咖啡店里简易的午餐,偶尔还转发一些学校公众号的文章——这个条数最多。
两月前的几张街景照看起来像拍摄于外国某处街头,然而分辨不出具体的位置,更别提从中看出个人爱好。
就差把‘别想了解我’几个字刻在背景。
程朔在他一个月前的最新照片下点了个赞,退回去聊天。
程朔:不和朋友出去旅游?
傅纭星:没有安排。
程朔轻轻啧了一声,想象不出傅纭星到底过的什么样苦行僧生活:那样多没意思,改天我带你去哪里玩玩?
顶部‘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断断续续浮现,程朔等了三分钟,聊天界面还是只有他的问题静静躺在底部。
有这么难答吗?
屏幕亮起,傅纭星的回复自带冷冷的语音:不用。
程朔径直无视,只管道:到时候我来接你。
良久,傅纭星又发来一个点。
程朔这回有点琢磨出这个点的作用,大概是想不出要回答他什么,所以随手发一个用作敷衍,和省略号差不多作用。
跟傅纭星平时的冷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程朔给红包塞了五毛钱转手发出去,附了一行‘新年快乐’。
半分钟后,红包被领取,程朔稀罕傅纭星竟然真的会兑现这个玩笑似的举措,好笑地问:手滑了?
傅纭星的回答一如既往简洁:陪聊费。
收到消息的程朔被他的冷幽默逗笑,引来一旁看春晚重播的蒋飞几次横来眼神,看傻子似的。
本着不想回去一个人过年的心情,程朔后面几天都消磨在蒋飞家里,帮忙喂猫,顺带陪蒋苗苗做寒假作业,两周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楼下超市。
春假结束前上秤一称,比年前重了六斤。
程朔摸了摸小腹隐约淡下去的肌肉,翻出两月前办的健身卡,还是当初刚入职的蒋飞为了业绩软磨硬泡让他办的,正好第一次用。
大约因为年尾,大家忙着享受最后几天假期,饭点时间靠近商业圈的健身房里没有几个人。蒋飞偷偷给公共电视调到综艺台,把遥控器藏在哑铃堆后面,程朔帮忙盯梢,顺带做了几组姿势标准的推胸。
今晚正好是林歇参加的音乐节目首播的日子,节目边录边播。
蒋飞等会儿还要上课,双臂抱着胸荡过来一眼,“这唱的都是什么?”
“Rap,曲子重编过,改的乱七八糟。”程朔不喜欢快节奏的歌,吵得耳朵生疼,专心推胸只等这组选手快点结束。
“就这种水平,你们乐队不得完胜?”
“不好说,”程朔没有全部否认,“这种节目都有后台操作,不到最后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蒋飞摸了摸刺挠的寸头,嘀咕:“还是以前短信投票的方式好,公平,还有参与感。”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林歇的乐队出场,程朔不知道是不是自带滤镜,被前一个选手折磨的耳朵短暂地恢复了听力。蒋飞还没听完,被约好来上课的学员意犹未尽地叫走。
穿瑜伽服的女人手腕垮着一个名牌包,正在不远处和蒋飞说话,短发干练,背影看得出不太年轻,但风韵犹存。
程朔一下子联想到蒋飞口中那个对他有意思的有家室女学员。
想把人叫住,念头很快又打消。
都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有些事情他没必要站着‘为你好’的角度去劝,想必蒋飞不乐意听,说再多也没有意思。
“唱得不错。”
声音和歌曲重叠,一瞬间以为是从电视里跑出来,程朔朝后仰颈,杜文谦一身专业运动服从健身器械后方的羽毛球馆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红黑色的羽毛球包,看装备就知价格不菲。
程朔松开把手,铁饼相砸发出‘咚’一声闷响,“你怎么在这里?”
杜文谦斜了眼蒋飞和女学员进私教室的方向,颇为无奈地怂了下肩,“年前被蒋飞拉着办了卡,送我两张羽毛球券,说什么都要我来支持一下业绩。”
程朔乐得不行,“他还来找你了?”
听着像是蒋飞能干出来的事。
“看来他把身边能找的人都拉了一遍。”
程朔说:“我还以为你放着小区里的专业健身房不去,跑来这里体验生活。”
杜文谦笑了下,“笑话我?”
程朔举起手佯装投降,“哪敢。”
放下时,顺带扯了一下背心领口让凉风扇进去。
健身房开着暖气,刚才推胸时双臂一直在摆动,突然停下来,核心的热浪一股脑往五脏六腑冲去。
程朔调整微快的呼吸,他锻炼时就穿一件黑色背心和运动短裤,现在被汗打湿,紧紧吸附腰身的轮廓。手臂充血后鼓起一层不夸张的肌肉,细汗覆着淡淡光泽,给皮肤抹了一层蜜。
杜文谦视线停在那上面,透着男人之间的欣赏:“练得不错。”
程朔捡起地上的水灌了一口,没有因为被夸感到什么不好意思,笑了笑略过去,“随便练着玩。”
要不是为了支持蒋飞的业绩,他也不会花这大几千块办一张花里胡哨的健身卡。
但钱都花了,放着不来更不合适。
比起这家全是三四十岁人群来光顾的健身房,他还是更喜欢蒋飞离职的上一家。近住宅区,晚上年轻人多,偶尔还能看看帅哥饱眼福。
杜文谦卸下羽毛球包,坐在他旁边没人使用的健身器械,“春假过得怎么样?”
“没什么别的,就回家陪了陪我爸,”程朔说,“倒是你,怎么还跑出了趟国。”
那是杜文谦自己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定位在新西兰。
程朔有时候下夜班,刷到自己老板满世界到处游玩的奢靡动态能恨得牙痒痒,但又想到自己这个月的工资,一怒之下就给点了个赞。
杜文谦语气轻松,谈及晚上吃什么菜一样随性:“今年冬天太冷,新西兰阳光好,就去避一下寒。”
“难怪看你晒黑了点。”
“是有点,”杜文谦翻过来自己的小臂,内外侧肤色对比明显,“不过这趟去的很值,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来回都和我同一班飞机,我们聊得挺投缘。”
“男生?”程朔轻挑了下眉。
“不是,一个女生。”
程朔哪有什么不懂,一下就听出来此朋友非彼朋友,佯装自然地点点头,“哦,挺有缘。”
“别阴阳怪气,”杜文谦翘着腿笑着回敬了一句,“我还没问,你和你那个高难度小朋友进展的怎么样了?”
程朔没时间吐槽这个称呼,反应很快:“林歇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现在越来越不是人,开始摧残祖国刚成年的花骨朵。”
杜文谦不知道有没有在话里添油加醋,一本正经地揶揄。
程朔举着水杯轻笑了两声,没否认,水波摇来晃去。
聊了几句家常和工作上的变动,杜文谦想到什么说:“本来我还想等会儿给你发消息问问,现在正好碰见,下周你有没有时间?”
“怎么了?”
“我和朋友约了周末去度假山庄玩两天,地方是私人性质,你要是有兴趣,带上你家小朋友一起。”
程朔还以为杜文谦打算盘问他新乐队的事什么时候有结果,刚打好腹稿,杜文谦这道邀请递出得猝不及防,消化了一会儿才回答:“是你那个挺投缘的新朋友?”
“是。”
“她不介意你带两个电灯泡?”
杜文谦没有反驳电灯泡之说,解释:“就我跟她两人有点不合适。”
程朔心中了然,原来还在暧昧阶段想让他帮忙做僚机,思忖了会儿道:“行,我问问他。”
“要来的话记得备一套泳衣,里面有温泉。”杜文谦提醒。
“知道了。”程朔说。
“这个器械你还用吗?”
有个男人走过来询问。
“不了,我马上走,”杜文谦提着羽毛球包起身,转头对程朔说:“名额我给你留着了,乐队的事情......”
程朔当即软下来,“再给我两周时间。”
“知道了,你好好找。”
杜文谦大约也没有什么办法制裁程朔,笑着轻拍了下他的肩。电视里慢长的广告结束,继续唱起改编得面目全非的歌。
周一是开始也是假期的结束,程朔难得起了个早,照着任天晨发来的课表找到今早第一堂允许校外人旁听的公开课。
出门前,特意多此一举戴上顶鸭舌帽,镜子里的男人眉眼被遮起来后,气质柔善不少,露出一截瘦削的下巴与颌线,看起来和大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程朔抱着课外书混进教室,选在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下。
学生陆陆续续进来,偌大的阶梯教室到处是细碎的脚步和说话声,程朔扬长脖子张望着门口每一道进进出出的身影,没有发现他的目标。
有女生走过来指了指他空着的邻座,“请问这边有人吗?”
程朔说:“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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