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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长时间没有见到乔言钰，贺昭只觉得万分想念。
至于她那些客人，偶尔会想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可是和贺昭不一样，她那群客人想她要想疯了。足足七天见不到贺昭，客人们那叫一个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可是小摊子没有摆出来，它们连离开自己所在地的本事都没有。
只能一个个蜗居在自己的小地盘，唉声叹气。
原本一两个都只是惦记着贺昭那小摊子上的白米饭，作为死人、鬼魂的它们，尝不到任何滋味，却能通过贺昭的小摊子吃到自己最爱的东西。甚至能凭借着那份美食，回忆起已经淡忘的记忆来。
它们本来还觉得，贺昭的小摊子只有这点子作用。可是随着贺昭七天没有出摊，它们发现贺昭带给自己的远不止如此。还有最让它们无法拒绝的一点——短暂的自由。
只有贺昭的小摊子出摊的时候，它们才能离开自己死亡的地方，行走在往昔这座非常熟悉、而今却有些陌生的城市里。顺着灵魂深处的指引，慢慢悠悠往小摊子那边去。
失去过才知道珍惜，这句话在如今看来格外正确。被束缚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只能看着活人在面前走来走去，心里面那些阴暗的想法就开始滋生：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变成了鬼？而他们还在肆意活着？凭什么他们可以走来走去，自己却被困住连一步也迈不出去？明明之前也可以的、哪怕只有片刻的喘息，可自己之前也能在外面走的！
这样的想法在心头翻滚，等冒出尖芽的那一刻又被客人们给掐灭。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贺昭是觉得不会接受有过攻击普通人恶行的鬼魂成为自己客人的。
虽然不知道贺昭到底在干什么，但贺昭可能只是有事一时之间被绊住了脚步。可要是真犯下错事，先不说会不会被调查员逮到直接来个魂飞魄散大套餐，那小摊子是彻底和自己无缘了。所以虽然心中愤懑，但客人们还是守住了底线。
而和大部分客人不同，有一些鬼却非常急切。这些鬼就是贺昭真正的常客，烂泥鬼、阿婆，甚至是小孩鬼。小孩鬼很急，特别急，眼看着清明就在眼前了，自己还是没能见到好友，而且连贺昭都失去了音讯，它真的特别害怕贺昭出事。她要是有事，自己不是就见不到好友了吗？！
烂泥鬼和阿婆，则纯粹是担心贺昭。烂泥鬼窝在窨井盖底下，抱着自己的三叉戟，不停唉声叹气，它是真惦记贺昭，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也就是在烂泥鬼长吁短叹的时候，红嫁衣，突然找上了门。
在发现红嫁衣阴气的那瞬间，烂泥鬼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第164章 烂泥鬼是红嫁衣在小摊子上少数可以说几句话的鬼，因为烂泥……
烂泥鬼是红嫁衣在小摊子上少数可以说几句话的鬼，因为烂泥鬼是个好鬼，所以听别人说几句，红嫁衣也愿意和它说话。一来二去，红嫁衣身上那阴气的气味，可不是被烂泥鬼记住了嘛。
可此时此刻，还是在大白天，外面的行人来来往往走过窨井盖，透过窨井盖的小孔还有几道阳光落下来，为了防止阳光落到自己身上，烂泥鬼还特别小心往里面躲了躲，真的好像下水道角落里的一滩烂泥。
就是在这样的大白天里，红嫁衣出现在了窨井盖底下。它站在窨井盖落下阳光的另一边，和烂泥鬼隔着那微小又炽烈的光芒对视。
烂泥鬼是真的惊讶，一是惊讶：它怎么来的，大白天一个鬼能到处乱跑，已经很可怕了；另一个就是：它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里，还找过来了？！
烂泥鬼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它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面对红嫁衣，它选择了缄默。
但红嫁衣是个话痨的鬼，这点从烂泥鬼遇到红嫁衣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变化。红嫁衣很热切的和烂泥鬼打了声招呼：“嗨呀，好久不见，你可让我好找。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呢？”
“……”说老实话，那还真没有。在这七天时间里，烂泥鬼倒是时常会想起贺昭，偶尔也能想到阿婆甚至那让鬼都不省心的小孩鬼。可红嫁衣一个见面次数其实并不多的鬼，烂泥鬼真没怎么想过。
红嫁衣却一点也不介意烂泥鬼的沉默，反而对着烂泥鬼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实它的笑容挺渗人的，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这里有光，但不多，从道路泄下来的那一点光芒，只能照亮小水道一点地方。
大多数都笼在黑暗里，可是红嫁衣因为比较靠近光源的关系，所以还能看到它脸上一点模样。只是它画着浓郁的妆容，再加上惨白的皮肤，笑起来只会像是鬼片里面那种标准的鬼新娘。
总之，烂泥鬼不是很喜欢。
只是它是一滩烂泥，如果不自己变化面容的话，是很难让别人察觉到自己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的。只有贺昭，能在它完全不模拟表情的情况下，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它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表现在脸上一样。
红嫁衣自顾自说下去：“那个叫贺昭的老板，是不是一直喊你烂泥鬼来着？这个名字虽然很形象，但是一点都不好听。其实我也看过你的新闻啦，我可以叫你郁欣兰吗？”
烂泥鬼怔愣了一下，因为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它似乎已经接受了贺昭口中的“烂泥鬼”，将自己作为“郁欣兰”的过去完全丢弃了。它现在是个死人，是个鬼，生前种种于它而言更像是过眼云烟。
连命都没了，叫什么对它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烂泥鬼却还是回答红嫁衣：“随便你。”
红嫁衣点了点头，就以“郁欣兰”来称呼它，甚至非常自来熟的去掉了姓氏，直接喊它“欣兰”：“对了欣兰，你知道这段时间老板去了哪里吗？我们已经有七天没见到老板了，我真的挺想念老板做的米饭的。那可是我变成鬼之后，第一次品尝到味道。原来作为鬼，还能吃到食物的滋味啊。”
“我不知道。”烂泥鬼对红嫁衣有戒备，但关乎到贺昭，它还是实话实说。
红嫁衣笑了笑：“我知道哦。”
烂泥鬼几乎没有一点停顿，直接开口就问：“老板在哪里？她怎么样了？”烂泥鬼的关心溢于言表，即便它只是一滩烂泥，但还是能感受到它那明显的关心。
红嫁衣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老板被对策局抓起来了，她们怀疑，老板和同欢会有关系。”
这不是烂泥鬼第一次听到“同欢会”三个字，老板之前就问过它同欢会的事情。但它确实没什么情报，没办法给贺昭什么助力。可此时此刻，这句话从红嫁衣口中问出来，烂泥鬼却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你是同欢会的人。”
烂泥鬼甚至用的都不是询问句，而是陈述句，它确定红嫁衣和同欢会相关，不然不会这么直白的将同欢会出口。这回，红嫁衣沉默的时间长了点，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是的，我是同欢会的人。我生前就在同欢会了，也是我自愿变成鬼的，因为我想实现同欢会的梦想。欣兰，你想知道同欢会、了解同欢会、加入同欢会吗？”
烂泥鬼其实心中有很强烈的抵触心理，它深刻觉得现在的红嫁衣，就和以前拉人入会的传|销组织一样，准没什么好事。尤其是经历过花花那件事之后，它更是觉得这些会法术的邪|教分子尤其疯狂。可是，它也想从红嫁衣口中得知更多同欢会的事情。
于是烂泥鬼说：“你先说说看。”
大概是搞传销搞多了，红嫁衣实际上也不在意烂泥鬼到底是什么态度，总之只要烂泥鬼先开了口，它就有了开始劝说的力气。红嫁衣的声音有些慷慨激昂，看着就和烂泥鬼生前刷视频里看到那些导师一样。
“同欢会有着很大的目标和愿望，你也知道的，现在的鬼根本没办法到处行走，而且还容易吓到普通人。你看看我就知道，同欢会培养的绝对不是那种会伤害普通人的鬼，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鬼，在老板的小摊子前面就会被拿下，那个哮天犬肯定一吃一个不吱声。”
这点烂泥鬼到底很认同，点了点头。
如果红嫁衣真的伤害过普通人，它肯定藏不住。能在见过数次哮天犬还成功站在这里的，肯定没有伤害过活人、普通人。不然的话，烂泥鬼也不会多听它说一个字。
“我成为了鬼，却不伤害普通人，不仅如此，我还处理了很多坏鬼。我把那些伤害普通人的鬼，都吃了。”
听到这里，烂泥鬼都有些震惊：“你吃了鬼？”
红嫁衣却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反正都是吸收阴气，同样作为鬼，身上的阴气很重，吃坏鬼，不是要比吃人的灵魂更好吗？”烂泥鬼陷入了沉默中，这对它的冲击力也很大。
它从来不知道鬼原来可以吃鬼，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毕竟鬼，那也是人变得。再加上在贺昭的小摊子前面，大家都是平等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才能去吃自己的同类呢？反正烂泥鬼接受不了。
“那这又和同欢会的梦想有什么关系？”
红嫁衣笑了，比刚才渗人的笑容或是敷衍的笑，现在的笑容更加真情实感不说，而且还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感觉，某种意义上，挺像是圣母画像的：“我们、同欢会想要创造出一个好鬼和人类能够和谐共处的世界！”
“啊？”
烂泥鬼特别惊愕，它第一反应是：这家伙疯了。
它真的很难想象出一个鬼，竟然会有这样的愿望，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鬼，先天带着阴气、带着负面情绪，要是变成大鬼，就会影响到活人。轻则让活人也产生负面情绪，重则影响到活人的身体、让他们变得虚弱、容易生病，甚至会变得倒霉、在他们身上发生意外。
阳气和阴气，就好像两个完全不相容的能量，这种情况下，鬼根本没办法靠近人类。哪怕是好鬼，并没有伤害人的心思，活人也会因为它们受到影响。这是被动，关都关不掉的。
它跟着贺昭的时间很长，也认识戈斯年。就是一开始那个因为火灾救人而死去的鬼，它在烂泥鬼心里面，也是当之无愧的好鬼。但这样的鬼，也因为自己无意识的行动，影响到了活人，被乔言钰追查。
说一千道一万，人鬼殊途，它们就不应该出现在人类面前。
所以烂泥鬼很缺就否决了红嫁衣的说法：“这不可能，鬼只要存在就会影响到活人，和人类最好的和谐共处的方法就是离人类远远的，最好连碰都别碰到。”
就和它一样，它死亡的地方是在上面的十字路口，可它也没老是站在十字路口上面，找阴凉地方待着，而是老老实实窝在窨井盖下面的下水道，完全隔绝了别人和自己见面的可能。
真正的好鬼，就应该和自己一样。
烂泥鬼是很坚定的，但“导师”红嫁衣的能力也非同小可：“不不，我们好鬼是真的可以做到和人类和谐共处的，我们可以散布负面情绪，可我们也可以回收啊。我们将人类身上的负面情绪回收，从此他们身上只有健康正面的情绪，他们过得会很开心，我们也因为吸收了负面情绪可以活下去。大家都快快乐乐的，难道不好吗？”
“这才是我们同欢会的宗旨啊，大家一起露出笑容来，那不是很好嘛？只要我们都不想着伤害活人，他们就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们拥有了足够的阴气，还能离开束缚着一亩三分地的小地方，甚至足够强大的话，还可以在白天行走，这样不好吗？”
红嫁衣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好像真的在为人类着想一样。
不得不说，它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常有诱惑力，而且还正中所有鬼心中最根本的愿望：想要自由自在的行走，也想要活下去，哪怕作为鬼，也想活下去的。
可惜，它的这番说辞对烂泥鬼来说却没有多大作用。
因为它听过乔言钰说的一句话：鬼，是没有未来的。
烂泥鬼，也无比赞同这句话。
第165章 鬼是没有未来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死的，从变成鬼的那一刻……
鬼是没有未来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死的，从变成鬼的那一刻起，就在一步步走向灭亡。这种情况下，去追求阴气、想要活下去，到底有什么必要？它又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世界没了自己就没法转，也不是什么天道宠儿、有必须活着的理由。
烂泥鬼很早就已经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它迟早有一天会去转世投胎。和老板好好道别，惺惺相惜一下，然后就被乔言钰送走。它没有什么愿望，也没有什么遗憾，甚至没有恨意，它自己都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鬼。
所以烂泥鬼对它所说的那些事，根本不在乎。
也许是看出了烂泥鬼的不以为意，红嫁衣抛出了更关键的话来：“可是你加入我们，就可以帮到贺昭了。贺昭现在被关起来了，被对策局自己的人。她们对贺昭，也不是全然抱有善意的，有很多人对她都有敌意。她被关起来，能过什么好日子吗？只要你加入同欢会，成为我们的人，就能想办法把贺昭救出来。不瞒你说，我对于贺昭的遭遇，也非常痛心。”
“之前这里遇到大事件的时候，贺昭不是还为了对策局奔走吗？你也出了很大一份力，可是现在，贺昭却被关起来了，经受着非人的对待。我现在知道她的情况，都心痛的要死，更何况是你呢？”
烂泥鬼抱紧了怀中的三叉戟，红嫁衣这番话，确实让它心里很难受。尤其是知道贺昭现在过得并不好，更让它不高兴。诚如红嫁衣所说，贺昭不应该被这么对待的，她为对策局做了很多事情，她应该被善待，而不是被关起来。
可乔言钰对贺昭的情谊，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它坚信，乔言钰肯定会为了贺昭而奔走，绝对不会弃她于不顾。
“你仔细想想，我过两天再来问你。”
红嫁衣离开了，烂泥鬼却有些急躁。它真的好想把消息传递出去，可是怎么找到乔言钰活着贺昭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烂泥鬼都快愁死了，它只能等到晚上路上没什么人了，跑到上面十字路口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等来乔言钰。
它还深刻担心着贺昭，生怕她真的被苛待，导致生理心理状态都很差。而被烂泥鬼担心的贺昭，现在正坐在懒人沙发上。是的，王瑜还给她整了个懒人沙发过来，她坐在上面正抱着平板在玩一个闯关类游戏，要打怪的那种。
贺昭用出了自己毕生所学，手指在屏幕上击打得飞快，但很不幸的是，贺昭还是没能通关BOSS，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defeat”的字样。贺昭骂了句可恶，把平板扔到了一边，气势汹汹拿起奶茶嘬了一口。
她喝到一半，还打了个喷嚏，拿起抽纸擦了擦，开始了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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