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泥圣杯人间体想做什么?
诸伏景光瞥了一眼后视镜,后方的车与他这辆车之间的距离称不上安全,他先不在这点上深入思考下去,只是提起速度,以免这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追上。
“……我们。”
他怀里的二色发出了弱不可闻的声音。
“怎么了?”诸伏景光耳尖,捕捉到了,于是他低下头,去仔细听二色的话,“你想要问什么,老、不,申司?”
“我们、要去哪里?”
二色刚刚说完,就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因为是直接从病床上打铺盖卷走的,很多细节根本来不及在意,就比如说留置针还扎着,却因为方才的一系列行动,导致针头狠狠地在肉里搅了一圈。
而且虽然他的身体缩小了,但车祸受到的伤再怎么说,也无法违抗科学,从有变到无。
“我们哪儿也不去。”
诸伏景光道,他流露出来类似于歉意的表情,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变成了这样,就连他这个曾经参与计划的人都搞不懂这次奇怪的发展意欲何为,因此,他只能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老师,稍微忍耐一下吧……很快就会结束的。”
二色没再说话。
车辆驶出市区,身后的车灯这才渐渐远离,直至看不见。远处的山顶覆盖一层雪色,若是打开窗户,就有冬夜的寒风刮入车内,让人清楚如今的气温有多不适宜在夜间出门。
前方道路无人,他开了远光灯。
大概在半小时的车程后,诸伏景光才确信了身后不会突然冒出灰幽灵来,刚刚还在疾驰的车辆终于降下了车速。男人果断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怀里的孩子身上。
他这才注意到,二色的身形比一般的七岁孩子要小上一些、不,小上许多。
“……”
小小的棕发孩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和诸伏景光印象里相比,最大的差别似乎只是现在的他不是眯眯眼。二色抬起来手,上面固定住的留置针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一直在往外冒,他的衣袖上有一条长而长的红色河流。
诸伏接收到他的意思,打算停车,找个地方帮他先止血。
也就是在这一刻。
有一辆再普通不过的白色面包车从上层的山崖横冲直撞地冲了出来,在半空中呈现了九分完美的抛物线落体。
就连脸色苍白的二色申司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车辆的飞行轨迹,好像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车辆驾驶位的车门大开,有个穿着男装的长发女人拉着一个高壮中年男人的后衣领,从车内窜出来,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她满身狼藉,头发像是被狠狠地扯过,半边脸肿了起来,似乎挨了一拳,嘴角的血迹被她自己随意擦去了。
诸伏景光猛踩油门,单手护着二色的脑袋,停了车。
“库拉索!——”
他先是帮二色拔掉了手上的留置针,原本抱孩子的那只手拉开车门,另一只手在帮棕发的孩子按压出血点,这个黑色头发的男人抱着孩子下车,面色严肃。
现在的事态没有最开始那么简单了,涉及到黑衣组织的事时,诸伏景光还是那个尽职尽责的公安。
“什么事?”
库拉索问。
“我希望你把朗姆移交给我们公安,”诸伏景光道,他摸出了公安证件,“这里是公安管辖的区域,就算你是极道人员,也得配合我们工作,所以,现在,把朗姆松开,这样我能在警察赶来之前为你善后。”
银发女人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她将糊住自己眼睛的血也擦了擦,这才面无表情地回应了:
“我拒绝。”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有,”库拉索的视线停在了诸伏景光的怀里,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孩后脑勺不知为何越看越熟悉,“你们来迟了一步,朗姆现在仍旧归申氏所有,等到我们的报复结束,就会移交至FBI,你们得怪自己发现得太迟。”
诸伏景光皱眉,他认真的表情凶得可怕:“这里是日本。”
然而库拉索对此毫无感觉,她的视线只落在二色脑袋上。朗姆有要挣扎的迹象,她用力地一脚踢了过去,正中男人要害,让这个中年老登白眼一翻,再度昏死。
“你怀里的那孩子。”
她说话了:“给我看看。”
二色将头转向了她,那张和原先没什么区别的脸就这样暴露在库拉索眼中。仍旧虚弱无比的孩子只有眼睛明亮,嘴唇毫无血色可言,像是虚弱的小吸血鬼。
女人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没冒出来,就被手机的振动打断了。
【毛利豹一:朗姆随便你怎么处置都可以。】
“我可以给你朗姆,”库拉索看了眼手机后,道,她也就在这种时候最能理解人的言外之意,女人再度抬头,看着诸伏景光,“但你得把那孩子给我。”
“不。”
这次轮到诸伏景光拒绝了。
棕发的孩子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无辜的、在大冷天一不小心掉进了冷水里的狗,现在得生一个几十万治疗费的病了。
“……我能回医院了吗?”
他冷静地问道。
诸伏景光闻声,低头,忽然发现自己是卫衣不知何时沾上了大片的血块。他的身体僵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抱着个出车祸后治疗不到两个月的病人在上演《疾速追杀》。
二色又道:“我感觉有点冷。”
…………
第三次亮起的抢救室灯光外,诸伏景光靠墙站着。
“情况怎么样?”
申汉善赶来时,问道。他这次看起来没那么匆忙,甚至可以说有些悠闲,好像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诸伏景光在他出声的那一瞬间,抬起眼,看着他。
“……你不都知道吗?”
黑发蓝眼的男人道,他声音有些轻,给人一种他很疲惫的错觉:“这不都在你和太宰治的预料之中吗?”
合作了这么久,对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申汉善比他本人更清楚。棕发的中年男人既没有皱眉,也没有让表情冷得更加可怕,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被质问的这一天,因此,他只是开口,道:
“世界上总有谁也猜不到的意外。”
这句话简直像狗屁一样。
一切都在他和太宰治的预料之中、不,准确来说,只有太宰治一个。那个从异世界来的男人将所有人变成了棋子,所发生的一切事都只是他为了拿到报酬而下的好棋。
是太宰治安排了二色友惠信息的暴露。
也是太宰治安排灰幽灵,在二色吃下药后,假模假样装出了一副要抢走二色的戏码,只为了让诸伏景光将主角带到舞台,去目睹上一辈子的同一时间、发生过的类似戏码。
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有预告了。
故事可以推迟发生,但它最终会在同一个地点发生;故事也可以不在同一个地点发生,但他会在同一时间发生。两种情况择其一,只要发生一遍,命运就会判定这个节点过去了,不再追究。
就像诸伏景光生活在长野时,发生的外守一事件,以及那辆突然闯入诸伏家的货车。
“你就不怕他会不受控制、杀了老师吗?”
如果可以的话,诸伏景光很想抓住申汉善的衣领质问,然而他太疲劳了,真正失血过多的人是躺在里面的二色申司,但他却感同身受一般,体会到了难以驱逐的寒冷。
“他想要的东西还在我手里,”申汉善只是道,“为了那个东西、为了那个人,他不会这么做的。”
他想要的东西是……织田作之助?
“我答应过他。”
这个男人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即将脱离那该死的结局,于是大发善心,把秘密告诉了诸伏景光,他不急不忙地双手抱胸,也站在了一边:“只要他能救下贤硕,我就会放织田自由。”
“这是什么意思?”
“药物。”
申汉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改良过的,一次服药,终身受益——只要是我的命令、或者是贤硕的命令,他就会顺从地执行,你以为我会不做任何准备就把一个从别的地方买来的杀手派去我儿子身边吗?”
诸伏景光的呼吸一瞬间凝滞,他想起来原著中有提及过这种药物,申贤硕也是因为那种药物,才会一直对组织生不出背叛的心思。
“而且宫野家最顶级的三个研究员,有两个在我手下。”
他又道,语气平静得可怕。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手下都会对他言听计从,是吗?
“……”
过了许久,诸伏景光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张开嘴,想问,却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想发表意见,却不知道自己对这件事又有什么意见能说。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申汉善只是这么说,他再次看向了手术灯,红色的灯光在几十秒之后,转变成了安全的绿色,“你没有用了,诸伏景光,你的任务结束了,现在就让我们来谈谈报酬,你要朗姆、还是即将落马的琴酒?”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年轻的男人终于开口,问了:“你要带着老师去哪儿?”
“带他去适合他生活的地方,韩国、或者意大利,他想在哪里生活,我们就去哪里,”申汉善答着,“我会让他再忘记这一切的,他永远都不会记起自己在日本生活的这段时间,也永远不会记起他和这边的人有过什么样的交情,受到过什么伤害。”
“他不会愿意的。”
诸伏景光抬头,声音还是那么轻,但是语气坚定:“申司他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
“孩子的事总是由大人说了算。”
他盯着这个男人良久,想要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而后才后知后觉,那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申汉善这里,从来都没有计划失败的可能,就算是绑,他也会把二色绑走。
“……你还真是傲慢啊。”
黑发的男人如此说,他也只能这么说。
第183章 这种事听起来不正常 但在柯学世界很正常
十一月二十四日, 早晨十点,申氏在各大平台上公布了申贤硕的死讯。当时安室透已经在波洛咖啡厅工作了,电视开着, 他在做客人点的意面, 电视新闻的声音就这样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他一时呆怔在原地,螺旋意面在锅里滋滋作响。
“怎么了?”
榎本梓问,她很快就觉察到了安室透的异样:“是又想到什么没做的事了吗?”
“不。”
安室透摇了摇头,他和申贤硕没熟到会为对方的死流泪的地步, 况且, 有假死的赤井在前, 他很难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真死,再加上他现在是在伪装搜查当中,没有那个精力去探察事情的真相如何。
戴着墨镜的卷毛男人推门而入。
“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拿铁,外带,谢谢。”
松田阵平语速极快地说, 他面无表情, 脸色差得过分, 像是一夜没睡,小梓帮他收银时, 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从过去开始就是这样,如果不掏出警官证, 所有人都会在看到松田的第一眼因为他是极道成员。
金发服务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他对着同事点了点头, 道:
“我来吧。”
松田没说话, 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身上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 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就急匆匆地从工位上跑出来,这个点、这个时间, 也只有他弟弟的事。
即使安室透想得到,但他却不能直接说节哀,或是其他什么安慰的话——毕竟明面上,服务生安室透和警察并不熟。
因此,他只能问道:
“松田警官,今天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我家的狗丢了。”
松田答道。
他确实是有养狗,但是那只狗年纪大了,十二三岁,脖子上还有松田和萩原亲手制作的定位器,丢不了;松田家的狗……哦,指的是申贤硕,确实挺像狗的。
“跑丢了很久吗,”安室故作关切地问了,方才松田的这句话表明了申贤硕多半是假死,虽然有些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松田警官可以联系我,毕竟找猫找狗这种事,就是侦探最擅长做的呢。”
“你最擅长的不是谋杀案吗?”
松田如此问。
三明治和拿铁很快做好,这个卷毛没等安室透答复,便拎着袋子走出了咖啡厅,坐上跑车,一脚油门,只给店门口留下车尾气。
安室本想跟上去瞧瞧,只是下一刻,放在案台上的手机振动几下。
是织田作之助的消息。
【织田作之助:朗姆被申氏抓捕,不日将移交FBI处理。】
【织田作之助:苏格兰传来的情报。】
一句苏格兰传来的就足以打安室透的不满,然而这还是说不过去,为什么抓到朗姆后,反而是申贤硕需要假死?
【降谷零:那么,那家伙为什么要死?】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可能是之后要发动对黑衣组织的总攻,怕他被牵连受伤吧。】
也只是可能。
就算是以前在他那边干过的织田作之助也说不明白申汉善究竟是怎么想的,疯子无需理喻,他们的逻辑自成一套,外人既无法插足也没办法改变。
【织田作之助:还有一件事。】
【织田作之助:我已经和安吾说过了,再过几天,就会进行抓捕琴酒的行动,苏格兰那边也和申氏说好,这次行动,申氏会无偿提供帮助。】
安室透眉毛一皱,说真的,他还是不太喜欢合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永远有道理,比如说当年的FBI,又比如说如今的申氏,可公安那边又确实没有多少人有能参与到这次行动的智力水平和能力水平,苏格兰还在长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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