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申司让你不开心了吗?”猫猫妈妈拍了拍孩子的后背。
这种温柔的声音,他多久没听到了呢?
苏格兰忍不住去想。自从那个夜晚之后,父母所有的音像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能看见照片上他们的脸,却想不起来他们的声音。长久未见,就连熟悉的照片都觉得陌生起来,而声音、那夜之后只能在梦中听见的声音、在未来几乎被彻底遗忘的声音,此时此刻,让他快要落下泪来。
只是他很理智,眼眶中没有涌现出眼泪。诸伏景光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终于愿意开口,不过孩子的声音总是听起来很委屈:
“不是……”
那就是了。
隔壁的二色申司刚抓住西红柿,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像之前的诸伏景光把纸巾压在鼻子前,用力一哼,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冒患者那么多的鼻涕。那喷嚏打得真是毫无由来,让孩子揉着鼻子思来想去,也只能想:
奇怪极了,难道有人在说他的事吗?
——不过这并不是最奇怪的。
因为打完喷嚏、啃下一口番茄的下一秒,他的眼前爆出了一个系统窗口,上面写着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一窍不通的韩文——等一下,这里还是同人文里的日本吗?给他干哪来了?
二色妈妈坐在书房的桌子前对着这个时代的最新款电脑工作,虽然是最新款,但电脑仍旧是笨重的台式机,屏幕同小型电视机一般。工作之余,她偶尔转头,这次注意到二色呆滞的表情与一动不动、捧着番茄的姿势,饶是她也觉得儿子奇怪,于是问:
“不继续吃了吗、番茄?”
“……妈妈!”二色指着半空,他需要别人帮他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你看得到这个吗?”
“什么东西?”
“这个啦!”他用力地指,单手比划出了一个长方形,“这个!总之就是……嗯、我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二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日语的“系统弹窗”。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上辈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种花家兔子,日语都是穿越后妈妈一字一句教的,现在年龄实在太小,还没有学到纳闷轻小说里的专业词汇。
“电脑键盘吗?”
现在摆在二色妈妈面前的长方形物体只有她的电脑键盘,她正在上面录入表格,打算录入结束后,以传真形式发给公司。“这个不可以给你玩哦。”
“不是啦!”
二色看着他妈妈又把头转回去,这个身体年龄三岁半、心智也被带得只有三岁半的男孩生了闷气。
他的人生完蛋了,二色想。他被晋江文十个主角里八个都有的系统给绑定了,从此以后,不做任务就是死路一条,做了任务就是被拉去成为衍生纯爱文主角受或者和烫男人卖腐——哇塞,两条死路。
绝望地变成了烤焦的摇粒绒小狗。
视线在偶然间投向了书柜。
二色也在“偶然间”记得妈妈前不久买过一本韩文词典,好巧不巧的是,他现在看见它了。
……都不用多说了,所有人都清楚他会做什么。
艰难地把词典从书柜的最底端找出来了,既然买回来不看,那妈妈当初为什么要买啊——总不可能是对今天早有预料吧!
咳、题外话就不必多说了。
总而言之,多亏了这本词典,二色对系统弹窗上面的话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放在游戏里,那么这句话的模样,应该从「■■■,■■■■■■■■■■■■■」变成了「■■■,恭喜你■■■韩国■■■■■■」。
——神经病,这不就根本没读懂吗。
二色感到十分无语,他觉得自己未来拥有安稳的人生的希望已经变得无比渺茫了。在地板上左滚右滚,面前的系统弹窗无论如何也关不掉,放弃挣扎的他学着猫咪,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板鸭趴。
又因为太无聊了灰溜溜地爬起,研究起面前的韩文词典来。
另一边,苏格兰终于意识到这一行为和自己的真实年龄又多不相符。
但已经迟了。
他此时此刻正坐在矮桌前,用牙签插着苹果和哈密瓜吃。妈妈坐在桌子的对面、用着担忧的目光注视他。诸伏妈妈的问话似乎犹豫,好像这是她以前从来没遇见过的事般。
“……你是和申司吵架了吗?”
犹豫再三,诸伏妈妈还是问了出来:“怎么想感觉都不太对劲——你从来没有这样,在出去找他之后、独自一个人跑回家的情况呀。”
申司。
这个从刚才就反复听到的名字,用小猫爪子想都能明白,是他刚睁开眼睛时见到的那个眯眯眼孩子。
“没有。”
苏格兰说。他记得那孩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铲子贴在脑袋上,却一点不疼,那孩子踮得脚酸、伸得手都颤抖了,问的却是有没有打疼自己。
所以,那个铲子只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并不代表他们之前有过争吵。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手送了一块兔子苹果进了嘴巴里,视线触及到没有关上的门,这才猛地想起来:
“啊!”
此时此刻,从未来回来的苏格兰、也就是现在的小学生诸伏景光,这个孩子外表大人灵魂的家伙终于记起来,自己把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岁的小孩子独自丢在了公园里。
他的良心在一瞬间遭到了严重的谴责!这个男孩猛然站起来:
“我把申司忘在公园里了!”
诸伏妈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第一个原因是今天周六,作为休息日,虽然那个公园里没人,但那条去公园的路上会有许多同一街区的人员行动;第二,二色申司虽然是个三岁半的孩子,但他自己在外玩耍时基本不需要大人监视,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在什么情况下回家。
“我要去公园找他!”景光说,他看起来要像子弹一样冲出去。
诸伏妈妈赶紧拦下了他,道:
“申司可能和景光一样已经到家了哦?”
“真的吗?”
“不知道的话,直接去隔壁敲门看看就清楚了。”
这下轮到诸伏景光惊讶了。在他的印象中,长野旧宅的旁边是没有什么邻居的,更别提邻居家的小孩子,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同群马的山村操相熟起来。
“欸、申司就住在隔壁吗?”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啊,”诸伏妈妈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你之前不是经常去隔壁找申司一起玩吗?还说过希望友惠阿姨把申司送给我们家,当同一个姓氏的兄弟什么的。”
真的假的?
很识时务地没有继续开口。诸伏景光努力地去回想自己上辈子七岁之前的记忆,然而那段时间像是蒙上了纱,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隔壁的邻居光是存在就有很多疑点,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行。
“那妈妈可以陪我一起去吗?”诸伏景光说,他叉起了一块哈密瓜,递给了诸伏妈妈。
诸伏妈妈笑起来:
“当然可以啊,说起来,今天景光你亲手做的黄瓜三明治也没有送到申司手上吧——那可是你废了好大力气才做出来的,也一起带过去给他吧。”
隔壁正在研读韩文词典的二色申司:(又打了一个喷嚏)。
第3章 我收回前言 我的脸好痛
我叫二色申司,我知道你们已经烦我千篇一律的开头了,但是没办法,作者需要我就得一直自我介绍。简单来说,在被系统绑定之后,我已经预见了我一片黑暗的未来。我知道,即使作者看见了我的奋力抵抗,也不会放弃她那把我变成纯爱文主角受或者麦麸直男的想法。对此,我还想说一句话:
我、身体年龄三岁半的二色申司,对男生没兴趣,就算是死也不会顺从你的意愿去和那群烫男人麦麸,也不会真的变成纯爱文主角。
——《二色申司的日记(其三)》
韩文像自嘲熊那样,在他眼睛里跳起了桑巴舞。
自学一门外语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而年纪轻轻饱受了学习之苦的二色现在面朝下、趴在妈妈的书房地板上,泄去了全身力气。他的所有活力已经燃尽,这个眯眯眼棕毛已经成为一具说不了话也不愿意动的尸体。
等到二色妈妈终于结束了她的工作,伸了个懒腰,她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孩子变成了一滩史莱姆液体,被吓了一跳。
“小申司怎么这么难过呀,”她走过来,蹲下来问,把二色翻个面,像玩抹布一样,将地板上的孩子转得像个指尖陀螺,“是饿了吗?还是没人陪你玩很无聊?”
“都不是,妈妈。”
二色变成了妈妈手里被揉揉搓搓的大面团,变成了饲养员手下情绪稳定的小水豚:“看不懂那个。”
他指的是自己面前关不上的系统弹窗。
二色妈妈以为他说的是地上的韩文词典,没关系,反正系统弹窗上写的也都是韩语。
“说起来,今天你和景光有发生什么事吗?”此时,二色妈妈才记起刚回来时二色随口说的话,“你打了他的脑袋,然后他生气了、就不要跟你玩了吗?”
“我打景光哥脑袋的事,妈妈怎么知道的?”
“……”
二色妈妈诡异地沉默了下。真打了啊?
“所以为什么打他脑袋呢?”
没关系,申司是个柔弱的半瞎小孩子,如果他能打到景光,通常是对方主动把脑袋凑过来给他打;而且就他这手劲,拍蚊子都费劲,哪有那力气把人打痛或者打傻。
“……”
这下轮到二色沉默了。他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妈妈的眼——作为嫡长子,他从来不敢……噗!
被妈妈捏住了命运的小脸蛋。
“小申司,”二色妈妈笑着说话,“你知道的吧,如果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不然,对方生气的话,你的人生也会完蛋的。”
就算是打了对方主动凑上来的脑袋也要吗?
二色申司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此时睁得大大的,没人看出来他是一个可怜的天生近视眼,毕竟这样明亮的眼睛是普通孩子标配。妈妈停止用他擦地板的行为,而他一翻身,给妈妈清出要走的路来。
“所以真的做错了。”妈妈确定了。
在下一刻,外面的门铃响了——这个临近午饭的时间,在这个长野会上门拜访的,只有隔壁的诸伏家。毕竟妈妈也是个不善交际的……等等,完蛋了,不会是诸伏妈妈发现景光变成笨蛋了之后找上门要说法吧。
二色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向了落地窗,拉开窗帘,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下方站着的人员。
门外站着的真是诸伏母子。
二色的表情变得绝望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完蛋了。
诸伏景光对视线十分敏感,毕竟在回归童年之前,他还是日本公安专业培训出来的间谍——这里没有危险,而这一阵目光也没有任何恶意。他抬头,顺着视线投来的方向看去,与脸贴在落地窗玻璃上的申司对视了。
……申司脸上的婴儿肥都被压得变形了,像摄像头里的大脸猫。
二色妈妈匆匆地下楼,为他们打开了门,邀请他们入内。申司的身影也很快从落地窗前消失,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摔倒的响声——
小小的申司像鱼在玩滑滑梯,从这个楼梯上冲了下来,脸着地,头发凌乱,让这里像可怕的凶杀案现场。
“哎呀!”
二色妈妈惊叫起来,她冲过来,抓着自己儿子的后衣领把孩子拎起,检查这一张在男孩子里勉强算清秀的脸有没有受伤。
“下楼不可以太急啊,”她揉搓了儿子的脸,诸伏妈妈也蹲在旁边,用纸巾塞住了他不断流血的鼻子,“小申司就算再喜欢景光也不能不看路呀,要是进了医院,那人生就完蛋了。”
申司依旧是眯着眼睛。
「不配眼镜的话,才会真的完蛋吧。」在场唯一的近视眼在心里说,然而这群视力出众的大人一无所知。
而落在诸伏景光眼中,这反而让他感觉更加愧疚了。
试想一下,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大人,为了证明一件事,你把一个孩子独自留在公园里,而这个孩子年仅三岁,走路大概还摇摇晃晃,一时没看住,就会从楼梯上摔下来或者被门槛、小障碍绊倒。
申司似乎将目光又投到了诸伏景光身上。为什么用的是“似乎”呢,主要是因为,他眯着眼睛,让景光有些不敢确认。
那孩子的嘴唇动了动,犹豫地问:
“……景光哥是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哦。”
诸伏景光感到一些好笑,他怎么可能会对这样笨手笨脚的孩子生气。
而申司、他想要呼气,但被两个妈妈掰着头,向上仰,直到确认了鼻血止住,才被允许低下来。
“那就太好了!”
纯粹只是为上面妈妈的话没有实现而感到高兴罢了。但是没有高兴很久,下一秒,景光就接着说了,真诚实意地:“而且,该道歉的应该是我吧——对不起,申司,之前把你一个人留在了公园里。”
“没关系。”
申司也是同样真情实意地说。
“欸?”只有二色妈妈又一次惊讶着。
说真的,她自己都觉得今天惊讶的次数有点太多了,但是屏幕外的作者需要,没有办法,“不是小申司和你打架,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申司没有跟我打架。”
景光摇了摇头——其实是他根本不在乎铲子贴脑袋的小行为。
孩子之间没有出现真的矛盾,这是件好事;作为朋友的妈妈之间也因此聚在了同一间屋子里,能够拥有她们之间的小小聚会,这也是件好事。她们对视一眼,就立刻懂得了彼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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