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婆呛她:“李娟!你个贱皮子,说的什么屁话呢?”
这老太婆之前占过她家分到的地,李婶娘本来就跟她有仇,她性子又直根本不怕她:“你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拉了个老脸就敢到别人家门口撒泼!”
林婶婆长满皱纹的脸都拉直了:“你个长舌妇,我今天就非得把这清哥儿取回家给你看!”
林煜再也听不下去了,往林婶婆面前一站:“滚。”
林婶婆本身就瘦瘦小小的一副刻薄样,年纪又大了,林煜往那一站,直接压了林婶婆两个头。
林婶婆被他暴涨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吶吶的说不出话,等她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被旁边吓出一声冷汗的王媒婆匆匆拉走了。
两个人灰溜溜的逃出一段距离,王媒婆心还在怦怦直跳,刚才有一瞬间她以为林煜要杀了她。
沈锦清看着旁边站着的林煜,心想,有时候武力果然比浪费口舌好使。
围观的人多少也被林煜吓住了,这时候也没热闹看了,就自行散去了。
李婶娘离开前还拉着沈锦清说:“哎呦,谁不知道这林婆子打的什么主意。”
她说着说着瞥到了沈锦华和林煜的同款黑脸,讪讪掐住话头:“不就是图你哥是个秀才吗……哈哈……”
“这人都不在了,婶子也走了啊,赶着回去做饭呢。”李婶娘倒腾着她的小碎步连忙跑了。
沈锦清:“哥、林大哥,先进来说话。”
沈锦华跨过门栏,一屁股坐在前堂的凳子上,“林家这老婆子,居然把主意都打到这份上了。”
他抹了把脸:“锦清,是哥对不住你。”
沈锦清忍了忍:“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林煜也宽慰他:“林婆子出了名的性情恶劣,沈兄别自责。”
沈锦华叹息一声,给林煜倒了一碗茶,又给沈锦清倒了一碗:“今日多谢林兄弟仗义相助了。”
当朝这倒逼适龄哥儿姐儿婚配的政策,真的让人头疼,哪怕他年年都交足了罚税,舆论也一定对沈锦清不好,他马上要十九岁了,过了十九岁之后,只要沈锦清一天没婚配,衙门就会派人来年年催。
沈锦华只怕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林煜知道他在场,两兄弟有些话不方便说,饮了茶就告辞了,给他们二人留出空间。
沈锦清捏着碗沿,问他:“哥,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沈锦华以为他多少有些不安:“小豆儿,你放心,哥不怕这些,你也别怕,那些闲言碎语……”
沈锦清视线虚看着林煜碗里的残茶,打断了沈锦华:“哥……”
“哥,这些真的没所谓吗?”他的声音很平静。
沈锦华头又开始疼了:“当然没所谓,我知道的。”
沈锦清垂着眼帘,依旧看着那碗茶,“其实不是没所谓的,我们都知道的。”
舆论有时候是一座大山,在规则面前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逃避其实也是一种螳臂当车。
如果沈锦华和他一意孤行,那么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数不尽的麻烦。
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反正他是沈锦华的弟弟,一辈子装傻充楞也有沈锦华护着他。
那沈锦华呢?他怎么办?
“哥,你真的不想继续考了吗?”
“我当然不想,我早就下决心……”
他说的再坚决沈锦清也听得出他藏起来的不甘心:“可是我想,我想你飞出去。”
他还是那么冷静:“你不肯继续下去了,那断腿的林阿爷怎么办?沈姐儿怎么办?还有刘越、还有更多的人怎么办?”
“纵使没有我,这天底下这么多人……”沈锦华华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卸去了。
他知道沈锦清说的是对的,万一就差他一个呢……
再退一万步来说……他自己的志向呢?
沈锦清很认真的看着他哥:“哥,我不想你因为我,扼杀了自己。”
“你有自己的抱负和天地,我不想成为囚住你的笼子。”
沈锦华“哈……”了一声,眼角有一滴清泪划过。
“烂透了,怎么会有因为弟弟不结亲,哥哥就没出路这种事。”他嗤笑道。
沈锦清十九岁之前,如果没有结婚,沈锦华再继续去考科举恐怕就要受到其他士子的攻讦,不敬王法这顶帽子当头就要扣下来。
沈锦清倒是笑的坦然:“找个人结亲而已啊,谁说就一定要搭上一辈子了。”
沈锦华到底不是常人,听了沈锦清这这番离经叛道的话,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说?”
沈锦华见沈锦清一直在看林煜坐过的位子,突然明悟过来什么。
沈锦清浅淡一笑:“没错,就是林煜。”
林煜凶名在外,传言中他长得凶戾剽悍又行事粗糙,孤寡一个人住在后山那等凶邪之地的破茅屋里,又凶又穷又丑的,十里八村根本没有什么女子哥儿想嫁给他,也更没有什么女子哥儿敢嫁给他。
但沈锦清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下来,却发现他为人正直且十分热心肠,沈锦清也有想跟他合作的意思,这下正好,再没有比婚书更稳固的合作协议了。
沈锦清把自己的想法和沈锦华说了。
沈锦华沉吟半响,“这林煜,人倒是很正直……也确实值得信任”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第13章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翌日沈锦清穿戴整齐,提了一壶上好的花雕、一饼茶还有自己做的酥饼上林煜家门去了。
本来这种事情于情于理应该先让沈锦华和林老爷子相谈,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相爱到可以谈论亲事的关系,这件事的出发点沈锦是清有目的的利用,无论如何都是他理亏。
出于这个原因,沈锦清让沈锦华拿银子到镇上,先帮他把铺子租下来,他自己先来和林煜谈谈,问问林煜的想法再说。
要是人不同意,沈锦清也不可能霸王硬上弓。
林煜住的茅草屋,真的就是一间很单纯的破茅屋,不像沈锦清家虽然是茅草搭建,但经过沈父沈母还有后来沈锦华的修修补补,前堂后院还有篱笆一应俱全。
反观林煜家连门扉感觉都是用山上随手捡来的大根木柴随手砌的,院围更是简单,就是用茅草和木材随意搭了一个,感觉随便谁都能简单翻进去啊。
沈锦清无奈扶额,该夸他艺高人胆大吗?
林煜是真过得糙,连杯好点儿的待客的茶水都倒不出给沈锦清,上次沈锦华来时也是这样的境况,但他以为除了沈锦华外真的不会再有人来。
他和沈锦华都是不拘小节的人,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谁知道,沈锦清会来。
林煜面对他略显局促:“茶……”
“你怎么带着茶来?”
林煜本就很在意沈锦清,现在被他知道了自己困窘的一面,更是恨不得连眼睛都黏在他身上,观察他的反应。
这一观察就看到他提着一饼茶来,林煜的反应活像只被扯了尾巴的老虎。
沈锦清好像会读他的心一样:“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来和你商量婚事的。”
林煜觉得他恐怕活在梦里,今天看到别人给沈锦清提亲,夜有所梦了。
“不……等一下,你说什么?”林煜倒吸了一口凉气,怀疑自己真的没睡醒。
沈锦清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反应,但他自知理亏,所以把姿态放低,认真且心虚的跟他解释了自己的目的。
“不行,我不能……乘人之危。”林煜涨红着脸,像个突然被沈锦清夺了清白的良家少女。
沈锦清以为自己这才叫乘人之危,不过这个时代虽然风气相对开放,但对和离过的哥儿确实不太友好,而不论哪个朝代对男子确实要宽松一点……
林煜看着为人挺正派的,或许是不想破坏他的名声。
沈锦清跟他解释:“你不要有顾虑,我不会吃亏的。”
林煜觉得自己狼狈的狠,他很想就这么卑劣的答应了,但是他知道沈锦清只是迫于眼前的窘境不得已才来找他,他就是不能这么乘人之危。
林煜依旧在拒绝他,沈锦清耐心跟他解释:“林大哥,我其实还打算拉你合伙到镇上开餐馆,你看你武功高强、路子又广,我们一定可以合作愉快的。”
“你换个角度想,把婚书当成契约,我们也不是真的要结亲,只是合作共赢。”
“虽然我们没有感情基础,但是情感关系可能会有打破的一天,相反利益关系是可以很稳固的。”
林煜听了这话感觉心头一凉。
沈锦清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果然他说的话对一个古人来说还是太让人震惊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还是说……林大哥,你其实有喜欢的哥儿或者女子?”
林煜猛听得这句话,瞬间抬头看他,又在沈锦清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震惊又犀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不敢再看他。
沈锦清见他目光游移,心头也凉了下来,怎么什么都问了,偏偏就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都怪林煜平时独来独往的,沈锦清也见过什么女子、哥儿出现在他身边,心里就默认他没心上人。
万一他暗恋人家呢?!真是罪过。
沈锦清后知后觉有些尴尬了,“对不住,林大哥,我不知道你有心上人,冒犯了你。”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这酥饼,是我自己做的,林大哥可以尝尝。”
然后匆匆抛出一句“今日打扰了”,就要走。
真的是,这种场面简直比被丧尸啃还要让人觉得恐怖。
林煜知道他这是误会了,懊恼的很,但又不知道是不是就这样让他误会下去比较好。
林婶婆她们逼婚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他把她们都直接打一顿,打到她们不敢造次,但是沈锦清如果就这么嫁给了他,那可能就是要搭上一辈子了,他不能这么轻慢他。
就这么犹豫的一会儿功夫,沈锦清就跑了。
林煜盯着那龙凤酥饼,后知后觉的满脸爆红。
他心里暗骂了一声,猛地推开那张凳子,追了出去。
沈锦清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林婶婆一行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昨天沈锦清这件事情闹得大,家里有哥儿姐儿的关心,家里没有这方面烦恼的也凑热闹。
沈白自然也听说了,这事情倒是好笑,花椒的事暂时给他添不了堵,但这件事情沈锦清一定头疼。
沈家大房那两个老东西一向听他的话,沈白稍微挑拨教唆了一下,沈阿爷和沈阿奶就敢替已经断亲了的孙子接下这门对方是赌徒的亲事。
沈阿爷和沈阿奶仗着年纪大、辈分长,倚老卖老带着林婶婆和王媒婆这两个恶婆娘霸着前堂不肯走,谅因着沈锦华的前途,这兄弟俩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他们可是这俩小崽子的亲爷奶,敢动他们一下,说出去就是他们不孝!
沈锦华去给沈锦清租铺子去了,回不来这么快,沈锦清刚回来,就看见这些人撬了门锁、登堂入室。
沈锦清怒极反笑:“各位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我告你们破门盗窃?”
“哎呦,你这小贱蹄子说的什么话呢?竟敢管你阿爷阿奶叫做贼!”沈阿奶眉目间刻薄的气息尽显。
沈阿爷抽了口旱烟,见自家老婆子先做了这个出头鸟,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
“什么叫破门盗窃?这地方十几年前还是我的呢。”
“你这小哥儿没人教野惯了,懂什么?还不是沾了我的光才有片瓦遮头?”
沈阿爷悠悠的又吸了口烟,从鼻子喷出一股白气来。
这些白雾把屋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沈锦清挥开扑面而来的二手烟,“你说这是你的地方,说的是你十年前分家的时候给我阿爹的那两亩贫地吗?分家的时候不是给了你们五两吗?足够买断这两亩地的了。”
沈锦清冷漠的看着他:“那时候你脚下踩的这地方,还连间小破茅屋都没有吧?这里一砖一瓦一石,都是我阿爹阿娘用双手赚来的!”
“沈建峰,有你什么事?”沈锦清那双瞳仁很黑,沈阿爷被他看的心里发毛。
“跟死人抢东西,你们不心虚吗?”
“我们当初不还给了他俩三亩肥田?你们这些吃白食的嚷嚷什么?”
沈阿奶也被他看得应激:“你这烂货,管自己爹妈叫死人,你就不怕他们晚上回来找你?!”
三亩肥田?就那几亩地裂大到花生都种不出的地?说出去都是贻笑大方。
沈锦清转头又盯着她看:“我是巴不得他们晚上回来找我,至于到底是谁会怕我就不知道了。”
沈家这俩老东西本身就对这二儿子心虚,被沈锦清这么一说登时后背都发毛。
林婶婆和王媒婆本来站在边上冷眼旁观,这会儿同时在心里“呸”一声,就知道这俩老货不顶用,来之前要不是他俩信誓旦旦说能仗着身份拿捏这俩不孝子孙,经过昨天那一回谁还敢这么快来?
真是信了这俩老东西的邪,晦气。
还好意思说事成了跟她们讨五两银子呢。
沈阿奶说不过这牙尖嘴利的玩意儿:“你个小贱货恶逆亲长,反了天了不成?我是你祖母,我今天叫你嫁鸡就鸡,嫁狗就狗,轮得到你反抗?!”
沈阿奶怒极,拎了个茶碗就往沈锦清面上砸过去。
沈锦清轻巧躲过,抽了把扫帚就打在她身上,林婶婆和王媒婆看见这扫帚就肝颤。
沈锦清一个都没放过,一人抽了一扫帚,大有沈锦华之前把瘟神扫地出门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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