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墨已经带着赵烨去了痋人洞,那里是痋虫的发源地,或许那里能找到救萧沐阳的法子。
萧沐阳大喘着气,用力的往释念身上靠。
“阿念,你恨我吗?”刚刚被痋虫折腾过,萧沐阳现在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他闭着眼睛问,声音软的像是呓语。
“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害你成不了佛,我是你心里面,最大的那个魔障。”
释念扶着萧沐阳的肩膀,看着他涣散的目光。
“我乐意的,是我自己允许魔障住进我心里的,我成不了佛,是我不想成佛,跟你没关系。”
萧沐阳苦笑,“你就哄我,你要是乐意,为什么当时一走就是好几年,你都不想我吗?”
“想,日日夜夜都想,所以我后悔了,我不该去修那个苦行的禅,我该修的,是你。”
释念低下头,吻住怀里的人。
他吻的很轻,很虔诚,像是吻上了自己心中最神圣的信仰。
萧沐阳哭了,不是被体内的痋虫折磨的哭,而是看着他的和尚,终于愿意跟他坠入红尘而哭。
“阿念,若,若我们还有以后,你跟我走吧,我们隐居在山林里,你念佛我就跟着你念佛,你吃素我也同你一起吃素,你不还俗,那我就守着你,我供养你一辈子,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了,所以不许再说死,放弃自己的性命,也是杀孽。”
“嗯,好。”
“我念经给你听,你睡一会儿?”释念让萧沐阳躺在自己的腿上,又用僧袍宽大的袖子,盖住了他的半个身子。
“我们一起念。”
第96章 成亲
女神山上, 终年飘雪,山下一条长河蜿蜒流淌,两岸生机盎然。
民宅零零散散几十幢, 靠近女神山脚的位置,修着一座道观。
从谷外往里看, 雪山森林原野河流,美的像是一幅画。
那薄薄一层袅袅炊烟,又给这仙境填了一抹人气。
沈云竹靠在慕澄身上,透过冰莹纱看着眼前的一切。
“到了。”
“嗯,到了, 我们快要能见到娘了。”
慕澄握了握沈云竹冰冷的手,纵马下了山谷。
很快, 两个人来到了妙音观门外,慕澄把沈云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慕澄还想抱着沈云竹进去,却是被沈云竹拒绝了, “别了,伯母在呢,我自己能走。”
短短几天, 沈云竹愈发的虚弱, 脸上几乎没了血色,脚步也是虚浮的。
慕澄看着他自己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的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胳膊。
一进道观, 就有几个小道姑看见了他们。
“呀,沈云竹?”
“观主, 观主,沈云竹来了。”小道姑们赶紧去通风报信。
不过比妙音先出来的是孟白药。
“小竹?”
孟白药从后面跑过来定睛一看,先看见是自己人高马大久未见面的儿子, 第二眼才看见靠在她儿子身上,瘦成了一条的沈云竹。
“小竹,小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孟白药快走几步过去,心疼的握住沈云竹的手。
这一碰,孟白药脸色又是一沉,立刻去又去摸沈云竹的手腕。
脉象沉寂,形同死灰。
“怎么会这样?”
这一次,孟白药看向的是慕澄。
慕澄见娘亲眼眶红了,他一时间也哽住,说不出话。
沈云竹不想把团聚搞的这么伤感,反手搂住孟白药的胳膊。
“伯母别担心,我没事,妙音呢?好久不见她。”
正说着呢,一身道姑打扮,看不出来年纪的女子走了过来。
“我来了。”
“妙音,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慕澄。”
“子清,这位就是,妙音谷谷主,妙音,我的朋友。”
沈云竹强打着精神,把慕澄介绍给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认识。
“慕澄见过道长,多谢这段时间,照拂我母亲。”慕澄对着妙音抱拳见礼。
“早就听闻慕少庄主,仪表堂堂,气度不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道长过奖了。”
两人刚客套了两句,那边沈云竹就站不住了。
“阿竹?”慕澄连忙把沈云竹横抱了起来。
沈云竹深深的喘着气,说话不成句子,“没事,暂,时,不会死,就是,想睡会儿。”
妙音看着沈云竹的样子,立刻让人准备好了一间屋子。
最近这些天,慕澄不管怎么给沈云竹输内力都没什么用,他的身体已经被那两种奇毒,消耗的只剩下空壳了。
给沈云竹喂了几种孟白药炼的补气丹药后,沈云竹的气息算是稳了一些,但这些都治标不治本,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延缓他几天的寿命。
坐在庭院之中,慕澄跟孟白药说了下江湖上的事,慕落潮下月初一要被问斩的事情,慕澄也说了。
“娘,我会去把爹救出来的,过两日就走。”
“子清,你比谁都明白,小竹的身体,或许等不到你回来。”孟白药抹了下眼泪,心里全是郁结。
“我知道,可我我必须去,把这件事情完结,也是他的心愿。”慕澄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却是倔强的没让眼泪掉下来。
“沈云竹也不是非死不可,贫道倒是有个办法。”妙音款步而来,走到了慕澄和孟白药母子身边。
慕澄激动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长,你还有办法救阿竹?”
“女神山山腹中,有两个池子,一个叫八苦池,一个叫往生池。
八苦池顾名思义,走进这个池子,就会让人回忆起这一生经历过的所有苦难,从痛苦中,激发人的潜能,久病不愈者或身受重伤之人,一旦进入八苦池,并抗住了那些痛苦还能从里面出来,那么他的身体上的损伤疾病,全都能治愈。
不过,期效只有十日,十日后,气海破碎,吐血身亡。
而往生池的功效正好和八苦池相反,进入往生池后,身体里所有的内功都会被清洗干净,带走内力的同时,也能带走人身体里任何不好的东西。
也就是说,往生池能废人武功,也能解毒,还能让人失忆,忘记他经历过的一切。”
妙音的话说完了,慕澄的脸上却是失去了表情。
八苦池是绝对不能进的,那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只有往生池了。
可往生池,会让沈云竹忘记一切。
让自己深爱的人忘记自己,或者忘记自己深爱的人,大概都比死更痛苦。
“忘就忘了,只要他能活着,他忘了什么都行。”
妙音还以为慕澄要考虑很久,没想到慕澄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若忘了你,以后可能会不再喜欢你了,你也愿意?”妙音问。
“愿意,不管他以后还会不会喜欢我,我只想,他能活下去。”慕澄含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是从脸颊滑了下来。
妙音轻轻叹气,点了头。
孟白药则在一旁,捂着胸口哭,“我两个苦命的孩子啊。”
可我不愿意啊!
躺在屋内床上,已经醒过来的沈云竹,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他这一生,最好的时光,都是慕澄给他的,他们俩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比金子还要珍贵。
若是让他在忘记和死之间选,他宁可死。
只是按慕澄的性格,若是他现在表达自己的意见,慕澄一定会亲手把他扔进往生池里。
门外,再次出来对话声。
“道长,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阿竹,不能让他知道,待我走之后,你就骗骗他,说那池子有疗伤的功效。
此去京城,生死不知,我若下月十五之前没回来,那我就是回不来了,还请您让他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慕澄,拜托了。”
慕澄对着妙音深深的鞠了一躬。
妙音是修道之人,从不会被这世上的情爱所感,可她看着慕澄的样子,到底还是不免动容。
“好,你放心,沈云竹是我朋友,你若回不来,我一定会让他在妙音谷里,平安顺遂,直到终老。”
“多谢。”
好好的生活下去吗?沈云竹嗤笑。
如果没有慕澄,他早就死了,慕澄是沈云竹对这个人世间,最后的牵绊。
闭上眼睛,沈云竹已经在心中做了自己的决定。
夜很深时,慕澄躺在了沈云竹身边,也没管他是不是睡着,把人搂在了怀里。
“阿竹,我最近总会做梦,梦见在雪盲山里,你拄着根竹竿,向我走来时的样子。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个瞎子,我心想,这瞎子好生厉害啊,一个人能杀那么多人。
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你,但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个人不能杀,我若杀了,我定会悔恨一生。
我试探你,我总想摸你的底细,直到在永夜城外,我看见你用了自己的剑招,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气质永远都不会变,十三岁时的沈云竹,和二十岁时的沈云竹,没什么两样。
阿竹,我好后悔啊,我当年跟你比完武之后,为什么不救你出来?我若那时求太子,跟霍四海要了你,霍四海也会给太子几分面子,把你给我的。
就算他不给,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把你抢来。
可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让你这七年来,吃了太多苦。”
慕澄把怀里的人搂的很紧,冰凉的嘴唇,贴着沈云竹的额头,但眼泪却是烫的。
“要是有来世就好了,若有来世,我一定先找到你,把你牢牢的锁在我身边,一刻都不跟你分开。”
听着这些话,沈云竹的心里也好疼,他知道慕澄在跟他道别。
如果他进了往生池,忘了今生所有,慕澄又没能从京城回来,那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或许就连梦里,都梦不到。
他不要这样,他要落叶归根,他要魂有归兮。
“子清,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吗?”
“哪一件?”慕澄知道怀里的人已经醒了,他捧起沈云竹的下巴,让两个人能对视。
“我若死了,想葬在你家祖坟里,行吗?”
慕澄怔愣了片刻,但立即笑着点头。
“行,我们葬在一起,我们合葬。”
“那墓碑上写什么?”沈云竹又问。
“慕澄沈云竹,夫夫之墓。”
“不行,我们还没拜堂呢,你得给我个正式的名份。”
“拜,明天我们就拜。”
说完,慕澄吻上了沈云竹的眼帘,味道是苦的。
第二天一大早,妙音从村民那里借来了两套喜服,三清相前,点了香烛。
孟白药作为高堂,坐在了主位。
婚礼很简单,也没那么多人参加,慕澄只是拉着沈云竹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孟白药面前。
“一拜天地。”妙音作为主婚人,说着婚礼的流程。
慕澄拉着沈云竹对着大门外双双跪下,对着天地磕头。
“二拜高堂。”
两个人又对着孟白药跪着磕头。
“夫夫对拜。”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步骤,慕澄看着被红色喜服衬托的气色很好的沈云竹,露出了一个柔情似水的笑。
沈云竹也在笑,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这样他们俩的名字,就在月老那里登记在册,就算是在奈何桥边,也能一起走了。
沈云竹低头弯腰,慕澄也低头弯腰。
当他们重新站直时,礼成。
“恭喜你们俩啊,成亲了。”妙音在旁边笑着说道,她又立刻想到了什么,连忙端起两杯茶。
“你俩快去敬茶。”
沈云竹先端起了茶杯,慕澄也端起茶杯,再次跪在孟白药面前。
慕澄:“娘,喝茶。”
沈云竹:“娘,喝茶。”
孟白药都想好了今天不哭的,但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孩子,还是没忍住。
孟白药把两杯茶都喝了,然后从自己身上取下了掌家的钥匙,挂在了沈云竹脖子上。
“小竹,虽然咱们家没了,但以后还能再建起来的,钥匙给你,以后神剑山庄,你做主。”
沈云竹低头看了看那把金钥匙,也是没忍住的掉了泪。
“谢谢娘亲。”
“不谢,大喜的日子,别哭,啊,我也不哭,咱娘俩都不哭。”
“嗯,不哭。”
晚上,红烛摇曳晃动,慕澄跟沈云竹喝了合衾酒。
慕澄还剪下了两个人的头发,用红绳缠绕在一起,放在荷包中,贴身放了起来。
“阿竹,这样我们下辈子也会在一起的。”
“嗯。”
沈云竹靠在慕澄身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热。
“你什么时候走?”
虽然慕澄要走这个事,他们俩一直没说,但他们俩都是心照不宣的。
“明日吧。”
“我这身子,不能陪着你了,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好吗?”沈云竹偏头,看向慕澄。
慕澄嗯了一声,扶着沈云竹的头,把他按进自己的怀中。
“等着我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好。”
红烛摇了一夜,慕澄抱着沈云竹安稳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沈云竹站在道观外面送别慕澄和孟白药。
慕澄知道此去京城,凶多吉少,就算能活着回来,那时候沈云竹也不记得他了。
可他满足了,他娶到了自己的挚爱,他的挚爱还能活下去,他也就别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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