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细细描摹小渔睡着时的姿态,额头饱满,鼻梁挺翘,嘴唇不薄不厚,捏着被角的手指修长漂亮,身形瘦高却不柔弱,正是个英俊成年男人的模样。
哪怕他与这人朝夕相处共度了许多时光,但如今再看,却发觉了更多的细节。
他的小渔,是该长成这样的,高大,漂亮,温和。
陆宜铭看着医院灯光下的小渔,竟感觉对方在发光。
就在陆宜铭盯着小渔不放的时候,那道熟睡的呼吸声停了下,随后,变成一声细微的哼唧。
小渔半睁开眼,室内的灯光有些晃目,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床边站了个人。
哪怕对方身形模糊,他也第一时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陆先生。”小渔只顾着开口说话,根本不知道自己初醒时的声音有多像一团浆糊。
“你来找我睡觉了吗?”
陆宜铭:……
陆宜铭眼睁睁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渔在床上扭成一团,跟个大肥蛆一样缩在床角,显然是在给自己让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陆宜铭真想要不就遂了小狗的愿吧。
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医院,真被医护人员看到了,他没办法解释。
误会他不要紧,误会小渔就不好了——人还是江大的学生呢。
最终,陆宜铭只是伸出手,按了下床头的呼铃。
“点滴快没了。”
小渔眼神清澈,不疑有他:“是哦,谢谢陆先生,那一会儿……”
他舔了下嘴唇,准备了两秒才接着问:“那一会儿护士姐姐换完药以后,你还跟我睡吗,陆先生?”
在他问出这话的同时,一道身影拦在了门外。
刚准备进门的护士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种VIP病房里的豪门秘辛怎么就让她听着了?她一会儿还有命活吗?
陆宜铭咬着牙根,忍住了捂小渔嘴的冲动。
他看着门口的护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来换药吧,李医生在吗?我有些问题问他。”
护士小姐这才敢往屋里走:“在的,您现在过去找他就行。”
陆宜铭没有停顿,直接往外头走。
室内,只有小渔询问的声音不停传来:“陆先生,你真的不跟我睡吗?睡睡看吧,我很乖的!睡睡吧!”
陆宜铭快步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闭上双眼。
有时候挺想弃养小狗的,真的。
……
次日,陆宜铭依旧留在医院里陪护。
照理来说小渔没事就可以出院了,但他还是担心,强行要求多住院观察两天。
李承风拗不过他,只得让那一早就活蹦乱跳的年轻人继续留在病房里。
下午的时候,越舒文来了医院。
他早上例行去陆家串门,结果陆家佣人说池渔为救陆宜铭脑袋开了瓢,当场晕倒,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
越舒文一听,还以为池渔凶多吉少,连陆宜铭都不着家在医院待着,这得是多危急的情况?
等他急急忙忙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池渔正抱着笔记本在逐帧学习……别人的擦边视频。
陆宜铭此时并不在病房里,但沙发和矮几上摆着他的西装外套与两份报表,一看就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越舒文把在楼下买的果篮往病床床头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
小渔一个激灵,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
他两眼放光,似乎很是欣喜:“越先生!你来看我啦,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越舒文:……
他刚想因为对方这养病还看擦边视频的低质行为冷嘲热讽两句,但听人又是感激又是夸赞的,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他拖着椅子,在床边坐下:“庄园里的人说你受伤了,怕你活着,所以来看看。”
小渔听到这话也不恼,依旧乐乐呵呵的:“那越先生可能得失望了,我好着呢!”
“看得出来,不然也不至于刷这种视频。”
小渔咂么了下才反应过来,越先生是在说他屏幕上的擦边男。
他转过电脑屏幕,把那宽肩丰胸窄腰翘臀的男博主全貌展现在对方眼前:“你说这个啊?我在扒他的打光,这是我们擦边舞界的KOL。”
“你们擦边舞界?”越舒文上下扫了两遍池渔。
也是,这人要是不会点小手段,也不至于能留在陆家。
越舒文又想了下对方跳这舞的样子,很快就不自在地咳了下,惹得小渔发问:“你怎么了,越先生?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找李医生来给你看看……”
后者连忙摆手:“我没事,好得很。”
小渔“哦”了下,随后又看看门口,那里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姐姐呢?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相比于越先生,他还是更希望舒曼姐姐能来。
有漂亮姐姐在的话,他感觉自己脑袋上的伤口都能痊愈得更快些。
结果他一问完,越舒文脸上那点不自在就蔓延开来,逐渐扩张,最终整张脸都僵硬。
“柳太的酒会结束以后她就离开江城了,她平时不在家里……”越舒文声音渐弱,越说到后头,语调越不正常,甚至听着冷淡了许多,一个休止音后,他再次发问。
“你很关心她吗?”
小渔没有犹豫,点头飞快:“当然,姐姐跟你一样,是个好人,我想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上次走得匆忙,我都没加上姐姐好友……”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沮丧。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两手攥住越舒文的手腕:“越先生,你是姐姐的弟弟,你一定有她好友是不是?能不能、能不能把她推给我?啊不不,把我推给她,如果姐姐不愿意当我好友的话也可以不加我的。”
越舒文:……
他没说话,当然也没说一些难听的揣测。
甚至他还顺着池渔的意思,先加了池渔的好友,再把人推给了自己姐姐。
跟自己姐姐解释完了以后,他还大方展示:“你放心吧,我都说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见池渔眨着眼,小心地问:“可以让我看看姐姐的好友圈吗?她平时是不是会发照片?”
越舒文:……
他依旧没有驳斥对方,只是点开越舒曼的好友圈,展示给池渔。
“她只发自己的作品,好友圈当橱窗用,没什么好看的。”
“不会啊,姐姐设计的东西很漂亮,就算不买,看看也很赏心悦目。”小渔一手托着越舒文的手机,一边为越舒曼发声,目光认真,动作虔诚。
看起来像个追随越舒曼的痴汉。
越舒文顿了下,有些犹疑,但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也中意我老姐?”
小渔抬起头,露出个灿烂的笑来:“是呀,我很喜欢姐姐。”
越舒文“嗯”了声,眼眸垂落,看着竟有几分失意。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池渔还回了自己的手机,界面还是那个界面,没有多动一下。
与手机同来的,是池渔欢愉的声音,简单又利落。
“我也喜欢你,越先生。”
第49章
越舒文从脖颈开始泛红,逐渐登顶至脑门。
他嗯啊了半天,才匆匆吐出一句:“你说什么呢!”
小渔看他脸红,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解释:“你和姐姐一样,很好看,很聪明,又耐心,愿意陪小狗玩……而且你对陆先生也很好,我很喜欢你。”
在小渔的记忆里,越舒文是除了陆宜铭以外待自己最好的一个。
也是除了自己以外待陆宜铭最好的一个。
陆先生从小就待在庄园里,没上过学,当然也没有朋友,只有越舒文会隔三差五过来陪他,告诉他学校里的趣事,跟他分享外头小孩玩的游戏。
小渔最喜欢的灰色小驴玩具原版,也是越舒文拜托姐姐做的——那是小渔进庄园以后获得的第一个玩具。
他记得越舒文当时说:“上次去同学家,她家小狗有一屋子的玩具和漂亮衣服,我想小渔是我们的朋友,他也该拥有自己的玩具。”
后来,陆宜铭特地收了几家玩具厂,打版量产了小驴玩偶。
虽然小渔的大头怪总是旧了就换,但在他心里,这始终都是越舒文的心意。
他很难不喜欢对方——哪怕对方是这虐文世界的恶毒男配。
小渔看着眼前脸红轻咳的越先生,感觉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越先生?恶毒男配?他?
越舒文在他的视线中渐渐冷静下来,只留下一声“神金”,没别的回答。
小渔依旧乐呵,他知道越舒文不是那个意思。
除了陆宜铭,其他人的心思他都能猜个七七八八,比如现在,他知道越舒文并不讨厌他。
于是小渔得寸进尺:“越先生,你今天穿得也很好看,是有演出吗?”
越舒文瞥他一眼:“想看啊?”
“想的。”小渔点头。
“你的演唱会,我很早就想听了。”
只不过小狗不让进场地,他一直没机会。
越舒文脸又烧起来:“倒也不是演唱会,没那么厉害,只是在音乐节唱而已……你非要听的话,下次江城放票我给你留两张。”
“今天不行吗?”
“今天……”越舒文看看对方这满头纱布的样子,还是拒绝了。
“你还是在医院待着吧,你进场地蹦两下又得开一次瓢。”
小渔乖巧点头,情绪十分稳定:“好,那我等下次。”
“嗯……”越舒文轻轻应了一声,脑子里竟然没有冒出任何一句难听嘲讽的话。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就在陆家庄园里,躲开作业与唠叨,跟小渔在草地上狂奔欢笑。
好轻松,感觉尸斑都淡了。
他随手从果篮里掏出个苹果,拿出在店里顺手买的削皮刀,刀口抵着苹果的脑门就准备开削。
“吃吗?苹果。”
小渔听着越舒文平静温和的语气,哪里好意思拒绝:“我吃苹果皮就好,谢谢越先生。”
越舒文:……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双手手肘搭在大腿前侧,稳定住了自己的手,真一副要对苹果大干一场的模样。
只是他削苹果的动作实在不熟练,刀口刚驰出一寸,果皮就断了,可怜兮兮地挂在刀片中间。
越舒文把削皮刀举起来,笑了一声:“我以前认识只小笨狗,就像这样,老被卡在孙师傅花房的栅栏中间。”
小渔:不嘻嘻。
被嘲笑了,但无力反驳。
越舒文捏着那块苹果皮,递到小渔嘴唇边,眸色很深,看起来毫不在意,实则全是试探。
“吃吧,苹果皮。”
小渔没有多想,张嘴就要咬。
只是身子刚探出去,就听门口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叫:“小渔。”
是陆宜铭。
小渔闭合了嘴,偏过脑袋,看向门口。
陆宜铭高大的身影顶着门框四边,他手里提着两个新的保温桶,应该是王阿姨做的什么,他身形完美,站姿挺拔,但那张脸实在不好看,沉眸低目,唇线压得很平,藏着些许不耐。
“陆先生,你回来啦,越先生来看我……”小渔也不明白陆先生怎么又不开心,但他会装傻,假装不知道,自顾自照常跟对方说话。
“我没瞎,看得出来。”陆宜铭直接打断了他,缓步往屋里走。
他来到越舒文身边,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已经收敛不再试图投喂苹果皮的人:“难为你一个少爷,还知道看病人要带果篮。”
越舒文摸摸鼻子,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陆宜铭那算不上好的情绪。
以前小渔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自己跟小狗多玩一会儿,对方就会给自己摆脸色。
有时候小狗对着他多露两下肚皮,陆宜铭都会跟看仇人似的看自己。
看来不管是对狗也好,对人也好,陆宜铭都是一个德行,小气。
越舒文也不削皮了,削皮刀往果篮里一塞,苹果往桌面上一放,仰起头来,对着陆宜铭道:“小铭哥,不至于吧,我对他有意见的时候,你给我脸色,我对他没意见了,你也给我脸色?”
陆宜铭倒是面不改色,冷得要命:“你可能误会了,我天生这张脸。”
越舒文叹口气,轻轻点了几下头:“行,小铭哥,那你稍微挪开点,病人休养的话还是需要看点积极向上的东西才行。”
陆宜铭:……
VIP病房里安静几秒后,传出了越舒文的嚎叫声。
“疼疼疼,小铭哥,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真下死手哇!李医生!李医生!!!救命啊!!!”
接着,还有小渔的急呼:“陆先生,别捏了!越先生他身体弱,受不住的,他晚点还有演出呢!”
神奇的是,在小渔讨饶之后,越舒文的呼痛声小了许多。
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不弱这件事。
最后,这场面以越舒文被陆宜铭拖着走出病房,并留言“我要是回不来了,记得告诉我姐我爱她”而告终。
小渔倒是也想跟出去看看陆先生会怎么对待越先生,但临下床前他想到陆宜铭的嘱咐。
“没我的允许不能走出病房”,到底还是作罢。
他不想跟陆先生对着干,于是只能在心里为越舒文祝福。
希望他在乎的这俩人不要真在外头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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