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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那个成年流浪汉逃走，小男孩似乎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季安身上。
他因为太过瘦骨嶙峋，眼睛格外的大而突出，像星际电影里小灰人的大眼睛，定定盯人的时候，是有些恐怖的。
“两位先生，对不起。”小男孩诚恳地对季安和顾锦笙鞠躬，那腰弯的，鼻头都快戳到脚趾尖了，似乎生怕弯的少低那么一点，就会被追究多那么一点。
“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被追的太急没有看见您二位。”
季安不是圣人，可是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大点大就懂得什么是低三下四，卑微到骨子里，心里头还是很不好受。
他主动走过去，想要扶起小男孩，却反倒把小男孩吓得向后跌倒。他重重摔在地上，不敢跑，不敢躲，甚至不敢求饶，就那么抱着头瑟瑟发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打，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早就习惯到身体都产生了条件反射。
命运似乎过早的教会了这个孩子什么是认命，什么是承受，什么是命如草芥！
季安的心狠狠地狠狠地被刺痛了，小男孩颤抖的身影刺破远古的迷障，和记忆中某个幼小同样孤助无援的小男孩身影渐渐重叠。一样的骨瘦如柴，一样的惶恐不安，一样的不被命运垂怜，却要在这最残忍的人世间苦苦挣扎求生。
别人是活着，他们是尽力活下去，活到下一秒就好，活到明天太阳升起就好，只要能活着喘着那口卑微的气就好。
季安默默收回手，什么都没说，只是从空间中拿出一袋压缩饼干和一瓶干净的饮用水递到小男孩跟前。
这玩意顶饿，这一小袋，省着点，够这孩子吃几天了。
小男孩没等到拳头雨，也没敢放开抱着脑袋的双臂，只怯怯地从点点缝隙中露出慢慢睁开的眼睛，小心翼翼窥向外面的世界。
双月光下似乎泛着圣光的光洁如玉的手指拿着两样东西，那是食物！
小男孩似乎就在看清那是什么的一瞬间，什么都忘记了。不记得害怕，不记得惶恐，只想吃。仿佛只要能吃到一口，就算前面的人是炼狱里爬出来的魔鬼都无所谓。
他一骨碌爬起来，动作快到几乎出现残影，一把夺下食物，如同抢般。
可是小男孩拿到食物后，并没有如季安想象中那样立刻狼吞虎咽的开吃，而是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咣咣咣地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他似生怕季安会反悔然后要回去，嗖地一下射出去，快如闪电，跑没了踪影。
不怪小男孩会有这种想法，末世后，所有人活着都难，顾自己都顾不过来，早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施舍给别人了。
现在大街上什么最多，吃不起饭没有觉醒异能的流浪汉最多，比老鼠都多。也可能是老鼠都饿死了吧。
“这里是西城，一直治安不错，那些流浪汉和小乞儿平时不敢来，估计是被追怕了，那个小乞儿才逃过来的。”顾锦笙声音无悲无喜，听不出什么情绪。
季安淡淡点头，“我们跟上去。”
顾锦笙什么都没说，默默跟在季安旁边，就这么静静陪着他在深夜中行进。
小男孩的流浪所距离这边很远，大概真如顾锦笙猜测那样是被成年流浪汉追来的。他们一跟，就从天黑走到天明，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落下时，小男孩终于来到一个破败的，房顶都露了的破屋前。
这附近聚集了好多流浪汉，全部都脏兮兮的，散发着阵阵恶臭，苍蝇蚊子在他们头顶嗡嗡乱叫，他们都不赶，似一具具已经没了呼吸的死尸。
然而当他们看见小男孩拿了食物回来，一个个跟诈尸了似的疯狂扑上去，把他手中的东西全部抢走。
小男孩拼命反抗，被一个成年流浪汉一拳打倒在地，登时就打青了一只眼睛，好半天才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进了破屋，走到几个缩在一起的小乞儿跟前。
“小石头哥哥，你没事吧？”一个同样破烂肮脏枯瘦的小乞丐跑了过来，他上上下下检查小石头，发现他没受什么严重的伤才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去责怪他为什么不把食物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好，再叫他们去吃。而是明知道一定会被抢，偏偏还要带回来。
小石头没说话，对着跑过来的小乞儿摇摇头，然后走过去，几个孩子抱着团在一起。
外头的成年流浪汉没人注意这边，此刻他们乱糟糟打成一堆，就为了争那一口吃的。
小石头慢慢挪到被几个孩子围在中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旁边，让几个孩子掩护他，他低头把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含在嘴里的水喂进小女孩嘴里，那水里还有一些泡发的饼干。
小女孩感觉到口腔中的生命之源，灰败的眼睛中猛地爆发出一抹亮光，亮的惊人，亮的似这点水就够她活下去了似的。
围在周围的几个孩子们看见了，他们没有声张，没有嫉妒，尽管很馋，偷偷跟着咽口水，可是眼中却有着为小女孩可以继续活着的欣喜。
“小石头哥哥，小玫瑰吃了东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可以继续活着了？”一个乞丐抱着期望问小石头，好像小石头的话就是预言，只要他点头，小玫瑰就真能继续活着。
其他小乞丐们也充满希冀地望着小石头，小石头在一重祈求的眼神中里重重点下脑袋。
“嗯，小玫瑰会活下去的。”
太好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这些小乞丐们真想放声大笑，跳他们那不知道从哪里学来，根本不算舞蹈的舞蹈。
小石头这时候从他破了漏洞的脏兮兮的鞋子中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分给这些孩子。
“快吃，别说话。”
小乞丐们也不嫌弃那是从小石头脏兮兮不知道多久没过的散发着熏人味道的脚中掏出来的，一个个接过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本来就没多少的饼干，被这么一分，一人也就尝个味道，可是即便这样，这些小乞丐们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们的生命力很顽强，比杂草还要强韧，只要一点点食物和水份，他们就能多活一日。
小石头掰了一点饼干渣屑，一点点喂进小女孩的嘴里。
“我在外面咱们的秘密基地还藏了水，待会你们一个一个去喝，不要被发现了。”小石头小小声叮嘱着。
他不是没想过把食物和谁都藏起来，可是他们这些会动的孩子可以去吃，但动不了躺在地上的小玫瑰怎么办？
她必须得吃得喝，他就算偷藏起来，肯定也会被那些流浪汉发现。他们知道小玫瑰快要死了，他不找到吃的一定不会回来，他们会时时刻刻盯着他。
他不如放出一小块，那些流浪汉们去抢那个，注意力被转移，他就能喂东西给小玫瑰吃了。
这些小孩子很听话，一个一个偷跑出去喝水，可他们到底还是太小了，尽管很谨慎，可还是被那些比他们精明太多的成年流浪汉发现了端倪。
一个流浪汉抓住了不会动弹的小玫瑰恶狠狠威胁道：“说，你们是不是还藏了东西在外面？快告诉我在哪里，不然我就掐死她！”
老流浪凶神恶煞，状如恶鬼，形容恐怖，小乞丐们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一团，躲在小石头身后惊惶失措。
小石头不害怕他，他只恨自己太小，恨自己那怕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也不能真把老流浪汉怎样。
第29章 你以前认识我？
在几个孩子害怕无助的时候, 老流浪汉忽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抽中了一样，脏兮兮的皮肤上忽然红肿了一块，疼的老流浪汉嗷地叫唤一声, 不由自主地松开抓着小玫瑰的手。
就算再害怕, 几个孩子还是勇敢地一拥而上，抱住了小玫瑰。小石头更是死死把小玫瑰护在身后。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在破屋门口, 他们穿着光鲜亮丽, 与周围的脏乱格格不入。
但是没有一个流浪汉敢靠近他们, 向他们乞讨，他们知道他们是异能者，杀他们不过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跟我走吧。”季安蹲下身体声音放的很轻, 似乎是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吓到这些孩子一样。
可是尽管如此几个小乞丐还是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谁也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看一眼这个救了他们同伴的人长什么样。
末世后他们见识过太多人性丑陋的一面，已经不敢奢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 还有愿意无条件帮他们的人。
最后还是小石头最先动了动, 他对周围的小孩子们道：“我们跟他走吧, 他是个好人，他就是给我食物和水的好心小哥哥。”
几个小乞丐不相信人性, 可是他们无条件地相信着他们的头——小石头。或者说是,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
“那我们可以带着小玫瑰吗？”几个孩子看着小石头。
小乞丐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异能者要他们干什么, 但他们总归还能跑能跳。小玫瑰看着就一副要死的样子，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嫌弃小玫瑰，不肯让他们带着她。
可是如果把小玫瑰扔下，她会死的, 死后的尸体，也许会被这些饿到眼冒绿光的流浪汉们分着吃掉。
小玫瑰的手死死抓着小石头破破烂烂的衣服下摆，那样用力，明明都奄奄一息了，还能把小石头本就破烂的衣服又扯烂了一个洞。
小玫瑰似乎怕小石头真的会丢下她跟着眼前这个异能者走，小小声扒在小石头耳边道：“小石头哥哥，你别丢下我，带我走吧，我答应给你当媳妇了。”
从前他们一起流浪的时候，小石头问过小玫瑰愿不愿意给她当媳妇，那时候小石头见别的孩子都有家，很羡慕，就说他是爸爸，小玫瑰是妈妈，别的小乞儿是他们两个的孩子，这样他们就不是没父母的野孩子了，他们也有家了。
小石头望向季安，“让我们带着小玫瑰吧，不管你要我们干什么，我们都会好好干的，只要你愿意给我们一口水，一口吃的就行。求求你了，不要把小玫瑰留下，留下她，她会死掉的。”
小玫瑰也用她那双快要熄灭□□的大眼睛祈求地看着季安。
“可以。”季安没有任何迟疑，一口答应。
他走过去抱起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小玫瑰，也不嫌弃她埋汰。
几个孩子跟在季安身后顺顺利利走了出来，没有一个流浪汉敢为难他们。
出了破屋，小石头似乎松了口气，他歪着头问道：“哥哥，我可以去把那瓶没喝光的水拿回来吗？”
季安回头看了看那些形容枯槁的流浪汉，道：“算了，我那里还有。”
走到空旷的地方，顾锦笙把汽车放出来，孩子们惊奇的叫道：“空间异能者？”
季安道：“不是，只是一个空间储物道具。”
这些小乞儿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只是每天都在用尽全身力气活着，所以并不知道空间储物道具有多难得，只以为那是在外面很常见的东西。
这里许多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汽车，见过的也没摸过，看着干净整洁的汽车，又看着脏兮兮的自己，都踟躇着不敢上车。
“上去吧。”季安轻声道。
小乞儿们你看我我看你，又看了看看起来似乎很不好惹的顾锦笙，并没在顾锦笙脸上或者眼中看出嫌弃、厌烦、不耐等情绪，小石头才敢率先爬上车，随后其他小乞儿们也跟着爬上去。
“找家医院。”季安怀里抱着小姑娘，可以感受到她生命正在他的手中流逝。
季安用精神力在空间中装了小半瓶灵泉水出来，喂给小姑娘一些，剩下的让那些小乞儿一人一口分喝了。
不是季安抠门，舍不得多给这些小乞丐们喝水。而是灵泉水具有神奇的治愈效果，甚至可治愈异能者，对普通人而言是圣药。
这么好的疗效给几个小孩子喝多了，一下子治愈过头，把小玫瑰治疗的当场从他怀里蹦起来，就是傻子也会发现不对劲。
所以季安给这些小乞丐们的都是正正好好的量，刚好够治愈他们身上所有的陈年痼疾，却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为了救活小玫瑰，季安多给她喝了几口，这几口足够保住小玫瑰的命了，到了医院里检查，只能检查出小玫瑰是饿成这样的。
这很正常，饥饿是能饿死人的。
大约一个小时，顾锦笙把车开进最近的医院，为了尽快帮助小玫瑰做检查，他表明了身份。
医护人员给小玫瑰检查的时候，那些小孩子们紧张兮兮地围在她身边，生怕她被检查出什么不好的病，被那些穿着冰冷的白大褂的医生宣布死刑。
季安和顾锦笙远远站在一边，顾锦笙问道：“你打算收留这些孩子？”
“嗯，我会先找个地方给他们住下，以后再说。”季安答。
顾锦笙没有劝，更没有多说其他，只道：“你太忙，我找人帮你，还是你自己找？”
“你有可靠的人吗？”季安每日里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手底下又没人可用，就询问道。
这些孩子以后将都会由他来养活，所有的开资都由他出，他必须找一个人品可信的人来照顾他们。那个人可以是没有觉醒的异能者，但必须对这些孩子有耐心，有同理心，同时不会贪图小便宜。
“有。”顾锦笙道。
顾锦笙黑漆漆的眸子，似危险的星系那么幽深那么神秘，“季安，经历了那样的背叛，你终究还是你。”
季安愣了下，什么叫做他还是他？从前的他什么样子顾锦笙知道吗？
季安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顾锦笙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中似有万千在翻涌，季安以为他要对他说很多话，结果顾锦笙仅是道：“你还是那么善良。”
这话说的好像他从前认识他似的，可是看顾锦笙的样子不打算解释，季安也不想追根究底，就笑着道：“你也很善良。”
善良？
顾锦笙被很多形容词形容过，冷漠无情、心狠手辣、冷酷决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善良两个字形容他。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两个字会被人安在他身上。
季安解释道：“你明明可以打伤那个老流浪汉，但是你没有。你怕他身上有伤口，万一不小心接触到什么，感染丧尸病毒，再咬伤其他人。
你也没有杀他，不是别的，只是出于末世里对每一条还愿意挣扎活着的生命的尊重。”
顾锦笙没有说话，可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亮的惊人，比昨夜那轮月还亮。
没多长时间，就有一个水系女异能者出现在医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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