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腰不太舒服,过来给你送药。”
陆长风心中泛起暖意, 没想到井玏观察得这么细致,伸手去接,“谢谢, 我等会儿自己涂就好。”
“你涂不到位, 反手不好用力。”井玏进入房间, 看陆长风床上放着睡衣,说:“你先洗澡, 等会儿我过来。”
说完就走, 陆长风只好先去洗澡。
洗完了出来, 打开手机给井玏发消息。
手机都还没放下, 敲门声就响了。
陆长风起身去开门。
井玏站在门口, 头发湿漉漉的。
陆长风转身去卧室拿了干毛巾递给井玏, “天冷, 别感冒了。”
井玏接过,囫囵着擦了两下,把毛巾放到一边。
陆长风趴下掀起衣服,井玏将药油滴在陆长风的腰上, 把手搓热了帮陆长风上药。
井玏叮嘱陆长风:“你这个年纪了,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腰,不然将来有你受的。”
“我知道。”
“你每次都说知道,但你永远都做不好。”
陆长风轻笑, “你怎么也变得唠叨了。”
“我希望你好。”井玏语气闷闷的。
陆长风听出来,问:“有什么心事?”
井玏摇头,“没有。”
“你要是有什么就及时跟我说, 多一个帮你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井玏嗯了一声,上完药后收好,“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你也早点睡。”
井玏开门离去,陆长风回身躺好,关了屋里的灯。
闭上眼睛,后腰上的药酒发挥了作用,灼热着皮肤,让陆长风想起了井玏。
好像回了一趟春城再回来,他变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黏着自己了。
这是他以前所期待的,希望井玏能够有自己的人生。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一觉睡醒,天光大亮。
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了,火速洗漱完毕。
在群里问了一句,大家都起来了,约好了一起出门去局里。
岳方霖问:“昨晚睡得不错吧。”
陆长风点头,“挺好的,嫌疑人就在警局,案子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晚上也能少想一些。”
他们到局里时,陶征已经在了。
看到他们来了,陶征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昨晚换了几拨人问,什么都没说,现在也不提倡疲劳审讯,就让她睡了。这会儿还在睡着,你们要是想审,我让人去叫醒。”
陆长风摆手:“不用,让她睡吧,睡够了,脑子清醒了,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行。”陶征不是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审案这些他不干涉。
岳方霖看他眼里都是红血丝,猜测他昨晚肯定是没怎么睡觉,“你也去休息吧。”
陶征说:“这么大的案子没破,我哪敢松懈。”
不查个清楚,上面领导问下来,一问三不知,是要出问题的。
岳方霖推着他去休息,“案子是我们重案组负责,你们是协助,真查不出来也不怪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快去休息,你作为刑侦队的一把手,你要是累到了,我们协调起来都麻烦。”
陆长风也说:“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让孔玮翎开口,你去好好休息,让她开口是我的任务。”
陶征也确实熬不住了,“我就在旁边的休息室里,有什么让小王他们去喊我,我立马就来。”
“快去吧。”
陆长风几人在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里看着孔玮翎睡觉。
刑侦队的几个人也不知道重案组是个什么路子,居然浪费时间等孔玮翎睡醒。
负责监控的小张问:“二位领导,要不让我人进去喊醒,这眼看着都快十点了。”
“不着急。”
小张也不好再说什么。
差不多十点半,孔玮翎睡醒了,陆长风说:“准备一下,给她弄了饭吃完开始审。”
井玏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叫醒她争分夺秒呢?还有几个小时就要移交看守所了。”
岳方霖给他做了解释:“当然可以直接叫醒她,她可以说自己没有睡醒,拖延时间,让她自己睡醒了,接下来就可以慢慢审。移交看守所了提审按流程也没关系。”
井玏哦了一声。
陆长风带着井玏打算进审讯室,岳方霖收到了蒯栎打来的电话。
两人回到审讯室里,开了外放。
蒯栎在电话那头说:“岳队,廖清雅的精神鉴定结论出不了。”
“出不了?”岳方霖有些诧异。
蒯栎说:“鉴定中心那边说根据他们对廖清雅的观察和交流,没有察觉到她存在我们怀疑的精神问题,可能是接触的时间不够,还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
“可能一个月。”
岳方霖有些无奈:“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蒯栎:“其实有没有精神鉴定报告,对我们来说没那么重要,她杀自己的继父是铁证如山。”
岳方霖也找不出什么别的问题,事情也就只能如此了。
陆长风宽慰他:“这案子本来就不好办,将她从审判者的案子排除掉,当作独立的案件来看,杀继父一案是铁证如山,也不必忧虑。”
陆长风指了指审讯室里的人,“这是不是还有线索,我会努力撬开她的嘴。”
“加油。”
井玏跟陆长风进入审讯室。
陆长风坐下后,问孔玮翎:“睡得还好吗?”
孔玮翎:“被关在这里,怎么可能睡得好。”
“想要睡得好,早日交代了,就不用被我们审问了。”
孔玮翎轻笑,反问:“交代什么?”
“比如真正的莫晚星去了哪里?为什么她的银行卡是你在使用?”
孔玮翎再度沉默。
“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到你愿意开口。”陆长风已经做足了准备,这是一场持久战。
孔玮翎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她的内心强大的程度,远超出寻常人。
“在你和我们僵持的时间里,我们可以全力调查你的过往,你的原生家庭,随着我们调查的深入,你的一切都会被查出。”陆长风拿起在两个案件现场发现的审判者标志,“在你的网购记录里我们查到了3D绘画打印笔,通过材料对比分析得出结论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说这两样东西就是出自你拥有的那一支3D打印笔。”
“这不是我查的第一起审判者有关的案件,却是所有和审判者有关的案件里,最不符合审判者宗旨的案件,是失败的审判。”
孔玮翎抬起头看向陆长风,“哪里失败了?”
得到回应的那一瞬间,陆长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从前的审判者是亲自动手,而这个案件里,审判者操控受害者动手,让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无论是周茜还是廖清雅,抑或是冯玉莲,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却被你以正义的名义操控他们断送了自己的人生。”陆长风语调平缓,徐徐说出这些后,刻意地停顿观察着孔玮翎的表情,他看到孔玮翎的表情里有愤怒,又添了一把火:“审判者的宗旨是让恶人得到惩罚,替受害人讨回公道,我不认为这个系列案件里审判者做到了这一点。”
“自己的公道,就应该自己来讨,没有谁可以代替谁。”孔玮翎与陆长风视线相接,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错。
而她的这句话,陆长风十分认可,“你说得很对,没有谁可以代替谁,那你为什么要替廖清雅、周茜、冯玉莲做决定,她们明明有自己的安排。”
“廖清雅在准备迎接自己的小猫回家,周茜不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离,冯玉莲在等自己的问题治好等自己有了足够的经济能力申请变更抚养权……”
孔玮翎打断陆长风的话,反问:“那谁来管他们?他们受的委屈,谁来管?白受了?”
“廖清雅的继父是禽/兽,他侵/犯了廖清雅还逼迫她用身体去给家里换取利益。楚扬掌控欲强,让周茜失去自由。冯玉莲一直被恶毒的婆婆和丈夫欺辱。难道他们不应该替自己讨回公道吗?”
“讨回公道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得是这种最极端的。”陆长风反问孔玮翎,“你甚至剥夺了她们选择的权利。”
陆长风摇头否认:“你不是在替她们讨回公道,只是在利用你的专业知识,操控她们满足了你所谓的正义审判。”
“我没有!”
孔玮翎反对陆长风对自己的审判,坚定自信地又说了一遍:“我没有。”
“你有。”陆长风陡然提高音量,似乎是要在音量上压过孔玮翎在凸显自己言论的正确性,给一旁的井玏都吓了一跳。
“我、没、有!”孔玮翎一字一句吼出来,看陆长风的眼神要把他杀死。
陆长风不屑地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是自己动手?而是要让她们动手,你的双手干干净净,让她们的双手沾上鲜血。”
廖清雅没有未来了,她等不到自己的小猫到家。
周茜也没有自由了,她的未来被困在铜墙铁壁的监狱。
冯玉莲等不到变更抚养权,她甚至失去了陪伴儿子成长的机会。也无法回到父母身边尽孝。
“慷他人之慨,成全你的美名。”
“我没有。”孔玮翎依旧否认。
陆长风笑着说:“这一场审讯,你说了4次你没有,在我看来你的辩解苍白无力。”
“如果你真的没有利用她们满足你自己的私欲,那你应该用事实反驳我,而不是用你没有来反驳。”
陆长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扭曲,说道:“她们不会感谢你,她们恨透了你,是你毁了她们,你比那些伤害了他们的人更可恶。”
孔玮翎被陆长风说得彻底破防,对他破口大骂:“你个臭男人你懂什么!”
第96章 不见天光25
第25章
“我确实不懂。”陆长风大大方方地承认, 谁敢说自己什么都懂,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孔玮翎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看着对面两名没有太多情绪和表情的警察,孔玮翎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在她们需要的时候, 你们没有出现救她们于水火,现在却能够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满口的仁义道德,简直虚伪至极。”
“我才是那个帮她们解脱的人。”孔玮翎指着自己, 情绪激动地说:“是我帮她们解脱的, 我才是救了他们的人。”
“你所谓的救人, 就是让她们亲手杀了那些伤害她们的人,让她们余生背负罪孽而活!”陆长风看着她自我陶醉, 自我感动。
孔玮翎:“就算她们背负了弑父杀夫的罪名, 那又如何, 我是为了更多被家暴的人, 我要让那些施暴者知道, 家暴也会受尽惩罚。”
“家暴本身也会受到惩罚。”
孔玮翎冷笑着摇头, “太轻太轻, 和被施暴者所受的伤害相比太轻了,凭什么,凭什么啊?”
“家暴就算报了警,警察上门, 情况不严重,顶多就是口头教育一番,有伤就算是去医院验伤,达不到犯罪标准, 施暴者也很难得到严惩,关几天出来有什么用?难道关几天就能够让一个人彻底改变自己的脾性从此再也不动手吗?”
“冯玉莲这种被婆婆和老公折磨的,顶多算是家庭内部纠纷, 谁能管?”
“楚扬不怎么打周茜,但他不断地通过各种手段控制周茜,限制周茜的人身自由,谁能管?”
“还有廖清雅被继父侵/犯,即便是她的继父被抓,也不过是判个十年,可对廖清雅造成的伤害是一辈子。”
“他们这些痛苦谁能替她们承受,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像他们一样的女性在承受家庭暴/力,我不觉得我做错了,我就是要让那些施暴者知道,施暴是要付出代价的,法律也许不会严惩,但审判者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孔玮翎说了很多,口干舌燥才停下。
她看向陆长风和井玏,“你们是男人,在这个社会里,有先天的性别优势,作为既得利益者,看不到女性在这个社会的劣势,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够共情女性的遭遇。”
“说句不好听,你们之所以能够义正辞严地坐在我的对面审判我,是因为你们身上的那身皮,是因为你们接受了系统的教育,有一套司法判断标准在告诉你们对错,可若你们是普通男人,没做警察,难保你们不会是施暴者。”
陆长风心绪如旧,没有因为孔玮翎的话而去自证什么。
“为什么莫晚星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在你的手里?”
孔玮翎想到莫晚星,表情有些难过,“她希望我能有一个新的开始,用新的身份好好地活下去。”
她缓缓讲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她原本不该叫孔玮翎,而应该叫徐晴。
她的母亲也不是现在这个户口上的母亲,而是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厂里的普通工人。
因为她是个女孩,原来的奶/奶不喜欢女孩,于是趁着和母亲出门买菜的工夫,把她卖给了自己现在名义上的姑姑。
姑姑把她抱给现在的父母。
在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之前,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那时候的他们短暂地度过了一段幸福时光。
没多久现在的母亲怀了孕,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孔玮晨。
原本是因为没有孩子才抱了自己回家,家里有了亲生的孩子,她这个买来的孩子自然就成了累赘,便转手把她送给了同村。
后来辗转又回到了孔家,可他们有了亲生孩子,自己这个不是亲生的,不管怎么着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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