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叶彤意的表现,不但不能给自己脱身希望加分,反而减分,让他觉得,不光需要算计绑匪,还得把身边这个意外也考虑上,简直地狱难度。
牧封川想想就头疼。
他还不知道,这样安静思考的机会有多久,说不定下一刻,绑匪就会把他拎下去,就地解决,省得占位置,还浪费粮食。
叹了口气,在他低吼后,叶彤意缄口不言,车内无比寂静,只有车轮行走声不绝于耳。
牧封川换个角度躺,看着车厢上的一块污迹,忽然觉得空气宁静到尴尬。
其实,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和原主一样倒霉,多半还在父母庇护下,哪里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世事多艰呢。
自己没遇到家庭变故前,也是一心傻乐。
就算叶彤意察觉了情况不利,除了恐慌,估计也想不出其他办法,还不如让她用轻松的态度继续麻痹敌人。
多个帮手总比孤军奋战好,她在队伍中待得久,或许知道一些能帮他们逃跑的消息。
牧封川翻身,正准备说话,给彼此一个台阶,忽然,一个重物撞上来。
“砰!”
牧封川一咬牙,忍住痛呼,来不及为自己二次受创的后脑勺悲痛,耳边热气就呼得他汗毛炸起。
你离远……话未出口,入耳的低语让他神情一变。
“我知道他们骗我,我也是利用他们,你放心,他们需要我帮忙,我不松口,他们不敢害你。”
这几句,近乎气音,就算身负内力,不入车厢,也难以听清。
牧封川瞪大眼,姑娘,你人设崩了啊!
你不是天真无邪被骗倒霉鬼!
紧接着,叶彤意就以正常音量对他道:“什么砧板啊鱼的,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牧封川眼眸一闪,迅速领会对方意思,以不耐烦的口气说出自己的姓名。
“哦,你多大,看起来比我小,我叫你小川吧。”
同时,耳边传来叶彤意私语。
“那个乌老大,发现了一个修士洞府遗迹,需要机关术才能打开,他让我替他打开遗迹,传承给我,别的归他,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真分我传承。”
牧封川一句卧槽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叶彤意的单纯和乌老大的天真。
一个真敢许诺,一个真敢入瓮,你既然知道对方肯定不会给你传承,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拿到东西全身而退?
人家闯荡江湖多年,真信你的口头保证啊!
牧封川耳朵发痒,心中更是百爪挠心,早知道你们都这么自信,他掺和进来干嘛?
我就不该信你是表里如一的单纯!
又被叶彤意翻身撞一下,牧封川反应过来,连忙道:“我肯定比你大,别喊我小川。”
“是是是,大川。”叶彤意拉着长长的调子,嬉笑着道。
牧封川注意的却是另一番话语。
“等下,他要是想把你怎么样,我就说,一个人不保险,我可以教你机关术,万一我没成,还能让你试试。你表现机灵点,我现在就教你等会儿怎么做。”
牧封川嘴角一抽,强忍扭头提问的冲动。
是什么让她觉得自己能短短时间学会机关术?
还是靠这种悄悄话一样的口述?
要是有那么简单,乌老大用得着费心忽悠你?
然而,牧封川对修士洞府没半点了解,对机关术更是一窍不通,眼下除了叶彤意的方法,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可行的路线。
这姑娘也不像外在表现得那样傻,既然敢开口,多少都有点把握吧。
牧封川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边和叶彤意用无意义的闲聊掩盖真正的内容,一边努力在完全不适合教学的环境下,学习一门从未接触过的学科。
还好,叶彤意的教学内容说是机关术,其实是数学题。
牧封川大学专业不是数学,却也是与数学关系颇深的金融,哪怕世界物理规则有所改变,最基础的数学原理依旧相通。
叶彤意教一段问一次,见他每次都点头,不由大喜。
“我就说机关术一点儿不难,还很有趣,爹娘都不信,还说机关术早就没落了,哼,肯定是他们自己不喜欢,所以不想我成为机关宗师。”
牧封川咬住后牙槽,不知道该同情叶彤意爹娘,还是同情自己。
如果没有任何基础,想一天学会几何、线性代数、矩阵运算、积分微分、物理力学,恐怕还不如被绑匪拖出去一刀砍死。
叶彤意估计是个理科天才,却不幸生在修仙世界,要是生在他上辈子的世界,她应该去造航母,做什么机关大师啊!
他心中半忧半喜。
要是叶彤意的办法真管用,自己或许不但能保住小命,还能去修士洞府一探,可乌老大走南闯北,当真会没办法握住他们命脉?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牧城,商队离开,这座偏僻的小城也恢复平静,人们继续平淡又平凡的生活。
黄昏时分,阳光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城中土色大道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一个身披重紫银纹法衣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大道正中,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男人剑眉凤目,肌肤雪白,那种白并非惨白,而是莹润珠光般的色泽,与周围人的黯淡枯黄形成鲜明对比。
他就像误入凡尘的仙神,眉宇间带着凌然不可侵犯的贵气,站在路中,环视一圈,好似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牧易仁刚下班,从男人身边匆匆经过,似乎完全看不到旁边极其显眼的身影。
忽然,他脚步一顿,眼中一片茫然。
“城中可有名为牧封川者?”
“有。”
晏璋目光一动,内心却毫无波澜。
任谁在两个月内,走了一百六十三座城池,查到七十六个牧封川,却都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再发现线索,也很难生出什么欣喜激动之情。
“几个?”他问。
“一个。”牧易仁答。
“年龄?”
“十六。”
晏璋眼尾上挑,略起一点儿兴致。
他又道:“带我去找他。”
“找不到,已经走了。”牧易仁一动不动。
“走了?”
晏璋一怔。
不过,在他找人途中,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发生。
从东洲到北洲,总有那么几个个牧封川并没有留在固定居住地,离家漂泊,踪迹难寻。
对于需要亲眼确认的晏璋来说,着实是个麻烦。
毕竟,出门在外,姓名广为流传的可能性很低。
前几个离家者,年龄上就能排除,省了他不少功夫,这个年纪正正好,却见不到人,要确认,难免麻烦许多。
此时晏璋不过略微一想,他还不能肯定,这次目标便是他真正要找的那一个。
两个月前,他得天道垂青,“梦”见未来之事,其中诸多细节皆是模糊,唯独那位“亲传弟子”的容貌,深深刻在脑海。
起初,晏璋并不相信这样一个看似无稽的“梦”。
按梦境演示,他会在近年收下一名亲传弟子,师徒之间却并无任何感情。
那位弟子好似天生反骨,桀骜不驯,总是四处招惹是非,与一众女修纠缠不清。
偏偏,他气运鼎盛,事事逢凶化吉,闯祸的报应都落到了归元宗头上,自己却叛出师门,在四洲大乱的情况下,火中取栗,得道飞升!
晏璋简直差点当场走火入魔,吐一口心头血。
他不知“梦境”中的自己那时作何感想。
在梦里,他仿佛只是一个人偶,一双眼睛,世界以那位逆徒为中心。
明明,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贸然收徒,更不可能收那样一位徒弟,并且,对对方所作所为,无半点儿干涉,好似自己的存在感只有一个单薄的名头。
那样的人品,那样的性格,能在飞升希望几近断绝的天极界,成为数千年来第一人。
每每想到此处,晏璋便气血翻涌,恨不得一剑斩了那逆徒!
世人皆知,无妄真人晏璋,此生所望便是渡劫飞升,以至五百年来,从未想过收徒授业,传承衣钵。
他不信!也不想相信!
然而,天道似乎铁了心要他承认那个未来。
连续一个月的灌输,无法甩脱的噩梦,除了天道,世间无人能做到此事。
晏璋信了。
并且,他决定,找到那个“牧封川”,把他的飞升机会夺过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一股冰冷的杀气从眼中迸发,晏璋扯开一个冷冷的笑。
我的“好”徒弟,你,到底在哪儿呢?
第14章 逃过一劫
晏璋略沉吟一刻,道:“你近日见过他吗?”
牧易仁答:“见过。”
“带我去你最后见他的地方。”
听从晏璋的命令,牧易仁缓缓转身,再次回到知武堂坐班的房间。
晏璋扫一眼,吩咐牧易仁:“仔细回想你当时见的他场景。”
说完,漆黑的眼眸陡然幽深,恍若黑洞,黑洞中心,一束光渐渐亮起,比天边启明星更亮。
牧易仁傻傻看着晏璋的双眼,脑海跟随对方的话,回闪他在这房间与牧封川相处的一幕幕。
随着他的回忆,画面从模糊变为清晰,忽然,瞳孔浮现牧封川的样貌,与此同时,那道身影也复制到晏璋眸中。
“哐当”一声巨响,房中屡受重创的书桌再也支撑不住,被锐利的剑气片成上千个木片,又在飘落前,化为齑粉。
“牧、封、川!”
晏璋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终于叫他找到了!
他立刻就想去看一看他那位“好徒弟”。
忽然,脚步一顿,晏璋想起,自己来到这里,就是因为牧封川已然离开,为了方便摄神取念,才让胖子带他来此。
如果是魔道高手,不顾忌被读取者身体,自是可以随心所欲,但普通人魂魄脆弱,记忆显相困难,他身为名门正派,当然注意手段。
幸好对方离开不久,在眼前胖子脑海中留下的记忆鲜明,否则,或许还读不出这样清晰的画像。
晏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自从梦境开始,五百年心性造诣好似化为流水,过去,自己何尝有过拿一张桌子撒气?
缓缓神,保证那个逆徒出现在面前时,自己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拔剑,晏璋才继续问胖子。
“他何时离开?去往何处?”
“几天前,不知道。”
“走哪个方向?”
“不知道。”
“为何离开!”
“他说是要游历天下。”
晏璋蹙眉。
从发展看,对方身处北洲,能跑到东洲拜他为师,定然的确是有离家远游,按理,他只要等在归元宗,迟早能与对方相见。
不过,涉及未来的飞升希望,晏璋总要慎重一些。
万一也有人与他一样得到天道启示,想截胡呢?
既然要夺取那样重要的宝物,当然要把人完完整整攥在手心。
晏璋算了算从牧城到归元宗的路线,准备等会儿如果追不上人,就一路守株待兔,他不信,自己逮不住那只兔子!
他转身,正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胖子道:“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都告诉我。”
依旧两眼茫然的胖子,无视身边的木渣堆,从牧封川的身世说起,到最近的牧城头条,说得嗓音沙哑,喉咙冒烟。
晏璋从一开始的无动于衷,到后来面露冷笑。
他不是胖子,不会被几句话蒙骗,一眼便能看出,牧封云消失的罪魁祸首定然是牧封川。
“果真心狠手辣、诡计多端!”
其实搁修真界,牧封川的报复着实不算什么,不过在晏璋眼中,对方做什么都有一层反向滤镜,尤其是事后伪装,更令他厌恶。
看来,就算收了这个徒弟,也不能放松警惕。
扫一眼被破坏的屋子,又看了看醒后定然受惊的胖子,晏璋手指一弹,一道灵气窜入对方眉心,霎时间游走全身经脉。
眨眼功夫,晏璋身影消失,屋内只剩胖子一人。
他立在房间正中,一个哆嗦,空洞的双眼光彩汇聚,呆愣环顾四周,从熟悉的摆设,确认自己所处地点。
不过,桌子呢?
还有,他不是回家了?
牧易仁眼中浮现惊恐,下意识提气运劲,这一动,立刻察觉身体的变化。
“通了?”他呆呆望着双手,脸上渐渐浮现狂喜之色,仰头大喊,“九品!我九品啦——”
……
不知走了多久,货车停住。
牧封川心头一紧,一只手掀开布帘,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一把拽了出去。
摔倒在地,地面格外软,倒是不疼,只不过陡然由暗到明,刺目的光线照得眼睛一花。
牧封川下意识闭眼,耳边传来叶彤意的叫喊,隔着车帘,依旧十分清晰。
“你们想干什么?不许伤害他,不然我就不帮你们了!”
清脆的嗓音提得太高,变得十分刺耳,在牧封川听来,却再动听没有。
队友虽然有些坑,倒是说到做到,没白糟蹋自己当初为她涉险的心啊!
“叶小姐,您是我们的贵客,何必做一些有损我们合作情谊的事情。”
说话声渐渐靠近,旁边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哼声,睁开一条缝,一个矮小的身影背光走过来,看不清表情。
同样被扔在地上的叶彤意翻了个身,半坐起来,抖着自己被捆的双手,气呼呼道:“这就是你对贵客的待遇!”
“意外、意外。”乌老大笑呵呵道,“要是您一路安分,不被任何人发现,我保证,您能舒舒服服到地方。”
“要怪我,还不如怪这位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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