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距离, 近到他现在只需要再往前几厘米, 就可以吻上那双柔软开合的唇。
而越笙绝对防备不过来。
不如说……越笙现在和他挨得这般亲密,还毫不怀疑地留宿在了他家里, 对他根本就是没有任何防备才对。
他一颗心软了又软, 好说歹说才按捺住了把人扑倒的想法。
青年变本加厉追问:“那哥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电影里播放的片段已经进行到了下一场,而电影之外, 暮从云逼近了让越笙不得不和自己对视,越笙愣怔地盯了他一会, 忽然一下子扭过了脸去。
绯红渐渐漫上他的脖颈。
扑通、扑通……
那种感觉又来了。
直冲而下的浪潮汹涌着要找一个出口,却因不知何去,直冲得他一颗心颤动不已, 无处躲藏。
在重逢时仅仅一瞥,他就记起了巷中偶遇过的青年,而现在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就停留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距离, 眼神专注而认真。
见惯了青年散漫或是无辜的神色,他突兀地想起了昨晚的暮从云。
越笙并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
在暮从云到来前,他便隐隐约约察觉那个方向有阴气萦绕。
可刚走到巷口,他却意料之外地听到了青年的声音。
“驱灵人的走狗,对吧?”
青年似笑非笑地垂了眸,往地上哀嚎的恶念们投下一瞥:“这演技也能接到戏,他们倒是不挑。”
越笙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半寸,而他却在见了暮从云的面容时,愕然愣在原地。
——从容的、不紧不慢的、一切尽在把控之中的游刃有余。
金色的光火中,反扑一口的恶灵目露凶光,浓黑色的怨气甚至已经弥漫到了巷口,若是这时拿出寻灵仪来,上头的数值显示的一定是“极为危险”。
而在黑金交织的烟雾中。
青年只是没骨头似的挥了挥手,像是在大街上闻到了不喜欢的呛鼻烟味,瞬息之间,黑雾消散,只剩他站在街口,和巷内刚转过身的青年面面相觑。
现在,那双漫不经心看向恶灵的凤眸也看向了他,期待、好奇、和着许多越笙说不出口的情绪,被万分认真地递到了他的手中。
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中,反问道:“……你知道吗?”
似乎是没想过他会把问题抛回来,母单的青年沉默片刻,默默撤回了一个话题。
见越笙半个身体为了躲他都伸到沙发外面去了,暮从云好心地把他拉了回来:“别摔跤了。”
越笙坐回原来的姿势后,小心地瞥了暮从云一眼。
见青年的注意力似乎在电影上,没有注意到他,他悄悄地……把身子往远离暮从云的方向移了移。
旋即他把半张脸都埋进了环抱的双膝里面。
心还是跳得好快,他露出在外的一双眸茫然轻眨。
……好奇怪。
*
剩下的半场电影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各怀心思结束了早上的电影时间后,暮从云提议越笙一起到后花园去看看。
正巧越笙也还没有参观过他家里的庭院,被领了走出小别墅,才发现后头还有一片风光。
暮从云没好意思说这都是他招的执念给他免费护理的,绕过汩汩流水的假山,越笙正在亭子里坐下,却看见假山旁的一大片菜地。
小小一片菜地和庭院里琳琅满目的花□□织在一起,倒也不显得突兀。
他伸手指了指:“这也是你种的?”
暮从云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是,这是吴姨的休闲爱好。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越笙解释自己在家里养执念的事情,幸好越笙也没多过问,只是凑近看了看。
然后越笙就发现了第二个小意外。
菜地的边上,坐着一只手工织的布偶娃娃,这还是一只有着岁月痕迹的布娃娃,虽然本该光滑的头发已经有些泛起毛边,娃娃本身却被主人打理得很是干净,还穿着一身花布织的小裙子。
布娃娃靠在一旁的花盆上,像是在守护着菜地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很是可爱。
越笙很有兴趣地多看了两眼。
暮从云:“……”
他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吴姨大概也没想到她就来看看后院的菜也差点露出马脚,但越笙非常克制地没有动她的身体,而是让她继续坐在花盆边守候着她的菜地。
幸好暮从云订下的外卖已经送到了门口,他把甜品领进门放在了凉亭的小桌子上,越笙也终于结束了参观,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接过其中一个外卖袋,帮青年一起拆起了外卖盒。
西米露、双皮奶、红豆派、黑糖芝麻酥、水晶桂花糕……
都被暮从云一股脑推到了他面前进行投喂。
越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订的一桌子甜点,不解地一眨眼:“怎么买这么多?”
不是才吃完饭吗?
见小桌上已经摆不下了,暮从云颇为遗憾地把剩下的先放在一边:“不多,每样都买了一点,哥试试味道。”
他揣着一兜的小九九,试图从越笙的微表情判断他最喜欢的甜点。
但没想到越笙沉默片刻,没吃甜品,却先摸了手机出来。
“我把钱转给你。”
暮从云:“……”
暮从云把他的手机摁了下去:“算我请哥的,不许转给我。”
越笙却坚持点开了支付:“桃枝说,不能总花你的钱。”
余桃枝在被四座法拉利震惊后,回去好一段时间还念念不忘,某天还语重心长地向他提了一嘴,说什么要认清自己的心意再做决定,不要被对方金钱包裹的糖衣炮弹攻陷。
前半段越笙没明白她在神神叨叨什么,后半句他还是听懂了。
见暮从云执意不收,他默了默,终于被青年一句“哥是客人不许消费”给说服了,收起手机后开始小口尝着青年推到面前的糕点。
这头暮从云还在打量他神色,越笙却想起了什么似的,极为突兀地问了句:“所以你并不是从小镇回来后才觉醒能力的,对吗?”
这是还记得他最开始编的理由呢。
青年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在去找小石头线索的小树林里,越笙说过:他和自己一样,所以他并不是怪胎。
现在想来,说不定越笙更多的是在庆幸——被异象局当作异类对待了这么多年的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可这不过是青年随口编的谎言。
得到肯定的答案,男人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
但暮从云却有些坐不住了,他犹豫着问:“所以哥是后来才……?”
越笙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睫,没说什么,但青年从里面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男人眼睫低垂,一言不发,吃着甜点的速度却慢下了很多。
他忽然福至心灵般,猜到了越笙在介意什么。
“和哥不一样,我也不会觉得哥有什么奇怪的,”他看向越笙的双眸,认真道,“更不会因为这个讨厌你。”
“我和异象局的那些害怕你的,讨厌你的人都不一样。”
“……我很喜欢哥。”
真心被他藏在这似有若无的一句剖白中,越笙微微睁大了眸,他有些无措地放下手里的勺子,好像一时间忘记了身体该怎么控制。
良久,他呆愣着应了一声,热意从耳边蔓延上脸,他抬起指尖,不敢置信般触碰到自己脸上的温热。
——他的体温,忽然有了活人一般的起伏。
眼下就是个打探越笙心意的好时机。
暮从云正要顺势问问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就听那道冷泉似的声线在他耳边轻响起,问的却是另一个令他如坠冰窟的问题。
“那你……愿意和我回异象局吗?”
越笙看向他,认真地问。
——他就要去镇压灵坟了,而普通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灵坟的具体地点。
见青年骤然冷下的面色,他心里一时也有些发怵。
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万一他死后留下了执念,那他的执念是不是也一辈子都见不到暮从云了?
……可是青年拒绝过他的邀请很多次。
可是暮从云……也不应该为他的任性买单。
没有条律规定活人一定要为死去的执念做些什么。
他的理智后知后觉回笼,越笙咬了一口下唇,正要收回自己刚才的话,青年就起了身,面上却没有太生气的表情,而是轻叹了口气道:“跟我来。”
越笙拎起剩下的两袋甜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道歉的话语已经含在了唇齿之间。
然后他有些茫然地发现——
暮从云领着他,到了大厅那幅白布覆盖的画框之下。
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他从第一次进屋起就注意到了这处,但青年只说这是一幅没来得及撤走的赝品,于是他也没有再过多询问什么。
金色的流光从青年的指尖绕出,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他使用能力,越笙不禁多看了几眼。
而后白布落下——
露出一副亲密无间的、三人紧紧依偎的、都在笑着看向镜头的家庭合照。
越笙不由瞪大了一双眸。
他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哥看到了吧,”暮从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我猜你也在异象局的档案里见过。”
“这是我父母,以前他们是异象局的研究员。”
“我知道异象局在找我,”他的声音平淡,却又透露着淡淡的疲惫,“可是……我怎么可能回去害死了我父母的地方呢?”
“明明有能上前线的干员,却非要让我父母出那次任务。”
“我知道他们没有犹豫,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他偏过脸来,眸色晦暗地看向微张了唇,还在发愣的男人,“可我过不去。”
所以……他注定不可能答应越笙的请求。
也许只过了片刻,又仿佛时间流逝了很久。
越笙缓缓地垂了眼,他唇齿几次开合,才说出一个:“对不起。”
他声线有些艰涩道:“……我不知道是你。”
暮从云安静地看着他。
越笙以前是不知道。
可现在知道了,他又会拿自己怎么做呢?
安静的气氛继续在他们之间蔓延。
就在暮从云想说些什么主动打破这份平静时,突兀的一道响铃打破了二人的沉默对峙。
越笙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接起了电话,可随着那头的话语,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一点点失去了血色,只来得及说上一句“我现在过去”,就匆匆挂断。
暮从云蹙起眉心:“你要走?”
在现在这个时候?
越笙有些手足无措地将甜点还给他,他神色惶然,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不可待的意外,匆忙赶到玄关换了鞋,才后知后觉看向阴沉着脸跟过来的青年。
越笙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整整三秒。
而后他垂下眼,向他承诺:“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的指尖在身边蜷了蜷:“我不知道是你……我不是为了这个,在你身边的。”
他默了默,最后向他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电话又催命符似的响了起来,越笙再抬眸看了他一眼,就要推门离开。
半个身子都要出到门外前,他被青年攥住了手臂。
暮从云把那两袋甜品放到了他的手里。
“是给你买的,带走吧。”
而后他轻叹一声,目露无奈:“路上注意安全。”
“……哥。”
第59章 手杖
送走越笙后, 暮从云坐回沙发上发了会呆。
他和墙壁上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的合照安静地对视了一会。
他的样貌继承了父母的特点不说,就连性格在某些方面和他们也是极为相似的。
只不过二老的心愿是找到平衡执念心愿的方式,他就简单得多, 这么多年来,只在为父母报仇这事上,从来没有停止过步伐。
照片上的一双男女仍然对他灿烂地笑着, 凭谁也不难看出——
他们眼底的爱意。
被他们搂在其中的小暮从云那会才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被套了一身短手短脚的小熊连体衣, 顶着一双熊耳朵, 懵懂地看向前方。
都说六岁前的孩子不记事。
可他对于父母所有的记忆,都来源于六岁前。
妈妈会温柔地叫他“小梨”, 只因为他在抓周的时候越过一地的物件, 往爸爸手里啃了一半的梨伸出了手;
爸爸会美其名曰锻炼他小男子汉的胆量, 领他去见形形色色的执念,然后在他害怕大哭的时候搂他入怀, 教导他如何区分善恶;
就连那时候还不是他“爷爷”的姜云山, 严肃的小老头一丝不苟,却也曾在逗弄小豆丁时开怀大笑, 意气风发。
吴姨从花园外抱着布娃娃飘了进来,她站在青年身后, 陪他一同看着墙上的照片,目光中流转过几分怀念,她轻声道:
“也有十几年了呢。”
她笑笑, 抬手摸了摸自己面上定格的皱纹:“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见了我,哭得直冒鼻涕泡。”
“……”青年稍稍抽出几分思绪,无奈抬头, “吴姨……”
这种陈年旧事就不用提了吧。
女人看过来的目光却仍旧温柔,她轻而缓地摸了摸他的头:“我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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