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年心思圈在徐微与和他情夫身上,闻言勉强扯出一个笑,“挺好,我什么都吃。”
徐微与喝了一盏淡茶,回头对陈妈,“你也去吃饭吧,把门关上。”
……
“哦。”陈妈赶紧应。徐微与让她关门就是要和李豫年单独聊的意思,她快快退出房间,合上木门。
阳光从门上半部分的万福镂空而和屋顶的明瓦间透进来,比刚才暗了不少,但光影不均,又营造出了另一般氛围。
徐微与放下茶碗,不明显地叹了口气。他真不想和李豫年这些心怀不轨还自作聪明的人打交道,可惜李忌不在,要不然早扔给他了。
“尝尝,茅溪的虾,应该是早上才买的。”徐微与将虾仁蒸蛋推到李豫年面前。
和外面那些只放五六个虾仁的蒸蛋不同,陈妈是剥了满满一碗的虾仁,用盐、葱姜水腌制,只一个鸡蛋调水和了浇进去,上锅蒸。哪是虾仁蒸蛋,就是蒸虾仁。
徐微与好这口,虾嫩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吃一碗。李忌不行,他觉得水产都带腥气,所以桌上的小笼包其实是李忌的早点。
当年才发现徐微与口味的时候,李二爷跟陈妈笑说徐微与是属猫的,从虾蟹到鱼鳝,挨个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哪天落水了肯定得被啄一顿。徐微与嗤笑,说自己要是属猫的那李忌就是属狗的,牛羊猪鹅,骨头啃得干净的扔地上都不招苍蝇。
不知是不是被李豫年刺激到了,徐微与不自觉想起了和李忌相处时的小事,心底的厌恶微微淡了些。
但有些人就是没眼力劲,非得继续点火。
“二哥他一出去就是几个月,嫂子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有点无聊啊。”
徐微与不耐,“我们在临安城里有三个铺子,其他地方零零总总加起来十来个吧。账杂,伙计多,光管这些时间已经不够用了,怎么会有无聊的时候?”
“——我们?”李豫年笑着抬起头,形状锋利的眼底满是笑意,“我以为这些家产都是我哥的。”
这人在挑衅。
徐微与冷冷想道。
他懒得去和李豫年解释李家在临安城以外的好几处铺子都是他查人流,查位置,打听营商环境最终才置办下来的。事实证明了他的眼光。李忌从最一开始就不愿意插手,乐得看徐微与拿着钱去生小钱,铺子也直接记在徐微与名下,徐微与非要跟他分,他就收商品的成本并三成利润。
不过即使拿了,李忌也还是会把钱一起放在徐微与这里,让他和总账一并管。
用他大男子主义的话说,这就叫夫妻分工,一人主外一人主内,徐微与在宅子里数钱花钱当小娇妻就好啦,他去打江山。
气得算账算得头昏眼花的徐老板拿本子砸他。
徐微与夹起一只小笼包,往勺子里添了一层醋,“李忌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李豫年一愣,两人刚才还在说铺子的事,徐微与突然转移话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慢条斯理吃包子的徐微与,几息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徐微与不想理会他的试探和挑衅,但又必须要和他相处,所以,这个人索性对他物尽其用,通过他来问一些自己丈夫的事。
无名之火窜上脑顶,李豫年脸色阴沉了几分。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在徐微与这里伏低做小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现在还被这样对待,对李忌的厌恶和被徐微与忽视的恼火一齐冲到喉咙口。
李豫年换了个姿势,“二哥小时候经常挨打,这事儿他跟你说过吗?”
徐微与眼睫动了动。
被他看着,李豫年笑了一下,“我猜二哥肯定不会和你说,因为这事儿跟姑姑有关。”
“我听长辈说,当年家里本来给姑姑挑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少爷,已经约定好了嫁娶的日子,结果姑姑自己翻墙,提前去见了那少爷。回来以后直接闯进爷爷房间,跟爷爷大吵一架,说那个男的又矮又丑,家里还养了好几个丫鬟,坚决不嫁。”
“但婚嫁的事情由不得她做主,爷爷生气,让人把姑姑关了起来。谁知姑姑叛逆到了顶,居然跑出去,放|荡地随便找了个男人私定终身。等被找回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大了。”
李豫年的话毫无疑问带着满满的偏向,徐微与神情冷了下来。
李豫年看见了,眼底笑意更甚,“没办法,家里只能借入赘的名头将那奸夫拉进来。成婚不到两月,姑姑就生了二哥,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跟我一样姓李。这事儿家里人尽皆知,所以下人们经常开玩笑。”
“说二哥是野种,说姑姑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找男人的**,跟外面卖到最后不得不自己找安身之处的歌女似的。”
“——你们李家的家风真有意思。”徐微与哐当一声放下勺子,不再跟李豫年虚与委蛇。有些人就是这样,给他三分颜色,他就以为你是无能之辈,更加嚣张,跟畜生似的。
“说封建,被捏着卖身契的下人敢妄议主子不怕被打死,说开放,又不能接受女儿自由恋爱。今不今古不古的,没一点规矩。难怪养出你这样没家教的人来。你要是我儿子,早被打死了,哪还有机会跑到别人家胡说八道。”
李豫年陡然站起身,桌上的碗筷被他震得叮呤咣啷响。他一言不发,森冷地看着徐微与
——他不会是想动手吧。徐微与头疼想道,难怪李忌要和本家断亲,这种人家简直是泥沼。
正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陈妈大力推开门,手里举着一张纸条。
“太太!惠城的洪小姐发回电报啦。她去找了城外的驻军,说运河周围十几公里,根本没有任何打斗留下的血迹残物。近几个月惠城城外也没有匪盗活动的消息。您看看。”
徐微与怔愣,随即意识到是昨晚他找洪小芬打听的消息,起身示意陈妈把电报给他。
快速浏览完一掌长的纸条后,徐微与只觉心口的巨石轰然落下。
他回头,将电报放在桌上直视李豫年,后者脸色难看至极。
“宅子小,不便留客,还望三少爷早点带你的人回去。等李忌回来以后我会告诉他你来过,到时候是上门看望长辈还是其他,就由他做主了。”
李豫年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刚才,徐微与转头的时候,明瓦间落下的一块光斑真好映在他后颈。青年穿着短立领长袍,露出的半截皮肤原本白皙干净,此时却多了两块深红的齿痕。
那甚至不是吻痕,而是带着点残酷意味的齿痕。
一个人不可能自己造出这样的痕迹,只可能是昨晚,有人压在他背上,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从前扣住他脖颈,反复亲吻舔咬……
徐微与确实和人有染。
他趁着李忌外出进货,瞒着李家上上下下的佣人,跟另外一个男的,在他和李忌曾经相拥而眠的床上欢爱。
……
还有,爷爷和父亲明明跟他说李忌已经死了,是在惠城外被土匪用石头砸死的……为什么不对?
李豫年脑中念头纷杂。
徐微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侧身对陈妈,“叫几个伙计来,送客。”
说的是送客,实则是赶人。李豫年哪受得了这样的待遇?他强压怒意,怨毒地看了眼徐微与的脸,大步走出房间。
同一刻,那个谁都看不见的“人”抱着徐微与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我家微与真厉害。
但晚上很软。
非常……软。
【作者有话说】
李豫年:好吃不过饺子……
李忌:我把你做成饺子(笑)
第97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你怎么趁我不在家招蜂引蝶啊
“嘭!”
李豫年一脚踹开小厮给他放的木凳,阴沉地剐了眼来人,小厮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也不敢出声,像尊做工粗糙的木头人偶。
李豫年缓缓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李宅,一天前,他带着插手李忌家产的目的来到这座宅院,一天后,他被人扔包撵马生生赶了出来。
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时正是早上最繁忙的时候,李宅周围的人家,留人的都不咸不淡地探来打量的目光,街口好事的婆子、没活的小年轻藏在墙角后,侧身往这边看,时不时嬉笑嘟囔几句。显见不是好话。
“……少爷。”老迈的仆人眯着一双眼睛凑到他身后,“我听说李二的男妻拿着一张惠城发来的电报就把你赶出来了,依我看,那电报未必是真的。”
李豫年顶了顶腮,转过身,“那份电报是从惠城城外的驻军处发来的。”
仆人眯缝的眼睛睁大了点,将皱纹扯得更为深刻,“他们和驻军还有交情?”
李豫年劈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老仆人猝不及防,哀嚎一声,捂着脸后退数步。小厮忙扶住他,嘴唇嗫嚅,“少爷……”
李豫年从腰间掏出手套,低头整理手指,“来之前,父亲跟我说你们见到了李忌的尸体,正找人往回搬,让我过来先行接手他的铺子,省的跟大伯五伯抢。结果呢?惠城的驻军说周围根本没有土匪,李忌出城时还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见没见到李忌的尸体!”
李豫年虽然恼火,还是压低了声,不远处围着看的人只见他教训下人,不知他说了什么。
老仆人捂着脸,半晌没吭出一个字,李豫年脚下微动,抬头望天,硬生生忍下冲到喉头的怒火。
他恼的更多是徐微与,从出生到现在,徐微与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但也是这个人,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李豫年只觉又恼又恨又难堪,并且,他没法把这些情绪正当地宣泄出来,只能借着下人办事不利的名头迁怒。
老仆人自下而上快速偷觑了他一眼,正正好被李豫年捕捉到。
他什么都没说,沉默半晌,突然揪住老仆人的后衣领,猛地将人往上一提,“上去。”
老仆人瞪大眼睛诺诺点头,“是、是。”
小厮立刻上前,将他搀上了车。李豫年回头扫过四周,眼底晦暗不明,少顷,他转身跨上马车弯腰进到车厢。
车前,一直装瞎的车夫忙举起鞭子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驾!”
车轮从慢到快,压着土路朝远处驶去。身后,徐微与站在李宅的侧墙上,目送一行人行远,直至那车消失在大路路口。
……李豫年……李旭昌。
徐微与轻轻敲了敲墙砖。李忌没和他提过李豫年,但提过李旭昌。据说,李旭昌是李老爷子最喜欢的儿子,内定的接班人,因为这,李忌的大舅早早搬出了祖宅,以此表示对父亲偏心的不满。
所以照理来说,以李豫年的身份,不该冒冒失失的来唱空城记,是什么给了他底气?
徐微与手指敲击墙砖的速率逐渐失去节奏,不可否认,经李豫年这么一搅他心里多多少少添了份担忧。
院墙上的风吹过徐微与的发鬓,某一刻,冰冷自他耳廓上端开始,顺着凸出的骨骼一勾,将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
徐微与惊觉回头,“谁……”
身后空无一人,院墙下的大白鹅竖着脖子走来走去,陈妈正抱着框白菜喂它们,闻声抬起头看向徐微与,“太太,你叫我?”
……
错觉?
徐微与抬手摸了下耳后,他最近的错觉未免太多了点。忧思过度吗……但要他怎么放心呢?李豫年带过来的那块麒麟玉确确实实是原本挂在李忌脖子上的东西,这事儿他没和任何人说,只能一个人猜测各种各样的情况。
越想越心神不宁。
陈妈在栏杆上敲了几下竹筐,“太太快下来,上面风大。”
徐微与点头,抬步朝石阶走去。
宅子四周的院墙高三米有余,跟城墙一样修了上下的石阶和过道。这样的设计第一是防盗,第二是方便下人随时了解城内的火情水情,临安城的大户人家都这么盖。唯独一点麻烦——垒墙的青石砖经过经年累月的踩踏,表面早已光滑圆润,人走在上面得时刻留心,不然很容易滑倒。
徐微与不常上来,此时又没有在意,脚下直接踩在一片溜光到能照人的砖块边缘。
“唔!”
那瞬间,一只手抓住徐微与的手臂,生生将人转过半圈拉回原处,若非如此,徐微与能直接从墙头栽下去。
“天老爷!”
陈妈大惊失色,扔下筐子就往上跑。
徐微与却半跪在原处没动,脑中一片空白。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朝左看向空无一物的空气,握住自己手臂。
不可能有错,刚才他分明感觉到旁边有一个人拉住了他。但……
【……为什么心不在焉?为什么看那么久?】
面色灰白的恶鬼同样半跪着,鼻尖几乎与徐微与相抵。它一手按在徐微与脑后,一手松松地撑在两人身侧,模糊的人形较之前更为清晰了几分。
它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徐微与,眼神像草丛里等待狩猎的狼,冰冷、专注……残忍。
【不舍得李豫年?】
李忌似乎是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轻轻扯了扯唇角。
【总有些不长眼的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往你面前凑,好多好多……怎么会这么多啊?是不是微与故意勾引出来的……】
“摔着没?”陈妈匆匆跑上来,直接穿过李忌,蹲下来抓住徐微与检查。
李忌怔了下,偏头,像第一次认识陈妈那样用他那双眼白微微泛着灰的眼睛观察这个中年妇人。
——如果没人点破,很多恶鬼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
虽然它们的行事风格性格秉性和从前大不相同,手段也全然不似活人,但大多浑浑噩噩,只凭本能行止。李忌现在就是这样。
陈妈扶起徐微与,两人走下院墙。
“没事,休息一天就好了。你去书房,帮我把左手边的两本黄封皮的帐拿过来,我在房间里看。”徐微与回到房间,坐在床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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