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娜殷切的眼神注视着伊阿宋,伊阿宋在勃朗特小姐的秘密的注视下脸红了。勃朗特意味深长的又看向路安娜,深切的怀疑,这是不是路安娜为了留下伊阿宋的恶作剧。
昨天晚上,路安娜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勃朗特,我真是太舍不得伊阿宋了,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留下来呀!”
“你……很喜欢他吗?”勃朗特小姐躺在床上,觉得天气异常的闷,窗户开着,却没有一丝的风。
“伊阿宋可招人喜欢了呢!”路安娜却避开了勃朗特小姐的问题:“他在村子里这些天,你没发现那个瘦肩膀的丽娜来咱们家借了好多次东西吗?不过,我明确的告诉她,可别打伊阿宋的主意!嘿嘿!”
“路安娜……”
“你放心,我真是守口如瓶!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们有过订婚的事情!你不知道,那个丽娜可是满嘴的谎话,她一个人顶得上十个长舌妇了!可是,真是可惜呀,勃朗特,要是你们结婚了,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一直快乐的在一起了……”
“如果那样的话,那你不结婚吗?”勃朗特敏锐的问道。
“我吗?”路安娜的声音微微发颤,接着放声大笑了起来:“哼,那些臭男人,我才不稀罕呢!”
勃朗特感到内心万分的纠结,那么爱说谎话的路安娜,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呢?
勃朗特陷入昨晚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伊阿宋结结巴巴的说:“我猜,那可能是野猫之类的,我想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怪事发生了……”
“你怎么知道?”路安娜并不在意的接道:“没准明天早上我们一出门,就会看到什么血淋淋的小动物被丢在门口呢!”
“不会的吧,”伊阿宋不确定的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路安娜兴致勃勃的介绍:“以前我们的两个邻居吵架,我趴在阁楼的窗子上亲眼看到一个邻居将一只死老鼠丢在了另一个邻居家门口,那个邻居家的小孩一开门,都快要被吓傻了哈哈哈哈,你们不知道那个孩子的表情当时有多么滑稽,他的眼睛和嘴巴就像要飞起来一样,哈哈哈哈……”
“路安娜,咱们的邻居都已经认识很久了,没有这样的人。”勃朗特倒是认真的回应。
“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勃朗特小姐嘛!”路安娜吹捧道,她夸完勃朗特,又看向伊阿宋,坏笑着说道:“了不起的骑士先生!”
“路安娜,”勃朗特小姐正色提醒道:“你的汤要凉了。”
路安娜略略的吐了吐舌头,直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勃朗特小姐不喜欢伊阿宋,那么阳光,那么帅气,那么心地善良的少年,如果是她的未婚夫,那么她,她会感到心满意足吗?不,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这样清白的阳光的少年,怎么可能与她的黑暗的人生搅合到一起?所以彻底的关上了婚姻的门,她才心无杂念,也不会再感到忧伤。
“路安娜,”勃朗特突然喊了她一声。
“啊?”路安娜抬起来头,见勃朗特卡顿了一下,于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勃朗特。
“那个,上午你可以帮我把桌子上的迷迭香送给五条街后面的玛丽一家吗?玛丽大妈上次就跟我说头疼的睡不着,昨天碰到她答应了今天给她,当时忘了今天要去公证会的事情。”
“当然好了,”路安娜说道:“玛丽大妈是个好人,每次碰到,都给我蜜饯吃呢!你们中午能回来吗?”
“我们走去公证法庭就要两个小时呢,如果快一点的话,应当能赶上午饭的时候回来。” 勃朗特小姐思忖道。
“哦,”路安娜有些怏怏的,伊阿宋也似乎心事重重的,三人都没有再说话,路安娜坐的椅子随着她的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三人吃完饭以后,勃朗特就和伊阿宋一起出发了,路安娜坐在椅子上歇息,她看着柜子上的迷迭香包裹,身子却懒得动上一动。平日里她几乎什么都不想,今日却好像想的很多,她随手从布满裂痕的陶瓶中捻起来一支玫瑰花,这花儿是昨天她和伊阿宋在山上采的,过了一个晚上,花瓣边缘已经开始变色,路安娜用手指掐掉那些泛黑的边缘,十分耐心,一片一片花瓣的掐着,终于再也找不到一块黑点,她将玫瑰花举在眼前,发现这朵花已经残破不堪,花瓣无神的聋拉着。
是不是坏掉的东西永远不能恢复原状?就像糟糕的、恶心的经历永远不能抹去,它将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阴险的、执着的、无耻的纠缠自己一生,融入骨髓,深刻入体,除非割骨剜肉,否则难以祛除?
“勃朗特小姐在吗?”突然,门外传来明媚的喊声。
路安娜耳朵微微一动,身子却晃了晃,却没有吭声,等到外面响起来第二声喊叫的时候,路安娜才磨磨蹭蹭的推开了门,接着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满眼期期艾艾的姑娘。
是瘦肩膀的丽娜,路安娜觉得她长得很像自己从前很讨厌的一个玩伴——那姑娘总是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不知道为何,最近她想起来过去想的很多,过去的人,事情,拥挤的楼梯和脏水横流的街道。并不是因为她想家了,恰恰相反,她对过去的那段肮脏的日子越来越感到避之不及,越是避之不及,就越是见缝插针的浮现在脑海里。她好像有一段时间失忆了以后,她完全记得从前的事情,可是却好像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就好像是别人写的故事,编的剧本,在来到勃朗特小姐身边的日子里,她感到从前的岁月是那么不真实。可是近来,那些不真实的岁月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像是一条冬眠复苏的毒蛇,吐着信子在拥挤的草丛里,到处寻觅自己。
丽娜一看到路安娜出来,眼睛立即小心翼翼的越过她,朝她身后半掩着的木门看去,丽娜比她矮一头,路安娜俯视着她,毫不客气道:“别找了,就只有我在。”
丽娜被戳破了心思,脸红道:“我还以为勃朗特小姐在家哩!”
“你找她做什么?”路安娜反问道。
“没啥,就是我最近心里发慌,闷闷的喘不上气来,我妈妈说让我来找勃朗特小姐看看。”丽娜有些心虚的说道。
“哦,这不用勃朗特小姐看,我也能看得出来,”路安娜看似很有经验的说道:“最近好几个人都得了这样的病呢,你是不是有时候还眼睛红红的,有时候还心跳砰砰的快?”
丽娜有些狐疑的看着路安娜,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迟疑的应道:“是……是啊,是这样的,那个,那个……”
路安娜嘴角咧开一个笑容,嘲讽的建议道:“我知道你怎么办,你现在回头左拐,沿着小路一路向西,一直走到河边去,然后蹲下身子,整整头发,好好的看一看自己,是不是配得上人家!”
丽娜被她的话戳中的痛处,顿时气的面红耳赤:“路安娜,你胡说什么呢!你自己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你又有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蠢丫头,你以为伊阿宋就能看得上你吗?”
路安娜大惊小怪道:“哎呦,谁说伊阿宋啦!好呀,原来你得的病叫做白日梦相思病!”
丽娜气急败坏道:“哼,你少装模作样,你天天黏着他,难道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你还劝我白日梦,我倒是劝劝你,我们家里可是给我留了丰厚的嫁妆呢,你有什么?”
路安娜反驳道:“呵!八字还没一撇呢,你都算计到结婚了,我是不是要先把喜酒替你喝了?”
“我懒得和你吵架,伊阿宋在哪里?”
“我偏不告诉你。”
“好呀,我看在勃朗特小姐的面子上,才搭理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我可是听我妈妈说了,她根本没有听说过,勃朗特小姐还有什么远房表妹!看你和勃朗特小姐的样子,难不成你是她的私生女?”
路安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上前一把抓住丽娜,将她拉进了门里,贴着门板上:“好呀,你可算是承认了,我说怎么听到勃朗特小姐的谣言呢,原来都是你传的!哼,勃朗特小姐是个好人,我可没有什么道德感!”
“你,你要干什么……”丽娜从未见过路安娜露出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的脖子被狠狠地掐着,连说话都说不流利,她想要反抗,可是瘦小的她却完全不是路安娜的对手。
“你说怎么样呢?丽娜,听说森林深处的女巫,专门喜欢抓了你这样四处造谣的年轻姑娘,割了你的舌头,剥了皮做衣裳!”
“啊……”丽娜一听路安娜的描述,眼前立即浮现血淋淋的场景,吓得忍不住尖叫。
“别让我再听到关于勃朗特小姐的谣言,知道吗?”路安娜低声威胁道。
“好…… 我,我知道 ……”
“还有,屋子后面的果子是不是你踩烂得!”路安娜继续扬眉质问道。
“什么,什么果子?”丽娜惊恐的反问。
“你装什么无辜?不是你做这些恶作剧吓唬我们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说什么呀……”
见丽娜的神情不似作假,路安娜这才松开了她,丽娜一挣脱开,立即推开门朝外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仿佛路安娜是个恶魔似的。路安娜却陷入了沉思,不是丽娜,那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有什么传说中的女巫夜游,将好好的东西都破坏掉了?
第45章 创伤的鱼
丽娜走后,路安娜心烦意乱的回到了屋子,她感到有些莫名的失落,像丽娜那样一个四处造谣的坏姑娘,却极有可能拥有让人艳羡的婚姻,成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太太,而她呢,如果勃朗特小姐以后结婚了,她又该去哪里呢?她好像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会思考,她的行为生硬而决绝,才会做出放弃人生那样的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的人生不仅没有结束,反而重新开始了,她从未想过明天,也从未想过勃朗特小姐的明天。因为勃朗特小姐,她太不一样了,她不像其他姑娘,需要被保护,被照顾,她不用男人,就可以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好。
可是自从伊阿宋出现以后,路安娜开始意识到勃朗特小姐原来也会像所有的乡村女子一样,可能结婚,可能有孩子,可能有新的家庭,她一开始想,如果是伊阿宋的话,那么他们仍旧可以在一块,伊阿宋喜欢她,而且尊敬她,看她的眼神从来不像那些男人那样充满了昭昭的欲望。他不会想要把她赶走的,他们三个可以继续生活在一块。可是眼下,伊阿宋就要走了,勃朗特小姐以后会和别人结婚吗?
路安娜感到心里乱哄哄的,甚至对伊阿宋的出现,打破了她们生活的平衡而感到生气。
门外又传来一阵沙哑的喊声:“勃朗特小姐在家吗?”
路安娜寻声出门去,是一个一脸菜黄色的老妇人,路安娜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却对不上名字,只好懒洋洋的回答:“她不在。”
“哎呀,好嘛,她什么时候回来呀?”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问道,她看起来年纪很大了,骨架也快要散开一般,仿佛全是靠着那一身不够合身的衣服将她的身体支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子在发抖,所以声音才听起来在发颤。
“我不知道呢,可能下午回来吧!”路安娜有些不耐烦,这些老妇人虽然看起来怪可怜的,可是却最会贪便宜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要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老妇人准是来找勃朗特小姐讨免费的草药的,纵然她们很可怜,可是在太阳底下弯着腰挖草药的勃朗特小姐难道就不可怜吗?路安娜才不管别人的死活呢。
“好嘛,那好嘛,那我下午再来吧。”老妇人期期艾艾的看着路安娜,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颤颤巍巍的转头,像是一辆坏了的马车,路安娜仿佛可以听到她的骨架撞动的声音。
“你找她做什么?”路安娜见对方没有再纠缠,反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丽贝卡一直在发烧,我用了土方子也不管用,姑娘,我们没有钱请医生啦,只能求求好心的勃朗特小姐……”
“丽贝卡……”路安娜感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看向眼前的老妇人,突然反应过来道:“您是……丽贝卡是那个巫术……那个纺织厂里被捅了剪刀的那个吗?”
“不……”老妇人小心翼翼道:“你可不要相信那些话啊,丽贝卡是个好姑娘,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无辜的姑娘受了伤,还遭人骂,拿剪刀捅了她的那个却什么事都没有……”
路安娜心想,要是丽贝卡真的如传言所说会什么巫术,为什么自己还落得个发了烧的下场,她天生一骨子没来由的叛逆,于是说道:“你回去吧,等勃朗特小姐回来,我告诉她。”
“好心啊,好心的姑娘啊,上帝保佑你啊。”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说着,再三感谢了几遍,好像路安娜对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一般,她才转身离开。
那老妇人离开以后,路安娜才想起来她答应了为玛丽大妈送草药的事情。玛丽大妈是住在村子西边的寡妇,人胖胖的,看谁都带着喜庆,她经营着卖酒的营生,卖麦芽酒和苹果酒,梨酒等各种美味的果子酒,甚至还会酿一些十分可口而珍贵的葡萄酒。
路安娜取了药包,到了玛丽大妈家的时候,玛丽大妈正在忙着帮一个农夫打一品脱麦芽酒,她见到路安娜,立刻热切的打招呼:“哎呦,路安娜来啦,小乖乖。”
玛丽大妈靠着一张甜嘴,生意兴隆,她自己没有孩子,叫所有的孩子都是小乖乖,可是路安娜作为一个成年人,被叫做小乖乖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打酒的农夫离开以后,玛丽大妈拉出来椅子让路安娜坐下,倒了满满一大杯苹果酒请路安娜喝。
路安娜接了过来,低头喝了一大口,快活的夸赞起来,玛丽大妈接过了路安娜手中的药包,一边表示了感谢,一边和路安娜说着家常,她的消息很是灵通,告诉路安娜隔壁库鲁姆村子新建了一家纺织厂,去那里的女工一个星期可以赚十个先令,村子里很多女人为了多一个先令,早上六点钟就出门前去库鲁姆纺织厂呢!这些女工晚上回来的时候,都会在玛丽大妈这里买上一品脱麦芽酒,玛丽大妈也能从她们的手中买到一些低价的布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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