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软件园的高楼间跳跃，留下金色的光点。已经快到上班时间，许多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白领匆忙走过颜明安身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的Alpha。
各种没有完全盖住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味道还有其他香水味和古龙水味混合在一起，颜明安打了个喷嚏，简直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香水池。
说来也奇怪，自己作为Beta对信息素天生钝感，但是自从被刘弥舟下药之后，嗅觉倒是灵敏了不少。
好在没什么大影响，就是熏得有点难受。
颜明安掏掏口袋，戴上江也离开前塞进去的一个口罩。
他掏出通讯器，原本和工作室商量好是下周一来，昨晚临时决定，没想到与他交接的人拍拍胸脯表示随时都可以来，到时候打这个号码就行。
“诶，等等，你哪个？”或许是因为颜明安徘徊了太久，负责登记外来人员的保安对他招招手，“过来过来。”
颜明安指了指自己，随后走了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保安上下打量着颜明安，“工作证呢？”
“哦哦我是第一天来上班。”颜明安打开通讯器，在虚拟屏幕上调出那份邮件，“这是我的聘用书，他们好像没给我工作证。”
保安戴上老花眼镜，认真看着最后的落款，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奇美拉？我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的人来接你，怎么搞的……”
“不用，我这里……”颜明安话还没说完，保安已经把电话打了出去。
“嗯，是挺年轻的小伙子，是个Alpha，你们过来把他带上去吧。”见保安对和善地笑笑，颜明安便也笑了笑，放下通讯器。
很快，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理了个利落的寸头，用力握住颜明安的手：“你就是新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快跟我过来吧。”
颜明安张了张嘴：“嗯，对。怎么称呼，我叫……”
“哦，叫我郑敏欣就行，不用自我介绍，我知道你，我就叫你小明吧，可以吗？你这穿的也太正式了吧。”
这亲昵的称呼让颜明安一愣，难道是因为游戏公司的缘故，氛围比较轻松吗？
颜明安看向Beta胸前挂着的工牌，背景是一只Q版的怪物，狮头扬起，山羊的身体毛茸茸的，而尾巴则是一条翘起的蛇尾。正契合这间工作室的名字：“奇美拉”。
古希腊神话中幻想的象征。一种可怕的混合怪物。被铅窒息而死的蠢货。
说来也巧，颜明安在现实世界里工作的工作室，也叫这个名字。
郑敏欣给颜明安刷了自己的工牌，走进电梯，不由叹了口气：“还好你没看到分配就跑路，不然我们可真的要忙不过来了。”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颜明安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抱歉，我拖了那么久，应该早点来入职的，我有点感冒，戴着口罩没事吧？”
“嗨。没事，来了就行。”男人靠着电梯门，“我们组比较随意，我先带你去人事那边，然后熟悉下环境……”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入，将电梯挤得满满当当，颜明安和郑敏欣也被挤到了角落。
郑敏欣几不可查地“啧”了一声，颜明安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进来的这群人，都是奇美拉的员工。
“刚开完会？”郑敏欣主动和周围的人攀谈起来，“这是我们组新来的，以后多照顾照顾啊。”
被围在中间的秃顶男人讥讽地笑了笑：“你们组来了新人？可是刚刚你们组的组长辞职了啊，是不是搞错了，你再去问问。”
郑敏欣脸上笑容凝固，男人露出可惜的神色：“到时候你们可能会被分到别的组去，你要是想来我这边，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颜明安眨眨眼，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但是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郑敏欣确实搞错人了，因为那个秃顶男的声音，和他在通讯器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电梯门一开，郑敏欣便直接冲了出去，颜明安也加快步伐：“这是什么意思？”
“电梯里那个是吴总……吴耀敛，当然他不是什么总裁，只是其他组的组长，我们故意这么叫他，摆的谱比总裁还大，和公司里所有人都有过节，他们组的离职率是最高的，哦，上面的人倒是喜欢他。我们组最近开发的游戏遇到瓶颈，他天天在说风凉话。”
“说什么他们组正在进行第一轮内测，反正我们也闲着，就帮他们修修bug，调调数值，切，活我们干了，结果还不是他的功劳。”
“跟你说，我们工作室马上要来一个贵族家的Alpha小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来我们这里体验生活了，他可是毛遂自荐要去给小少爷当助理，啧啧啧，你是没看到他那嘴脸。”
“嘛，毕竟人家都攀上贵族了，和我们当然不一样。”郑敏欣小声说道，话中尽是嫌恶，“组长不可能辞职，他都没和我们说过这事，而且开发这款全息游戏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脑子有问题·贵族家的小少爷·颜明安·假Alpha跟着郑敏欣的步伐走进一间办公室，相当共情地附和道：“公司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同事呢，真是太恐怖了。”
打开门，疲惫的眼神、麻木的眼神、不屑的眼神……唯独没有好奇的眼神，颜明安平静地与每一种眼神对视，键盘声“啪嗒”“啪嗒”，并没有停下来过。
“我在外面遇到吴总了，怎么回事，组长呢？”郑敏欣气都没喘匀，直接拉着坐在门边的人问道。
“组长说是他当时立下的军令状，要带领全组研发一款全息游戏，现在光是开发引擎都失败了……”剃着寸头的男人哭丧着脸，“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怎么就失败了？！”郑敏欣提高声音，“谁说的？我们还有三个月时间，大家努把力……”
“是我说的。”一个高瘦的Alpha走了进来，“目前全息游戏依然只是个没法完成的设想，辛苦大家这段时间的努力了。我对不起大家。我们小组即将解散，公司马上就会妥善安排你们的。”
他对所有人鞠了一躬，然后走进办公室里单独的隔间，透过玻璃墙，能看到他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整间办公室只剩一片死寂，郑敏欣走进隔间，用力地甩上了门。
颜明安一个人站在门边，咂咂嘴，有点想嗑瓜子。
他大致算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职场斗争没什么意思，在原本的世界中他已经受够了勾心斗角，但他却对全息游戏引擎的研发有点兴趣。
刚来这个世界时，颜明安也曾经好奇过自己原本世界的游戏早就发展到可以将人类意识上传到云端体验大型游戏，为何这个世界科技如此发达，居然还没有产生任何全息游戏。
后来事情实在太多，江也又盯得紧，颜明安便也没有时间去深究。
门从外面被打开，吴耀敛带着得意的笑容和自己的两个助理走了进来，颜明安努努嘴，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位置。
“相信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个人表示很遗憾，接下来人事会安排你们去不同的小组。”吴耀敛刻意叹了口气，“如果你们有人想来我的组，我可以和上面说一声。”
“吴组长，我们组还没解散呢。”郑敏欣打开隔间的门，站到吴耀敛面前。
吴耀敛耸耸肩：“只是名义上没有，你们真的还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上吗？如果没有人接手你们组的项目，到时候你们怎么办？”
“我同意组长的说法，反正在哪个组干活不是干活。”先站起来的是那个剃着平头的男人，然后是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坐着三五个人，面面相觑。
收拾好东西的原组长低着头，走过所有人面前，却被吴耀敛抓住了肩膀，吴耀敛微笑着点头：“有缘再见咯。”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离开了办公室。
郑敏欣胸口不断起伏，明显是忍到了极限，他刚想开口，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个今天刚来的新人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是不是只要有人接手，这个项目还能做下去？”颜明安不紧不慢地扫过还坐在座位上的几个人，反正都是工作，他不如做点自己擅长的，“你们的进展到哪一步了？”
郑敏欣“啊？”了一声，像是不懂这个节骨眼一个新人掺和什么。
吴耀敛冷笑：“小郑，你还没和他说明情况吗？说起来，我刚刚就奇怪了，明明人事那边说你们新招的实习生一听你们现在的工作量，直接就不签协议就跑了，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一个新人，说什么接手不接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娇生惯养，颜明安脚踝都站得有点酸，他也不说话，随便拉过一张椅子，慵懒地靠着扶手斜坐在上面，手指轻轻摩擦着袖扣。
安静。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颜明安身上，他只是模仿着江也平时的语调，云淡风轻地笑：“我就是个对游戏制作感兴趣的新人而已，您继续。”
像是想到了什么，吴耀敛脸色一白，他掏出通讯器，随着他按下这个号码，颜明安的通讯器也适时响了起来。
颜明安轻挑了一下眉梢，摘下口罩，慢吞吞地接起通讯：“吴总，幸会。”
第25章
颜明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间办公室能容纳那么多人。
他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 只是面前的人已经换成了这家工作室的负责人、各个部门的部长和副部长、各个项目组的组长、副组长……
“我是来工作的，各位都是我的上级。”见负责人膝盖一弯，颜明安翻了个白眼, 翘起二郎腿，冷声道, “别瞎跪。”
这是颜家小少爷的特殊癖好吗？负责人赶紧稳住身体, 假装给颜明安捡起脚边的垃圾，低声下气地开口：“颜少, 给您请罪，我们居然没认出您，我们给您安排了专门的办公室和专门的员工，您要不要先过去看看，如果有哪些装饰和人员不合您的胃口，我们立马就换。”
颜明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吴耀敛：“人员？”
“当然，一切都以您的感受优先。”
颜明安环顾四周，曲起手指敲着座椅, 轻笑一声：“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啊？那……”
“他们要做的全息游戏，我也挺感兴趣, 怎么办？”他抬起头，语气直白而天真。
负责人深深鞠了一躬：“刚好, 这个组没有人愿意接手，您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人员配置上呢……”
颜明安打断负责人的话：“别加人了, 就那三……四个就行，他们已经打算走的就走，换来换去也麻烦。”
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负责人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颜明安打了哈欠：“渴了，你们这里有茶水间吗？”
“有有有，我这就带您去了。”
“不用了，大家都挺忙的，我有人带我。”颜明安站起身，把包放在座位上，捋平衣服上的褶皱，“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办公室的门“呯”一声打开，颜明安没着急走，等那些人都离开了，才缓缓来到门外，窃窃私语在这时停了下来，几个剩下的员工缩着脖子抵在墙边，左看右看，就是没人看颜明安。
颜明安牵了一下嘴角，伸出手在郑敏欣眼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
郑敏欣嘴唇发白，猛地哆嗦了一下：“颜三少？”
“叫我名字。”颜明安双手抱臂，笑道，“郑哥，你不是说要带我熟悉熟悉环境吗？”
走进玻璃长廊，视野变得更加开阔。透过窗一览无余的巨大办公室，整齐摆放的办公桌，低声聊着八卦的员工。
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倒霉哥哥找的这家工作室是帝国第二大软件公司旗下最重要的游戏工作室之一，据说投资人里就有不少贵族，比如颜明安的老熟人刘弥舟也是投资人之一，薪酬算是帝国里同行业数一数二的，同样的，考核也相当严苛。
听着郑敏欣吞吞吐吐的介绍，颜明安看着墙壁上的各种报道和荣誉，不由咋舌。
“这边是这一层的茶水间，平时您有事没事都可以来这里休息。”郑敏欣带着颜明安走进门，原本在里面叽叽喳喳喝茶聊天的人一见颜明安，顿时鸦雀无声，迅速拿起杯子和文件，挨个和颜明安鞠了个躬，逃一般地离开。
轻快柔美的小提琴背景音乐没有丝毫卡壳，几株用来护眼的绿植晃晃枝叶，又归于沉寂。
“我有这么吓人吗？”颜明安觉得有些好笑，他跟着节奏哼唱着旋律，抬起手，拔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出来接热水。
郑敏欣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要喝什么咖啡？”
颜明安对咖啡和茶没有任何了解，尽管江也给他完整地教了一遍如何烹煮不同的咖啡，他也不爱喝这些苦涩的液体，对他而言和中药没有太大区别，于是他环视了一圈吧台：“你们这里有奶茶吗？”
“坐。”颜明安端着自己自制的红茶加牛奶坐到窗边的位置，暖洋洋的日光下，他打开通讯器，拍了一张“奶茶”照片打给江也。
郑敏欣愣了一会神，这才坐了下来：“您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大家都是同事，有话直说就行。”颜明安拆开糖包倒进杯子里，透明的糖粉在褐色液体中荡漾开。
从刚刚开始郑敏欣就一副踌躇的表情，颜明安又不傻，自然知道他们短时间里是没办法完全接受自己忽然空降顶替了他们组长这件事。
郑敏欣握住桌子的一角，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那我就直说了。”
颜明安也正襟危坐，点了点头。
“我们很感谢您能过来帮我们，但是我们这个项目是真的很想做成的，并不是您想的玩玩而已……所以，能不能请您让我们继续原来的全息游戏的项目，您什么都不用做都可以。”郑敏欣猛地起身，茶杯中的液体晃动两下，颜明安见状伸出手，像是不经意间按住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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