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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振昇转念一想，一拍桌子，又赶紧压低声音，指了指头顶：“难道是……为了这事来的？听说这事各方都在使劲，所以他想探探地方那些家族的口风？接下来的日子来贺岁的不少，万一他们口不择言……”
“家主不必惊慌，前些日子几位皇子皇女派人送了贺年信过来，家主不都是同样以礼相待，咱们颜家素来不参与那些事，谁不知道。”林管家适时递上一杯茶，为颜振昇揉揉手腕，轻声说道。
颜明宁见颜振昇面色和缓，说出了心中的顾虑：“当日安安结婚后分家，家主暴怒，可有提过嫌弃他结婚对象身份的事。”
颜振昇沉默良久：“至少谣言的源头并非颜家，但是你十一弟说了那种话，那位难免会起疑心。”
颜明宁了然，起身站到颜振昇身边：“宣宣年纪尚小，不懂察言观色也是正常。而且我看那位，还挺在意三弟的。”
“你的意思是，他会爱屋及乌？”
颜振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向自己最器重的长女。
颜明宁握紧双手，一字一顿：“是投鼠忌器，若是三弟对颜家在意，那位或许也能给颜家一点薄面。”
“也只能如此了。”颜振昇叹了口气，“你今晚趁着大家都在守岁，偷偷差个信得过的人带医生去看看宣宣，地牢里阴湿，他别落下病根了，切记，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利弊。”
颜明宁郑重点头：“家主放心，已经安排人去了，快到家宴的时候了，家主还是快准备一下吧。”
颜家的家宴设在主宅的最东侧，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窗，若是掀起帘子，恰好能将整个庄园一览无余。
几十盏琉璃灯精巧地摆放在不同位置，恰好照在头顶天然的水晶穹顶上，被完美切割的水晶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配上一旁将房间照得通明。
一些冷菜已经提前摆到了桌上，精致的摆盘让人看着都食指大动。
颜家大大小小的旁支中的重要人物以及主家的子嗣都穿着最得体的服饰，或是小声交谈着这一年在外的见闻，或是互相大声寒暄发出夸张的笑声，硬是造出一番合乐的氛围。
他们人虽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却没一个人敢动筷子。
颜振昇下首的两个位置，还空着呢。
颜明安自以为自己在四皇子的晚宴上算是见过了世面，可他一进门，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就不由咋舌，自己要是偷偷敲下来一小块，是不是直接可以发大财了。
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在看到两人的那一刻，有个在外任职的旁支家主一瞬变了脸色，惊得说不出来话来，但又很快恢复如初。
颜明安面上笑容没什么变化，挽着江也穿过一张张给旁支设下的宴席，走到那张足以坐得下数十人的乌木长桌前，对着站在主位的颜振昇点了点头：“家主，我有些不舒服，来迟了。”
颜振昇赶紧嘘寒问暖道：“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凉？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颜明安摇摇头，坐到江也拉开的椅子上：“在帝星就感冒了，没好全，不过江也给我带了药过来，吃完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颜振昇轻咳两声，“今天是颜家的家宴，来了不少亲戚朋友，安安你还记得吗？”
哪能不记得？
颜明安那时候被江也逼着背资料都快背魔怔了，两眼一闭都是这些人脸。
快看吐了。
颜明安的食欲当场消失。
“江先生是第一次来。来，我来给他们介绍一下。”
颜振昇将颜明安和江也几乎是用请的方式带到主位前面：“再重新介绍一下，这是安安，大家以前都见过了，现在在帝星找了个……游戏开发的工作。旁边的呢，是他的Omega，叫做江也，在军部工作，是那位的得力助手，两个人已经结婚有一阵了。”
“安安啊，是个孝顺孩子，知道他父亲想念，过年特意带着他一起回家祭祖。”
颜明安面对着那些熟悉的脸，相当坦荡地鞠了一躬，声音带了些沙哑：“各位叔叔婶婶好。”
然后就立马拉着江也回去坐着了。
底下一静，随后便响起了关于这对夫夫的讨论声。
“哎呀，颜三少爷真是气度不凡啊，不愧是颜家的血脉。”
“做游戏好啊，做游戏赚钱，现在谁不想去做游戏了，三少有眼光。”
“不是我说，你们俩是真的般配。江先生也是一表人才。”
“江先生一看就是将来要成大事的。”
颜明安听着这些恭维，尴尬地脸都要笑僵了。他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色，满是汗的手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江也干燥的手心：“你第一次来蓝星，看看想吃什么？”
“试试这个吧江先生。”宴浔昭起身，亲自从仆人手里给江也端过一盅小汤，“这是蓝星最有名的星鱼炖鸽，以前安安可喜欢吃了，不知道合不合江先生胃口。”
“多谢伯父。”江也并不推辞，伸手接过，搅拌了一会后才舀起一勺，侧过头看向颜明安，“您要不要先喝一口。”
颜明安摇摇头，他刚刚吃了不少零食，又加上不是很舒服，现在还没什么食欲。
江也这才浅浅抿了一口，点点头：“确实很不错。”
颜振昇立即松了一口气，心照不宣地与几个知情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便吩咐下人开始上菜。
底下的都是些人精，哪能看不出颜振昇刚刚举动中的异常，知道内情的，自然不愿多说什么，不知道内情的，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好奇。
毕竟秦江越名声在外，前段时间可整治了不少贵族。
席间反而更热络了起来。
酒过三巡，颜振昇拿着酒杯看向颜明安：“安安，我们父子俩也有段时间没见了，来，试试这上好的陈酿。”
颜明安看看自己杯子里的可乐，还没说话，江也就扶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家主不爱喝酒，我来吧。”江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卑不亢，只是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颜振昇的杯沿，也不管颜振昇的反应，直接一饮而尽。
颜明安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江也，江也酒量应该很不错，自己上次灌了他那么多，他还和没事人一样。
不知道Omega喝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颜振昇手臂在空中顿了顿，也赶紧喝完一杯酒：“江先生，军部最近那么忙，您还抽时间陪安安过来，我代表颜家再敬您一杯。”
“大家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要多联络联络感情才是。”
“也没有多忙，和平时差不多。”江也淡然靠着椅背，手指曲起轻轻叩着桌面，“心意收下了，不过最近家主让我戒烟戒酒，酒就不再喝了。”
正在专心拿筷子戳鸡腿的颜明安愣了愣，目光清澈：“啊？啊……是啊，都说了让你少抽点烟，少喝点酒了。”
江也的演技真好，这副云淡风轻见惯了世面的模样，若不是他知道底细，也要误以为江也真的是秦江越的麾下。
颜振昇知道这位也是给了自己儿子面子才喝的那杯酒，也不强求，转而举起酒杯，开始说一些祝酒的客套话。
这顿饭吃得漫长又无趣，颜明安和没吃差不多。几个被带过来见世面的小辈早就坐不住去外面玩了，他听着那些陈词滥调，低头用筷子搅着碗里的东西，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江也侧过头，附在他耳边：“我吃的差不多了，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颜明安点点头，江也握了握他的手：“您的手怎么这么冷？”
“感冒吧。”颜明安也说不准怎么回事，上次有这种四肢无力、头昏脑胀的症状，还是“被”王小明和王小亮下药的那会。
颜明安起身，刚想着怎么和颜振昇说一声，颜振昇就已经对二人笑道：“庄园不算大，但是勉强还能看，安安你平时来的少，带上几个熟悉这里的奴才，和江先生好好逛逛。”
江也拿起颜明安和自己的外套，语气平静而疏离：“不必费心，我和家主两个人去就行了。”
外面的那些“灯笼”已经亮了，站在主宅的台阶往下看去，仿佛置身于浩瀚的银河之中。如果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灯笼”内部的投影内容不断变换着，有帝国的标志，还有颜家的家徽，以及帝国代表吉祥的飞行走兽们。
远处的天空中还能隐约看到一些光点，城市上方绽放的巨型虚拟烟花甚至还能模拟烟花炸裂那一刻的声音。
有孩子举着赛博烟花笑，只要按下按钮，烟花中就会爆出一片光点，在头顶汇成不同的图案。他们追逐着经过颜明安和江也身边，颜明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叮嘱一句：“小心别摔跤。”
“谢谢叔叔！”孩童声音脆生生的，颜明安努努嘴，下意识看向站在身边的江也，正好撞进了江也专注而认真的目光中。
目光交错间，颜明安一愣，随后低下头自嘲道：“我们都到了被叫叔叔的年纪了啊。”
“您还年轻着呢。”江也抬起手，帮颜明安正了正衣领，“您脖子后面都是汗，先去换身衣服吧。”
换衣服这事吧，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当江也全身只剩一条裤子的时候，颜明安还在和里衣复杂的暗扣做斗争，天知道他当时是怎么穿上去的。
在他彻底崩溃拿起剪刀之前，江也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男人低下头，耐心为他解开一个个暗扣，他靠的太近，颜明安甚至能听到男人的呼吸声，还有从男人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Omega信息素味道。
“做事不要这么毛躁。”江也帮颜明安脱掉上衣，随手将昂贵的衣物丢到一边，又将另外一件衬衫套到颜明安头上。
眼前一黑。
颜明安努力把自己套了进去，随着光线一起出现的，是江也的背影。
男人身上有一层结实的背肌和腰肌，却也有各种各样伤痕，大多因为时间过得太久，几乎和肌肤融为一体，只剩一道道病态的苍白。
“江老师，你受伤的时候疼不疼啊？”
“什么？”江也转过身，八块腹肌如刀刻般分明，随着男人的呼吸上下起伏，再往下，流畅的人鱼线隐入更加私密的位置。
颜明安努力控制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受那些伤的时候，疼不疼啊？”
江也轻轻挑起眉毛，往前跨了一大步，浓郁的Omega信息素的作用下，颜明安瞳孔微微放大，声音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江，江老师？”
江也却只是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衬衫，随意披在肩上：“忘了。”
颜明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捂住胸口，似乎这样就能让心跳正常一些：“还好现在不打仗了。和平真好。”
江也抿起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颜明安总算摆脱了那身昂贵的束缚，懒懒地躺到床上，开始在通讯器上搜索蓝星的旅游攻略：“江老师，接下来几天我们要去哪里玩呢？”
江也毫不犹豫地回答：“都行。”
“不能说都行。”
“随便。”
“……随便也不行。你就没有什么想在蓝星做的事吗？”
“没有。”
颜明安是真的没什么话好说了：“那你就没有想和我一起做的事吗？”
江也沉默片刻，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颜明安也不自取其辱，把虚拟屏幕摆到江也面前：“要不我们去附近的集市看看吧，听说还有在守岁祈福活动。”
江也抬起头，屏幕里散发着暖光的参天大树上挂满各种红金相间的绸带。
他随口应了声：“嗯。”
他们随便拉了一个下人问清楚哪里有闲置着的飞行器，那个下人如临大敌，直接把赵管家叫了过来。
赵管家也不敢怠慢，直接带了二人去放置飞行器的地方便悄然退下。
颜明安仰起头，看着一个个庞然巨物，有些手痒。他忍不住拉拉江也的袖子：“你教我开呗，我想学。”
江也沉默不语地上了一个飞行器，他极少有这种出戏的时候，颜明安一愣，跑到江也的前面。
男人眉头紧锁，面色铁青，目光冰冷，甚是吓人。
以前颜明安耍赖不想背资料的时候，也没见过江也这么生气的模样。自己说了什么惹到江也了？
颜明安坐在江也身边的位置，百思不得其解。操控台各种灯光闪烁，他偷偷看了眼江也的脸色。
江也睫毛轻颤几下，低下头操纵着飞行器：“你学这个也没什么用，平时用不上，还浪费时间。”
“行吧，不学就不学，反正家里有一个人会开就够了。”颜明安忽然想到倒霉哥哥的死因，自己好像触及了江也的伤心事，也不再说话了，掏出游戏机，窝在座位里开始打游戏。
其实他已经不指望这个游戏机能告诉自己什么了，只是单纯习惯性打一把。
驾驶舱里没有人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个游戏机很好玩吗？”过了一会，江也像是不经意般开口。
Beta先是困惑地“嗯”了一声，随后兴奋地抬起头：“江老师，你要玩吗？我教你啊，不过这个游戏只能单人玩，家里有不少双人的游戏都浪费了。”
“等以后有时间吧。”江也走到窗边，下面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铺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所有光点的最深处，是那棵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参天巨树。
他们到了。
有这样一种说法，蓝星之所以叫蓝星，是因为这棵树。
树没有名字，年龄不详，据说岁数比帝国还要长。关于它的传说很多。
什么赐予好运、祝福都是最基础的了，最有名的传说就是联邦与帝国打仗的那些年，这棵树莫名其妙枯死，又在联邦帝国和解那一年枯木逢春，花开得比往日都要艳。
颜明安不信这些，大多都是招揽游客而编出来的故事，但是等到他真的站在树下时，还是忍不住感叹，和其他人一样举起通讯器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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