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彻底慌了,伸手攥住缠绕在他腿间的荆棘猛然拔起,剧烈的疼痛感直达他大脑神经,竟是让他忽而变得清醒起来。
“阿昭?阿昭你醒了吗?”
宋知昭又听到了沈时闻呼唤他的声音,不过这一次却格外真实。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了站在他床边的沈时闻。人此时的面容难掩憔悴,可在看到他醒来后,却欣喜得眼眸倏忽一亮。
宋知昭尝试着开口,却感觉喉咙发干。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结果还没等他出声,沈时闻就立即端起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
“阿昭,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不过你先别乱动,我一会儿就去叫医生。”
沈时闻一边给他喂水,一边轻声叮嘱着,生怕人一不小心触碰到自己的伤口。
宋知昭听话地点了点头,在将那杯温水全部喝光后,才觉得嗓子不再那么干涩了。
他偏头看向沈时闻,望着人熬得泛红的眼睛,心口处被狠揪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沈时闻拿着水杯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他连忙将头扭到旁侧,试图遮掩掉自己那泛红的眼眶。
“没什么大事,你只是陷入了短暂性的昏迷。医生说你伤得并不是特别重,而且救助得也很及时,你迟迟醒不过来,是因为事发时精神高度紧张,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是在阐述在一件普通的家常琐事,可宋知昭却明显能感觉出人现在的情绪很不对。
宋知昭眨了眨眼睛,伸手拽了下人衣角,试探性地询问道:“那我……昏睡了多久?”
沈时闻这才又转过头来,那双通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宋知昭,你昏睡了整整三天啊。”
短短的十余个字,他说到最后,嗓音里竟染上了不太明显的哭腔,听得宋知昭心尖都在发颤。
宋知昭想要抬手抚摸上沈时闻那张憔悴不已的面庞,可却被人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心知肚明沈时闻是在恼他当时不管不顾的以身挡刀,以致于现在受了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别生气了老婆。”他故意将眉头紧紧蹙起,伪装出一副疼痛不已的模样,“我现在还疼着呢,要不,你先亲亲我吧?”
沈时闻一眼就能看出人是装的,顿时生出了小脾气,他倔强地后退半句,梗着脖子说道:“我不亲混蛋。”
宋知昭眼见着自家老婆是一时半会儿哄不好了,强撑着想要坐起身来,却被沈时闻眼疾手快的拦住。
“你坐起来干什么?你那伤还没痊愈呢!”沈时闻心急如焚,声音也不由自主抬高了几分,“医生说了,就算是你醒过来了,也需要再上静养一段时日。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你都只能老老实实的给我躺在这里,一刻也不许乱动!”
宋知昭自知理亏,只好再次躺回去。他一边偷瞄着人脸色,一边问道:“我只能躺在这里,不能动弹?”
“对。”沈时闻回答得格外坚定。
宋知昭严重怀疑人是为了惩罚他才这么诓骗他的,他撇了撇嘴,又问道:“那我这几天想去卫生间怎么办?”
“我抱你去。”沈时闻微抬下颌,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宋知昭看他这副德行,忍不住轻笑一声:“你不是说我只能在床上躺着吗?你抱着我去,就不算动弹啦?”
“你!”
沈时闻自知中了宋知昭的小诡计,瞪着眼扬起了手,恨不得给人一巴掌。可他到底还是不忍心,只是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就将手无力的垂回到自己身侧。
他重新坐回到宋知昭身边,俯身将脸颊贴靠在人手臂上,闷声说道:“阿昭,你知道我在比赛现场,接到警局电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宋知昭闻言鼻间骤然一酸,胸口如同巨石堵塞般沉重起来。他没吭声,只是静静等待沈时闻的下文。
沈时闻也没等他回应,只是望着医院雪白的墙壁,自顾自地开口:“他们说你遭遇歹徒袭击,身中一刀,已经被送去了医院抢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我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跑出了赛场,可是警察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
“我那时候好怕,怕你伤得很重,怕你会再也醒不过来了。怕你会就此丢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去另一个世界逍遥快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只是当我站到抢救室的门口时,医生正巧从里面走出来,说了句‘病人已脱离危险’,我这才回过神来。”
“可谁知道下一秒,就听到医生说你虽然抢救及时,但由于受到了过度惊吓,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目前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状态。我当时理智尽失,冲上去质问他你什么会醒,可他却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还让我冷静下来。”
沈时闻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格外平静,大抵是因为现在宋知昭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终于如释重负了。
可是即便他不继续说下,宋知昭看他这幅状态也知道,人肯定是在他病床边不眠不休的守了整整三天,生怕他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宋知昭刚想出言温声安慰人两句,却感觉到一滴水珠滴落到他的手臂上,那感觉,如同梦中的那滴雨。
他倏忽间瞪大了双眼,动了动唇瓣想要轻唤沈时闻一声,却被人哽咽的声音打断了。
“阿昭,你知道吗?我这三天无时无刻不在懊悔,我恨自己没能时刻陪伴在你身边,也怨自己当初冲动之下意气用事,竟上门找了马骁旭那个疯子一通麻烦。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了,我、我恨不得自己跟你一起走了算了!”
沈时闻视线逐渐模糊不清,泪水不受控制的夺出眼眶。
他那行清泪滴落在宋知昭的手臂上,是在忏悔,也是在恐惧。
毕竟他是真的没有料到,马骁旭会因为当时他给的那两拳,就想要宋知昭的命。
第58章
宋知昭微微动了下手臂,想要将处于悲痛中的沈时闻拉扯回现实,可在察觉到人的身体似乎在轻颤后,试探性发问道:“老婆,你是不是哭了?”
沈时闻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抬手胡乱抹掉眼角的泪珠子,矢口否认道:“怎么会?我没有,是你看错了!”
“好好好,是我看错了,老婆说得都对。”
宋知昭忍俊不禁,用胳膊蹭了蹭沈时闻迟迟不肯挪开的脸颊,低声笑得无奈。
“不过你可能想不到,我能醒过来,也是因为你啊。”
“这是什么意思?”沈时闻迷茫的抬起头,眼尾通红地望着他。
宋知昭轻抚上他的脸庞,仰头望着天花板,将梦中之事娓娓道来:“这三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在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我没有老师、没有至交,也没有与我相爱的你。所以我想逃,却走到哪里都是死角。”
“就在我迷茫之际,我听到了我学生们和我妹妹的哭声,也恍惚间看到了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仿佛也看到了老师和师娘。他们似乎都在呼唤我,可我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直到我在梦中看到了你。”宋知昭转过头来,眼底划过了一抹忧伤,声音也在细微颤抖,“你明明站在与我不过两三米的距离,可却又似乎那么遥远。我触碰不到你,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你一遍又一遍的询问我不是不要你了。”
沈时闻握住他的手,眼眶好像又湿润了起来。他轻咬下唇,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不仅仅是梦。”
“什么?”宋知昭一时间没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我说,这不仅仅是一场梦。”沈时闻强行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那三个孩子都来过,当时跟你一起来到的医院,进行了一番心理检查。不过他们都没事,现在已经被家长们领回去了,家长们知道当时发生的时候,纷纷都感动不已,急着要感谢于你。但是我说你还没醒,这件事情等以后再说。”
“书昀在比赛结束之后就跟初和一起赶过来了,书昀怕马骁旭还有同谋,说要让他的弟兄们轮流守在病房门口,却不想被初和骂了一通,说他纯属添乱。不过这几日他们每天都来,都盼着你能赶紧醒过来。”
“当然,瑶瑶、宋叔和林姨他们也都来过,还在你病床边守了好一阵子,不过我看叔和姨他们年纪大了,就劝他们先回去了。倒是瑶瑶说什么都不肯走,在你床边待了许久,眼睛都快哭肿了。要不是她导员劝她回去准备期末考试,她怕是也会一直守在这里。”
“还有付老先生和师娘,他们在听闻你出事后,就跟郝亦然和贺云景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医院。我难得见老先生那么严肃,向警方询问着事情的经过,在听闻是马骁旭伤的你后,他在你病床边坐了整整一夜,而后第二天就突然离开了。”
宋知昭听到这些话,瞬间热泪盈眶,感动得难以言表。
果然,这就是与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他,有亲友的关怀,有恩师的牵挂,还有爱人的相伴。他不是孤单一人,也不会四处碰壁。
可是很快,宋知昭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切发问道:“你说什么?老师是突然离开的?那他走之前没有跟你说什么吗?他不会是去找马泽霖了吧!”
“我也不知道。”沈时闻摇了摇头,对于此事他也不甚清楚,“不过他是跟着你学长还有贺云景一起走的,在离开之前,他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还说一定会让马氏父子付出惨痛的代价。”
宋知昭这下彻底急了,要不是沈时闻拦着,他怕是能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直接坐起来。
“老师他如今年事已高,我们小辈之间的恩怨,怎么能让他出头呢?”他心中急切,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亦然哥不了解情况也就算了,可贺云景他是老师亲口认定的学生,也是当年那些事情的知情者,怎么能不顾老师的安危、任由他老人家出头呢?”
看他这急切之态,沈时闻连忙安抚着说道:“你那位学长和贺云景都是理性之人,怎么会真放任付老先生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呢?要我说,你现在可别多想了,首要目标就是赶紧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尽快出院,然后研究别的事情啊。”
宋知昭觉得他这句话在理,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沈时闻趁机坐到他身旁,避开人的伤口,将他抱在怀中。
“不过阿昭,我觉得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
“什么事?”宋知昭不解地看他一眼。
沈时闻盯着人大病初愈后尚且有些泛白的嘴唇,喉间忽然有些干燥。
他探身凑过去,咬着宋知昭的耳垂含在口中,呢喃低语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安抚一下为你守了整整三天的男朋友啊?他可是直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呢。”
宋知昭鄙夷地睨他一眼,就知道人嘴里吐不出好话。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他非得给人这张狗嘴啃破了,省着他还有功夫在这病房里发/情。
“我怎么安抚你?”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给人一拳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我刀口还没愈合呢,要不你自己坐上来/骑?”
这青天白日的,沈时闻被他这句直白话语说得神色一怔,随后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他伸手点了一下宋知昭的唇瓣,支吾片刻后无奈道:“嘿呦我的好阿昭,你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明明说的是让你主动亲我一下,你想哪去了?”
宋知昭倍感意外,他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地眨巴下眼眸:“哦,原来你是想让我亲你啊?都怪你这副模样太欠干了,所以我就想歪了。”
沈时闻严重怀疑人是在故意骂他‘骚里骚气’,可他着实冤枉,他不过就是想跟自己大梦初醒的老婆亲亲抱抱,难道他还有错了吗!
想到这里,沈时闻也来了点小脾气,一把捏起宋知昭的下颌,探身吻了上去。
这猝不及防的吻让宋知昭尚且没来得及合眼,他低声呜咽了两嗓,很快就不甘示弱的做出了回应。
唇齿纠缠,暧昧升温,是险些经历生死别离后的情意缠绵。
可他们的这个吻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护士,推开病房的门后向内张望了一下,在看到他们二人挤在一起时,立马走上前来。
俩人背对着她,她看不太真切,只当是兄弟俩闹在了一起,她不悦地说道:“沈先生,不是说宋先生醒了之后就立马找我们的嘛,你们怎么还闹起来了?他还没痊愈呢!”
宋知昭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连忙将沈时闻推开,心虚地将自己掩藏在人怀中。
沈时闻低头看着人红得滴血的耳朵,唇边扬起一抹不经意地笑容。他转过头来,跟那小护士温声说道:“我俩没闹,他也才刚醒,我正要去护士站找你们呢。”
小护士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笑意,顿时呆愣在原地。
要知道,这三天里她总是见这位沈先生忧心忡忡的守在病床旁,甚至前两天还失魂落魄的,这样好看的笑容,她可从来没有见过。
小护士忍不住红了脸,快速的将头扭到一旁,磕磕绊绊道:“宋先生醒了就好,一会儿我喊老师过来看一眼。不过现在他得打点滴了,你先从他床上起来吧。”
她说完便回身摆弄着注射器和输液器,熟练的将药袋准备完毕。
沈时闻站起身来,宋知昭不偏不倚看到那小护士手中的针头,吓得浑身一个机灵。他一把将沈时闻拉回来,重新将头埋进了人怀中。
沈时闻自是知道他一向怕疼,狡黠一笑后,明知故问道:“阿昭,你这是怎么了?”
宋知昭在他怀里沉默片刻,才闷声说:“我、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所以能不能不打针啊?”
沈时闻当即冷下脸来轻哼一声,抬起他手腕防止人挣扎乱动,“你以身挡刀的时候不是挺英勇无畏的吗?那时候都没说疼,现在打个针而已,你怕什么呢?”
宋知昭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顿时欲哭无泪,他拼命用脑袋蹭着沈时闻胸口,试图跟人撒娇:“哎呀,好哥哥,求你了——”
结果他求饶的话还没说完整,小护士就眼疾手快地摁住他那只右手。随后缠绕止血带、消毒、穿刺等动作一气呵成,将那让宋知昭恐惧的针头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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