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从中间摔碎了,燕辞忧刚才正好按在断面上。
玉佩与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还待再想,一位身着戎装的英气女子掀开门帘,看见她略有诧异,不过很快笑道:“公主可算醒了。”
燕辞忧:“啊?”
说谁呢?
她左右看看,确定这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
盛攸淮看她反应不由皱眉,向前两步,目光从她的脸滑到身形,最后定格在衣服上,迎着燕辞忧茫然的眼神,肯定地说:“你不是端荣公主。”
燕辞忧指着自己:“啊?我吗?”
盛攸淮看上去没话说了:“罢了,先找医师来吧。”
趁她们两厢无话,光团再次出现,轻巧地跳跃到盛攸淮头上,在燕辞忧做出动作之前说:“只有您看得见我!周王殿下,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她的话像是直接出现在燕辞忧脑海一般。
还没来得及惊讶这声音的神奇,燕辞忧就被内容打晕了。
她的脑子停止思考,或者说拒绝思考。
燕辞忧别的不敢说,脑子还是好用的。即便在争夺皇位的最后一刻,她也想翻盘的可能性,更别提她在朝中汲汲营营多年,为了自己的名声和人脉花费多少心思。
但眼前的一切比她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难以理解。
她完全变成了一尊木雕,任医师摆弄。
医师简单检查了她的身体,向盛攸淮报告了“端荣公主”的身体非常健康,甚至看得出经常锻炼。
“我知道了,”盛攸淮点点头,她犹豫片刻,又低声嘱咐,“先别告诉主上。”
医师垂首应了,她又看了燕辞忧一眼,不安道:“将军,您是知道这位女子不是……”
“别说了,”盛攸淮捂住她的嘴,“我心里有数。”
宋秉秋与她交好多年,闻言不再多问,行礼后就离开了。
燕辞忧终于从呆滞状态中恢复,她问光团:“你是什么?”
“叫我系统就好?”系统笑眯眯地回应,“其实我名字不叫这个,不过贴合一些小说还是很有意思的。”
这什么跟什么。燕辞忧暗暗提高警惕:“您能说人话吗?”
“好的。那我长话短说,”系统说,“周王殿下,我们用某种神秘力量让您本人在这里起死回生,是有要事相托。”
“……”完全没有一句实话。不过,如果是利益交换她倒安心些。
燕辞忧问:“什么事情?”
“拯救世界?应该这么说吧。”系统说,“希望您能让一位皇子登基,以及让我们跟在身边。”
这句话在燕辞忧脑中自动转化为了救世,既然要救世,那此时很可能就是乱世,刚才还听见医师称那位女子为将军,有端联想一下,很可能就是要燕辞忧在这乱世中逐鹿中原,称霸天下,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至于皇子,燕辞忧本身就是皇子;就算这边的她不是,她也可以努力一下造个身份。
不管这光团是什么,她让燕辞忧起死回生是实打实的,还认可了燕辞忧的能力,支持她成为皇帝啊!
燕辞忧心潮澎湃,她已经看到自己成为皇帝,名留青史的景象了。
盛攸淮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您……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从盛攸淮掀帘进来开始,所有的言行都表明了端荣公主与燕辞忧面容相似,甚至可能是同一人,但她们之间有许多不同点。燕辞忧本就不打算冒充她人,被认出来也不算坏事,她温和微笑道:“我是燕辞忧。”
盛攸淮却皱眉道:“这……”
她又说错话了?燕辞忧茫然歪头。
系统看起来也不大明白:“发生什么了?”
她看起来很不靠谱。燕辞忧默默给系统下了定论。
面前女子犹豫片刻:“端荣公主生母确实姓燕,主上也……总之本朝国姓是李。”
燕辞忧说:“啊?”
两人面面相觑,盛攸淮率先说:“现在是熙泰十三年十月,我是盛攸淮,现任北大营统领。您究竟是哪里的人?”
“我也不敢确定,”燕辞忧说,“我想先问一件事,盛将军怎么知道我不是端荣公主的?”
盛攸淮笑了一下:“气质不同,身形不同。”她指向燕辞忧的手,“手也不同。”
这么多明显的不同,端荣公主真的跟她是同一人吗?燕辞忧推翻了之前的猜想。以及,端荣公主大概与盛攸淮不熟。盛攸淮大概不会听端荣公主的话,但也不能号令端荣公主。
燕辞忧对盛攸淮道谢,转而问系统:“这边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端荣公主如今在何处?”
“知道这里同您原本的世界有诸多不同。我们对这边的考究也不太全面,但会尽力为您解答,”系统回答,“端荣公主已经不在这里了。不过……你们也能算同一个人吧,怎么想也是这样。”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燕辞忧问。
“也不能真的是同一个人,”系统说,“让我想想怎么跟您解释,怎么都是违禁词……算了,还是两个人吧。”
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燕辞忧觉得头疼。
一旁的盛攸淮看起来完全放弃了把她当成常人,她艰难地换了非常柔和的语气,耐心道:“总之,您现在的身份是端荣公主。”
“公主是什么?”燕辞忧问出她从刚来就很纠结的问题。
盛攸淮的表情很震惊,然后缓缓露出一丝怜悯。
她在知道燕辞忧不是本人时都没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这让燕辞忧觉得自己被看成了傻子。
“啊对!我该告诉您的!”系统激烈地跳动,无比懊恼地大叫。
盛攸淮已经解释了:“就是皇帝的女儿,您是皇帝的第二女,封号端荣。”
明白了。燕辞忧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脑子没问题,只是不太明白这边的称呼:“多谢盛将军。我原本也在皇室排行第二,只是皇子一般封王,公主二字应作何解?”
“公主……”盛攸淮似乎在消化她的话,燕辞忧又问:“看将军装束我们身在北大营?若我和将军奉皇命共事,那身边属下士兵众多,我与端荣公主差异巨大,如何瞒过她人?”
还有对燕辞忧最重要的事情:“如今天下形势如何?”
盛攸淮不知道惊讶多少次了:“这些……等我慢慢同殿下说。”
“我们在北大营,”盛攸淮思量着,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应该从哪里说起?”
燕辞忧不太理解她此刻的纠结:“就说那些……”
“盛将军!”有人在庭中呼喊,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盛攸淮起身:“殿下稍等。”
来人就在庭中,待盛攸淮到廊下问话,燕辞忧听了两句,觉得声音实在奇怪,不由起了好奇心,悄悄起身到门口,掀开一角帘子往外看。
如今是深秋,但随着她掀起帘子,阳光落在身上还能感到暖意。庭中树上叶子落了大半,门外人皆着戎装,唯庭中一人衣着似是朝服,细看处处与她人完全不同,燕辞忧难以置信地盯着牠,心中忽起惊涛骇浪。
喉中有明显凸起,面上有须……她想起泛黄典籍上艰涩难懂的词句和被涂改的痕迹,从来到这里就萦绕在身边的迷雾,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
想的太投入,燕辞忧忘了掩饰。盛攸淮一回头,就看见她不体面的模样,忙快走几步拉开帘子:“殿下?”
“啊?”燕辞忧吓得差点跳起来,“盛盛盛将军?”
不等对方反应,她立刻抓住了盛攸淮的手臂,目光灼灼:“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小辞:恐怖谷啊。
以及全女世界里,排行也是这一辈皇室的孩子一起排,所以小辞说她原本也在皇室排行第二。
第四章
盛攸淮道:“也就是说,你……周王殿下所在的地方,没有‘那东西’存在?”
虽然知道那吏部侍郎已经走了,她还是忍不住往门帘望了一眼。
燕辞忧点头:“绝对是这样,我完全懂了。”
盛攸淮觉得她完全不懂。
燕辞忧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将军的表情也太明显了。”
“我当然相信殿下说的是真的,”盛攸淮心想她怎么看出来的,嘴上仍然安抚道,“只是我觉得,你是从典籍中隐约了解,从来没见过,肯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倒没错。燕辞忧点头。
她只能猜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或许也是她的世界的过去。
燕辞忧喜欢看书,各种史书策论读过十几遍,堪称倒背如流;皇宫典籍众多,她少年时困于无法超过燕弦春的桎梏里,常去文渊阁看书散心。她看过许多孤本,有些书封面字迹模糊不清,纸张亦脆到稍微使劲就会碎掉,其中常提到很久以前——甚至远在姜朝建朝几百年前——苦难与抗争的故事。
她们都会默契地隐去究竟在与什么抗争,又为何受苦。因此文章语句常常不连贯,纸页上许多地方也会有污迹,难以阅读。
此事本是巧合,燕辞忧看不懂,也不准备再看;但巧就巧在,那日她找到一本名为《金缕曲》的古籍,此名燕辞忧知道是词牌名,现在不常用了,她起了好奇心,翻开细读。
此书作者写得细致,字里行间亦有她人批注,甚至有“该作传播”等语句,想来作者颇有文采,此书在当时也算是红极一时。
可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所有史书里也没有出现过一丝相关的词句。燕辞忧翻看半晌,忽将书中故事与自小听的神话联想起来:书中所记是远在姜朝之前的旧事,姬祖抵抗北王、太初神划开子母河以及姚帝辗转立国这些神话,不也是发生在很久以前吗?
细细想来,这些神话作为流传到现在每个大景人都听过的睡前故事,竟然能与那些揭竿而起、建立王朝的记事对应。燕辞忧心头震悚,久久无言。
之后,命人搜罗了好些书,连夜翻看,找寻共同点。燕辞忧凭着古书中的相同点,把觉得是真事的句子都摘抄下来,做出了许多猜想。
后来她出宫开府,又尝试争夺皇位,便把这件事遗忘了。
今日一见,方才从记忆深处挖出来。
燕辞忧同意盛攸淮的话,仍忍不住道:“听上去确实离奇,若非亲身经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将军也不必勉强描补。”
“倒也不是描补,”盛攸淮无奈地揉揉脸,“编出女主天下的故事,还如此真实,不是常人能够做到;况且,无论是支持主上还是反对主上的人,都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最后,仅我个人而言,是很愿意相信的。”盛攸淮看着她,自信地笑起来,“如果殿下所言为真,那说明我和主上的筹谋定能实现。”
她眉眼锋锐,举止间杀伐之气甚重,但大笑起来顾盼神飞,看上去像谁家潇洒肆意的少年英才。燕辞忧有些晃神,很快也笑起来:“那是肯定的。对了,将军口中的主上是谁?”
盛攸淮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很快,她道:“此人殿下应该认识。”
燕辞忧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感觉非常熟悉,熟悉到燕辞忧很想捂住盛攸淮的嘴,让她别再说了。
她手指动了动,没能做到。
于是面前人含笑,轻飘飘地说:“就是你的长姐,晋王李弦春。”
她又补充道:“主上与嘉德公主都和你是一母同胞,主上日后应该也会改姓为燕。”
晋王,主上,燕弦春。这三个词组合起来,在燕辞忧心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她的皇位,她以帝王之身名留青史的愿望,尚未创业就崩殂于面前。
燕辞忧恍恍惚惚:“这样吗?太好了啊,皇姐可太好了。”
盛攸淮很是担忧:“殿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燕辞忧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对了,为什么皇姐就可以封王。”
不公平啊。而且,这边有亲王,公主又是干什么的?
“这算是主上逼陛下封的,”盛攸淮提起,眉眼间隐隐有自豪之色,“三年前湖国大军兵临京城,陛下欲弃城难逃,是晋王站出来阻止,还指挥京城回防,亲自上城楼鼓舞士气,直到我前来支援。”
哦对,这位殿下可能不知道。盛攸淮补充道:“男皇帝。”
“男皇帝?”燕辞忧被吓了一跳。那此地已经被攻陷?还是说她们都是质子?
盛攸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觉得有趣,想起燕辞忧为何不知又觉得悲哀,总之,盛攸淮收拾好心情,继续说道:“之后主上就开始把持朝政,提拔官员。”
不管怎么说,皇姐都好厉害。燕辞忧无话可说。听上去公主要比亲王低一级,难道是皇子的代称?
燕辞忧怎么也想不通。
对了,端荣公主应该也不至于很差吧?前来北大营不就是渴望建功立业吗,她是怎么死的?
她这么想着,也直接问了。
盛攸淮面有难色,燕辞忧立刻说:“好了,不用再说了。”
看着面前松了一口气的人,燕辞忧在心底暗暗咬牙:怎么哪个世界的她都死的这么窝囊!
想到端荣公主同是含恨而终,燕辞忧忽然升起诡异的共鸣来。
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她问盛攸淮:“将军跟我耗了半个时辰,北大营的事务不要紧吗?还有端荣公主已死,我之后该以什么身份行走?”
盛攸淮目光扫过窗外天色:“用过晚膳后要去议事,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还要将此事跟主上说明,在这之前,殿下先做端荣公主。这边人不熟悉端荣公主,随意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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