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亓官殊离开尧疆之前,他对百里若的印象,就只是那个靠着自己努力,考上了修罗位。
一个小屁孩,还装成大人模样,一本正经仰着头对他说: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少司官大人!
多年过去,却不想曾经的那个小男孩,如今已经成长了这般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模样。
进来的青年看上去有些高,至少比亓官殊高。
曾经他垂眼看的孩子,如今居然需要他抬眼去看了。
倒是和此界太平差不多高。
这样的想法,刚在脑海中形成,耳边就再次传来了青年委屈讨好的声音:“少司官大人,您不想见我吗?您为什么都不看看我?”
被这句话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亓官殊错愕地发现,刚才他还需要抬眼看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半跪在了他的身前。
亓官殊轻轻扬眉,对百里若的这个举动有些不解。
他虽然对这种行礼见怪不怪,但他从来不会要求修罗对自己行这样的礼。
抿唇低头看向即便单膝下跪,也依旧不减风度的青年,亓官殊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百里若仰着头,唇角满是喜悦和依赖,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直接把自己的头凑过去,让亓官殊摸一下。
像极了一只等待主人赞赏奖励的大狗狗。
大狗狗满心都装着他的少司官大人,语调轻快:“欢迎回家,少司官大人!”
亓官殊更加沉默,他觉得自己好像从百里若的身上,看到了一对立起的大耳朵,以及身后摇晃着的大尾巴。
这份古怪的认知,让亓官殊的心情复杂极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一直跪着?”
“因为这样,少司官大人就可以不要抬头看我啦!”
“嗤。”
突兀的笑声,打断了百里若对他心上人的示好。
狼崽子被黑缎遮住的双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狠厉,嘴角的笑意冷下,在意识到出声打断他的,是心上人的妹妹后,又重新挂回了笑意,假装无事发生。
“…… ”
其实抬着头看人,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亓官殊不理解百里若的脑回路,但是他也想看着这样一张,和此界太平一模一样的脸,在自己面前跪下的模样。
他又不是神经病,还没有让自己对象下跪的恶趣味。
伸手想要扶百里若起身,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百里若呢,这家夥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病源一般,迅速退开了好几步,低着头,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亓官殊:“…… ?”
疑惑看了一眼退开几步的百里若,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亓官殊脸上的问号,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不是,干什么啊?
不就是扶一下吗?至于这么退避三舍吗?!
他的手是有毒还是装了刺刀啊!
不只是亓官殊被这一幕弄得莫名其妙,就连在一旁看戏的邬铃儿,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呦呦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百里若这条疯。 狗,居然还会主动拒绝吃糖啦?
邬铃儿八卦的眼神来回在亓官殊和百里若身上扫视着,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还想现场嗑一把瓜子。
不过,看戏归看戏,哥哥的场子不能掉。
轻咳一声,邬铃儿冷下脸来,半虚着双眼看着百里若:“十一修罗,对少司官不敬,论族内律法,该当何罪?”
什么对少司官不敬?
只是没有让少司官扶,算什么不敬?
当然,这些想法,邬铃儿也只是在心底想一想罢了,就算是在瞎扯,她也必须帮亓官殊,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本以为百里若会直接反问自己哪里不敬,却不想,邬铃儿还是低估了疯。 狗的喜欢。
他不但承认下来了,还十分认真的解释:“少司官大人,属下刚从黄泉回来,身上满是污秽沙尘,怕污了您的手。
都是属下考虑不周,应该好好梳洗斋沐,再来见您,还请少司官责罚!”
百里若越说越觉得是自己不对,到了话的最后,居然还带上了些许泣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受了什么欺负呢。
邬铃儿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也不是,咽也不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冷笑一声。
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到茶案边,气鼓鼓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降火,一杯凉茶下去,邬铃儿转着茶杯,意味深长:
“真是好茶啊。”
被作为话题中心的亓官殊,则是饱含深意地微笑了一下。
原来在他离开族中的日子里,峒楼中的修罗们,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啊。
还真是……
有品。
邬铃儿气到不想见到百里若,直接坐在了茶案边,秋千的位置空出来,亓官殊便直接坐了上去。
一个大男人,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上,却没有半点阴柔之气,反而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慢悠悠晃着秋千,亓官殊顺着百里若的话头接下去:“行,那你去斋沐吧。”
完全没有给百里若留任何面子,亓官殊做出一副“慢走不送”的姿态,笃定了百里若会认真听话。
果不其然,百里若立刻从跪着的姿势站了起来,对着亓官殊抱拳行礼:“是!属下这就去收拾!”
满怀期待的前来,满心欢喜的离开。
百里若说完后,便动作迅速地离开树屋,朝着自己的山谷行去。
看这样子,是打算快点收拾好,再干净体贴地来见亓官殊。
听到海东青离开的声音,邬铃儿耸了下肩膀,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凉茶:“他这么一闹,长老八成要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
哥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如何?收拾下,明日回峒楼吧。”
“这么快?”
邬铃儿猜到了最近亓官殊会正式回峒楼,毕竟他的生辰和大祭在即,他也确实该在最近几天回来准备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时间会来的这么快。
亓官殊点头,他把头靠在秋千上,小幅度地晃动着秋千,对于邬铃儿的问题,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不快,或许一直在背后等着,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有的时候,需要主动出击。”
亓官殊说着,他用手指卷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浅金的双瞳中,一圈圈沉下深意,他指尖点了点绑在发间的小铜钱,缓慢开口:
“我系铜钱,是因为这是我的命。铃儿你说,百里若系铜钱,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细想,邬铃儿直接就给出了回答:“还能是因为什么?他喜欢你,以铜钱代你,拙劣的模仿而已。”
“模仿…… 一个人的装扮,是可以模仿的…… 那楼司虞,会不会也是在模仿尧疆呢?”
第151章 你乖一点好嘛
陈家的消息,依旧没有新的进展,长时间的担忧,让池星乐连上课,都没有之前用心了。
在第五次被沈帘点名起来后,沈帘都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讲案,走到池星乐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
“算了,你的心思都不在课上,这样发呆,没有任何效果,你先请假好好休息吧。”
玄宗的课程不比寻常大学,对于课堂的考勤,并不算太严格。
但,同样的,玄宗的老师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学生,在课上走神。
直接批了假条,让池星乐回去好好休息,沈帘让池星乐重新选一个时间,将这堂课的内容,找她补回来。
不过,补课所需要的费用,则需池星乐去完成宗门任务,来作为交换。
玄宗的老师,并不缺钱,比起这些身外之物,他们更愿意看到自己的学生,为百姓服务。
池星乐点头,谢过沈帘后,离开了教室。
但他走出教室,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陈炎依旧没有办法联系上,亓官辞上了一趟失踪的飞机,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两个好友全都失联,不知安危,池星乐除了干担心外,居然什么事都没办法做。
晃悠走到操场处,池星乐随便找了一快空地处坐了下来,看着操场上正在练功的同学们,陷入发呆的状态。
好一会,池星乐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
顺着拍的方向望去,居然是他最讨厌的方毅凡。
方毅凡手中拿着两瓶水,毫不客气在池星乐身边坐下,顺手递了一瓶水过去。
“诶,我说,什么消息都没有,难道不应该是最好的消息吗?你现在就做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是做什么呢?”
方毅凡拧开瓶盖,抿了一口冰水,表情别扭地开始安慰池星乐。
看得出来,他确实不太会安慰人,一句话说得僵硬枯燥,要不是配上他的表情和动作,还真容易误以为是在嘲讽。
池星乐瞥了方毅凡一眼,没好气地冷笑回去:“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什么要死不活,你才要死不活呢!”
“还能怼人,看来情绪还算稳定。”
方毅凡砸了一下嘴,点头得出结论。
他实在是看不过去池星乐最近这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知道的明白池星乐是在担心好友,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是池星乐家里出了什么大丧呢。
当然,这可不是方毅凡关心池星乐啊,大家都是同学,他才没有特意关注池星乐呢!
他这是…… 他这是身为学生会成员,关心同学的心理健康!
这么多年来,自从当初考试那一次后,几乎方毅凡和池星乐每见一次面,就要打一次架。
一来二去,玄宗同一届的同学,谁都知道方毅凡和池星乐不对付。
但其实,方毅凡还是挺想和池星乐做朋友的。
当初考试,他抢了池星乐的答案,确实是他不对。
后来的日子里,他也一直想去道歉过。
可每一次见面,池星乐都叫着陈炎揍他,他也有面子的啊!
总不能别人都打到脸上来了,还顶着一张猪头脸,去跟人道歉吧。
没想到,就这么一拖,便拖到了成年后。
话题就此僵住,诡异的尴尬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方毅凡无聊到开始扣水瓶上的包装纸,脑子开始快速转动,思考着接下来要想一个什么话题,来缓解尴尬。
池星乐依旧沉浸在对陈炎和亓官辞的担心之中,没有太注意一旁方毅凡的举动。
他叹了口气,望着草坪上正在打太极的同学们好一会后,再次叹了口气。
方毅凡冷哼一声,侧眼扫了一下池星乐,冷笑:“不是,陈炎是死了吗,你在这叹什么气呢?”
“你才死了呢!”
一句话,成功点燃池星乐的火气,他直接站起身来,双手揪住方毅凡的衣领,咬牙切齿,彷佛下一秒,就要将拳头揍在方毅凡的脸上。
说话者无意,可听话者有心。
现在池星乐最担心的,也就是陈炎的生命安全。
他嘴上说着没事,可到底还是害怕的,现在方毅凡这么一说,便是在他本就不稳定的情绪上蹦迪,不炸才怪。
方毅凡表情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只是自己的一句话,就让池星乐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他眼神略微茫然地眨了下,随后也羞怒起来,红着脸,站起来揪住池星乐领子,怒道:“你说谁死了!你是不是想打架!”
“来啊!打啊!怕你啊!”
“好好好!你这么说是吧!来啊!打啊!”
“打!”
“你打啊!”
两个成年大学生,此刻就像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互相揪着领子,你一句“打啊”,我一句“动手啊”。
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语调一个比一个重。
可你要说谁赢了吧,这还真不好说,毕竟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动手。
幼稚的吵架,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打量。
操场上正在练功的学生们,全都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动作,隐晦地将目光,朝看台上的那两位,扫了过去。
不但如此,还有离得远一些的同学,忍不住开始画起了顺风耳的符阵,准备偷偷听一下他们在吵什么。
就连跑步的同学们,都十分刻意地往外圈靠了些,在路过看台时,还特意放慢了速度,就为了多听几下。
方毅凡最早发现自己成为了操场中的焦点,于是,在忙着和池星乐吵架的过程中,还抽空对着操场处吼了一句:“看什么看!练你的功去!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哪个班的啊!小心等会扣你分!”
玄宗中的学生会,和寻常大学中的学生会,还有些不太一样。
在寻常大学中,学生会或许真的有协助老师,管辖同学的权利。
但在玄宗中,这些权利,几乎微不可见。
不过,即便如此,扣分的权利,还是有的。
一句“扣分”,成功劝退了一大批意图看热闹的同学,池星乐则是呵呵一笑,对着方毅凡翻了个白眼,语气中满是阴阳怪气:
“哎呦呦,学生会好威风啊,动不动就扣你分,好了不起哦——”
方毅凡欲言又止,但每次对上池星乐那副故意的嘴脸,又觉得拳头硬了。
最终还是忍不住骂了句:“你有病吧!”
他这都是为了谁啊!他还不是为了保存自己和池星乐的脸面!
难道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和小学生一样吵架,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自觉丢脸的方毅凡,率先松开了池星乐的衣领,没好气地低声道:“我松手了,你快松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有了方毅凡的先手,池星乐再揪着他骂,也没有意思。
松开手,池星乐冷哼了一声,抱胸侧过身去,继续看操场上锻炼的同学们。
把自己的仪容仪表,重新整理了一遍,方毅凡想起来自己过来找池星乐的正事。
他一边抹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边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张准考证,递给池星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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