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冥府的厉鬼和神职,大多都修行了薄情意。
不必最求大道无情,但心性总是凉薄的。
可瞿镜现在的这个情况,确实是让谢必安有些看不懂,也分析不出来了。
莫非,这是二人感情出现裂痕了?
八卦心隐约上头,但谢必安可不敢直接在瞿镜面前说出来。
笑话,怎么说瞿镜都是他上司。
当着上司的面,嘲笑上司的情史,这明显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死的不够快啊。
哪怕真的很好奇瞿镜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但谢必安也只是摸了摸鼻梁,仰头去看旧书店的装修,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上前触霉头。
哎,怎么感觉,他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他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瞿镜啊?
瞿镜的视线死死盯着显示屏上【相信科学】四个字,似乎是想要从这四个字的身上,看出亓官辞的想法。
可这终究只是显示出来的标语,并不是亓官辞本人。
不管瞿镜再怎么盯着,也不可能开出花来。
终于,也不知道瞿镜到底盯了多久,他手指在显示屏上快速敲打了一番,处理好这件事后,重新将平板还给了谢必安。
谢必安接过平板,下意识朝着历史案件处扫了一眼,这一扫不知道,一扫直接把谢必安愣在了原地。
他即将开口出来的话语,在一瞬间全部堵塞在喉间,好一会,他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皱紧眉头,十分不理解,甚至显得比瞿镜还着急,一时之间,就连称呼都变了,叫出了那句让瞿镜十分不喜的话语:
“君上,您怎么点了拒绝?还设置了永久不可绑定?!”
您就不怕到时候,亓官先生他……
“谢七。”
瞿镜语气突然冷下,手中的茶杯重重搁置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眼底一片冰冷,宛如浸满了冰霜,眼中毫无任何感情地盯上谢必安。
在那一瞬间,谢必安感觉自己仿若被什么深渊凶兽判定了死亡。
就连瞿镜的声音中,都下意识淬入了灵力,带上了罗酆的浓厚威压。
谢必安的灵魂,在罗酆的威压之下,猛然被用力敲击了一拳,心口霎时一疼,下意识就垂头跪下,几乎是快要将自己整个鬼,都服帖在地面上。
强忍着正宗罗酆气息的压迫,谢必安只感觉胸口处疼痛难忍,口腔中更是开始漫上血腥气。
他费力咽下鲜血,用尽全力喊出声来,闭眼道歉:“瞿君恕罪!”
冥府瞿君,最讨厌听见的一个称呼,就是——
【君上。】
但凡叫过他这个称呼的,几乎全都被打碎了全身根骨,毁去鬼基,被投入了饿鬼道之中。
谢必安因为是首席白无常的原因,再加上一向在工作中左右逢源,倒是没有在瞿镜面前犯过戒。
可这一次,确实是他失态了。
瞿镜浅色的双瞳缓慢爬上红丝,再次听到这个禁词,他的脑海中不可控地涌现出诸多痛苦和混乱的记忆。
他视线从谢必安的颈部和心脏处扫过,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心魔。
努力控制自己不会突然斩杀谢必安,瞿镜快速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亓官殊送他的那个茶杯。
一口气饮下了大半杯茶水,安魂效果浮现,茶叶中的灵力开始舒缓瞿镜暴乱的灵魂,好一会,才将眼底的血色消退。
拧好杯盖,瞿镜双唇轻碰,闭上双眼,唇瓣轻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滚。”
叫出君上这个称呼,还意图反对他的决策,不管哪一条,都够他将谢必安处刑好几遍了。
要不是看在谢必安为冥府兢兢业业多年,还勉强算是他好友的份上,现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谢必安这个无常官了。
让他离开,是瞿镜最后的理智。
要不然,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谢必安很清楚灵魂暴动状态中的瞿镜,有多危险。
因此,他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旧书店。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选择回冥府,而是朝着百鬼的方向走去。
瞿镜现在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对劲。
不管是对亓官辞的态度,还是永久不可绑定的选择,包括因为他的失误,叫出“君上”一词,让瞿镜灵魂动荡。
种种事情累积下来,谢必安担心瞿镜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所以现在,他必须将这件事告诉商陆,让商陆多注意一些。
谢必安离开后,瞿镜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视线涣散,半天没有聚焦。
而他的手中,捧着亓官殊送他的茶杯,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啪。”
旧书店的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包括门口的那盏灯笼。
黑暗之中,瞿镜的表情克制又扭曲,似乎在脑海中用力抵抗着什么。
瞿镜咬紧下唇,眉头紧皱,捧着茶杯的手,也越发用力。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瞿镜手背上和颈部的青筋全部暴起。
瞿镜整个人的身形,也在长大和现有的身高中来回变化,包括他的头发,也连带着一会长,一会短。
口腔中逐渐漫上血腥气,瞿镜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他轻微偏头,灵魂暴动后,没有感受到杀戮的死亡气息,让他现在觉得灵魂被撕扯的感觉,更加强烈。
每次他灵魂暴动,都必须亲手除去这些人,感受到死亡和毁灭的气息后,才能够恢复神智。
可是他刚才,担心伤害到谢必安,已经让他离开了。
这导致现在的瞿镜,必须靠自己去抵抗来自灵魂的撕扯。
数不清的记忆,如洪水一般,疯狂涌向他的大脑,可是这些记忆太冗杂,他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
而他越想看清这些记忆,灵魂撕扯就更加用力。
终于是没有忍住,瞿镜松了牙关,鲜血从唇角流下。
瞿镜唰地放开捧着茶杯的手,用力捉住自己的头发,死死捂住头部,因为加倍的疼痛,不受控地从唇间溢出一声低吟。
原本变换不定的身形,终于成形,瞿镜本来就不算太矮,可现在,他整个人却更高了几分,连带着肩宽都扩展了不少。
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瞿镜伸出手捂住唇角,可还是有浓郁的血腥,透过指缝传出。
隐约间,可以看见这双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有一颗鲜艳夺目的朱砂小痣,经过血液的洗礼,越发鲜红起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他会走火入魔的!
趁最后一丝的理智还没消散,瞿镜咬牙下定了决心。
微抬下颌,露出颈部,颈侧闪烁着若隐若现的鳞片。
瞿镜伸出手,按住了一片鳞,随后——居然就这么直接生拔了下来!
赤红夹带着金色星子的血炁,从鳞片和颈间散开。
比起普通鲜血,血炁才更是神职的血液。
鳞片离体,这种牵扯着神魂的重要部位剥离,终于是让瞿镜的神智恢复了不少。
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了那道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你就这么不愿意成为大帝吗?封景。”
“可你就是大帝啊,封景。”
“小景,你会是罗酆,最出色的一位大帝。”
“……”
瞿镜双眼紧闭,一滴金色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可是他还记得一句话:
瞿镜几乎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性回答:
“我不是大帝,我是瞿镜,冥府的一位小司君。”
第93章 尧疆大祭
时间回到早上。
瞿镜在把绑定卡给到池星乐手中后,就离开了病房。
看着瞿镜离开的背影,池星乐一时有些把握不住这两小情侣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之前在玄门大会的时候,企鹅不还在大声宣扬“情投意合,你侬我侬”吗?
怎么才过去没多久,这会突然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难道是企鹅这次遇险,瞿老板没有立刻救到人,企鹅生气,所以吵架了?
情侣之间,会产生争吵,然后气上心头,说出分手,接着又去好朋友身边哭诉……
嗯,这个流程没错。
这么一想,好像也很合理。
池星乐自认为自己参悟透了其中的奥秘,肯定自我地点了点头,决定等会进病房后,绝对不在亓官辞面前提这件事。
俗话说得好,朋友之间,要是遇见小情侣闹矛盾了,一定不要多言。
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对吵架的情侣,就复合了,那到时候,尴尬的不还是自己吗?
池星乐心想,尽管瞿老板有找“外遇”的前科,不过从瞿老板对企鹅的态度来看,确实没的说。
万一,他是说万一!
万一之前那个狐狸精,其实是瞿老板的姐姐或者妹妹呢?
啧,怎么越想越乱,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不提分手,不参与其中,一定没错!
整理好思路,池星乐推开了病房门,走了进去。
还在思考要怎么开头,安慰一下“分手”的亓官辞呢,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亓官辞跟没事人一般,正在给自己削苹果。
看到池星乐进来,还心情不错地问了句“要来一个吗”。
对此,池星乐表示心头一哽。
不是,你刚和对象吵架,就跟没事人一样,在这吃水果了?
这和他猜测中的失魂落魄,有些不太一样啊。
既然企鹅都悠闲得这么理所当然,那……这次吵架,一定是瞿老板的错!
对,一定是瞿老板的错,所以我们企鹅是需要被哄的那位,才会这么悠闲!
再次觉得自己看破了真相,池星乐走向前,在亓官辞“你要干什么”的眼神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兄弟——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对不起!不过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了,企鹅!”
用力拍了拍亓官辞的后背,池星乐有些后怕地说道。
亓官辞:“……”
好兄弟,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我本来没事的,估计也要被你拍出事了!
哭笑不得地推开池星乐,亓官辞略微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说着,亓官辞咬了一口削好皮的苹果,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纸巾后,从桌子上拿起池星乐的那一张准考证,递给了池星乐:
“你看看这个,这应该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准考证吧?看来,我们确实被选为考生了。”
之前亓官辞在准备削苹果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两张准考证。
从亓官殊那里,他知道这东西,也明白这东西的作用,之前在精神病栋的时候,他也见过那个黄毛的准考证。
不过在池星乐面前,他还是要稍微装下样子的。
池星乐将准考证上的信息,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随后点了点头:“确实是异海的准考证,考试时间在四天后,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备考。”
说着,池星乐将准考证放回桌面上,用手机将上面的信息都拍了下来,发给了自己老爹,让他有一个自家儿子要去异海的心理准备,顺便薅一下老父亲的羊毛,让他准备一些考试用品。
虽然他们池家是医宗,对于战斗类的法术咒诀都不太擅长,不过基本的一些符箓道具,还是达到几个水平的。
实力不够,就用法器来凑嘛!
池家家大业大,掏几件法器用来考试,还是不在话下的。
果不其然,在池星乐才把准考证发过去没多久后,池叔就立刻回了条信息过来:
【呦,不是说再也不会参加玄宗的考试了吗?怎么又去了?哎呦,儿砸啊,脸疼不疼啊?哈哈哈哈哈,我就猜你小子一定会再去参加考试,行行行,这次好好表现!拿个优,去给我考个证回来,你们这一届的弟子,就差你没毕业证了!】
池星乐嘴角微抽,他就知道自己老爹一定不会关注他参加了什么级别的考试,只会“夺笋”。
无奈回了一句:【拉倒吧你,你看清楚点!我这次是被迫参加考试的好吧!对了,你看看咱家有没有什么符箓法器可以带的,最好是双份啊。】
其实就算池星乐不说,池爹也会去给他准备法器,可是在池星乐说完要双份的后,池爹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下:【怎么还双份?你给谁带?】
看到池爹的这个回覆,池星乐差点没气出粗口来,他两只手一点敲键盘,哐哐回覆:
【您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啊!别研究你那破医术了,你可看看我吧!还能是谁,当然是救你儿子命的恩人啊!就算咱家不怎么参与玄宗的事务,您不能真的一问三不知吧!】
唰唰骂完自己老爹,池星乐关闭手机,准备收起来。
这才刚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就对上了亓官辞好奇又不敢发言的表情。
池星乐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自己刚才骂老爹太激动,忍不住边打字边骂出声来。
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池星乐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没事,咱家都这么交流,不伤感情。”
亓官辞似懂非懂地点头,有些迟疑地咬了一口苹果。
虽然相信池星乐所言,不过还是忍不住把好奇的视线,往池星乐身上扫。
就在室内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际,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池星乐松了一口气般走向门口:“我去开门,我去开!”
拉开病房门,走进来的是刚和瞿镜“特别交流”后的邬铃儿。
邬铃儿双手背后,朝着屋内望了一眼,在看到亓官辞醒来后,对着池星乐甜甜一笑:“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我哥哥说,请问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邬铃儿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浓艳大美人,不过她确实算得上是一位古灵精怪的甜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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