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为什么无害?
而且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 未曾听说魔族妖族那边传来动荡消息。
会不会不久以后的修真界动荡,就和这个有关呢?
沈见碌一下子精神了。
面前黎尘却忍不住了:“你又在想什么?”
沈见碌赶紧回神抬头, 说:“抱歉,我就是忍不住发呆。”
黎尘看着他不说话, 两手抱臂,手指在胳膊上一敲一敲的, 似乎在探查沈见碌说这话的真实性。
沈见碌也就抿着唇,避也不避地让他看。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奇妙了起来。
最后还是黎尘忍不住了, 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见碌马上回答:“听了, 我有在听。”
有了台阶下黎尘的脸色好了一些,但抱着的胳膊还是没有放下来。
这个动作无形之中给了沈见碌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过去黎尘从未这样做过。
而他意识里好像……好像无论是多久以前,黎尘都未曾这样过。
突然的变化他心里的不是陌生, 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心疼,心疼黎尘好像和过去不同了。
他没发觉自己开口说:“你是不开心吗?”
说完才发现这话说得真不如没说。
本来一件事就要结束了的。
黎尘抬眼看了看他,比他高一些的视角让黎尘不低头的情况下, 要敛起眼皮看他。
这个角度能够看到那过于长的睫毛扫下的阴影,以及十分澄澈的眼神。
黎尘:“我不高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说得好像我经常不高兴一样。”
你的确是经常让人感觉不高兴啊……
这话沈见碌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怕本来好好的气氛突然又没了。
难得两人之间气氛突然破冰, 还带了几分玩笑性质,沈见碌也就打蛇随棍上,道:“那你要怎么样才开心呢?”
黎尘闻言,瞥眼看向他,目光从他的头顶缓缓下移,到了他的唇间。
沈见碌的身体随之僵硬了一瞬。
而后,黎尘的目光继续游转,从沈见碌背着行囊的肩膀到了腰间一串圆环。
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很久,久到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沈见碌已经无法无视。
于是他赶紧扯下那串东西,叮当作响的声音很快被雨声遮盖,却也难胜清脆。
沈见碌很爽快:“你是喜欢这个吗?我可以直接送你啊!”
黎尘却没有点头,这让沈见碌的手一直停在半空,有些酸了。
沈见碌眨了眨眼,黎尘伸过手去,他本来以为黎尘要接过,谁知,黎尘只是将那串圆环继续挂在了他腰上。
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却又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挂的时候,黎尘整个身体都靠了过来,双手从他腰间穿过。
并没有实质碰到他,沈见碌却好像又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沈见碌:“啊?”
不要的话,为什么要看着呢?
他疑惑。
黎尘此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想要这个。”
这个他已经有了很多个了。
他不想再看到了。
沈见碌:“那你想要什么啊?”
算了,看着什么又不一定是想要,可能就是单纯好奇或者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呢?
他干什么那么一根筋。
沈见碌不明所以地问,脸上却有些热,他觉得黎尘离他有些近了:“那你想要的我都不知道,我就没办法给你啊?”
黎尘从他身边移开,好像一阵风有着凉意。
凉丝丝的雨丝缓缓落在了沈见碌有些发烫的脸和耳朵上,让他清醒了些许。
黎尘看着雨幕道:“没想好,我们还是先等雨停吧。”
如果不知道该干什么,说什么。
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何不停下脚步,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等雨停?
听一场雨给大地滋润生机。
倒也是个不错的同行了。
沈见碌摸着耳朵,心里面暖洋洋的,想着下次一定要给黎尘准备一些好东西。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管他呢,等这场雨停了,他们还会有很多时间。
倒时候从哪里开始呢?
沈见碌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思考中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怪就怪雨声太轻柔,怪只怪微风太凉爽。
以至于他迷迷糊糊,居然就此睡着了。
*
棋圣和掌柜走在剑宗的天池边,一同观看池中鱼儿嬉戏。
掌柜是不怎么敢说话的,老者看着亲切,有时候的确也很亲切。
但他跟在棋圣身边这么久,也很清楚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棋圣盯着水中鱼儿有了一会儿,掌柜并不太能理解这位圣人到底是想看鱼儿的什么。
要论看鱼,蜀云观内也不是没有鱼,甚至棋圣还专门在那边设了凉亭,用来喂食垂钓。
大部分的鱼儿都要看棋圣心情,吃与被吃都是命运。
或者说它们从一开始被棋圣投入湖中,就已经注定了这一生不会逃脱两种结局。
你享有了一时的安逸,就要为这安逸付出代价。
而给予你安逸的人,也就有了主宰你命运的能力。
所以棋圣此时看着剑宗天池,掌柜并不知为何。
如果是想着钓几只玩玩,甚至说下去捞,剑宗上下应该都不会有人说不行。
棋圣毕竟是大人物,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何况不过是几条鱼而以,紫微那个庸才别的不行,看人脸色还是可以的。
就此,掌柜更不明白还有什么能让棋圣一直闷闷不乐只顾着看鱼。
直到棋圣终于开口,没有抬头,还是看着那鱼尾波动的流水道:“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人拒绝天大的好事呢?”
这算什么问题?
这又是想让自己答什么?
掌柜很懵,但是还是得答,他先是思忖了一番,关于棋圣问这件事是在问谁。
拒绝天大的好事,能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呢?还得是最近发生的。
掌柜没想出来,但是棋圣已经对他投向饱含期待的目光,掌柜不堪其重,说:“应该是没有的,世人皆为利所奔走,天大的好事往往想都不敢想,又怎会拒绝?”
棋圣听了,倒是没太大反应。
或者说他如今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本就没什么反应,他目光慢慢地从天池到了红鱼,又从鱼儿到了池边。
口中喃喃道:“到底是为什么啊?”
掌柜心说不好,和棋圣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今这副模样。
但他这段时间并非时时刻刻伴棋圣左右,有个什么事情他还真不一定知道。
只能试探着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心事?”
话是这么问,但是明眼人肯定都能看出来,棋圣就是有心事。
棋圣看向他,重重叹了口气。
掌柜:“?”
他不解。
棋圣从一旁的瓷碗里抓了一把饲料,抛向天池。
无数彩色的饲料在空中短暂停留一瞬,紧接着受到重力而落下。
落入水中,因为过于轻并没有激起水花,但紧接着蜂涌过来的鱼群激起无数浪花。
它们竞相追逐着,争斗着,为这一口来之不易的美食而哄抢。
不多时,水面漂上了鲜红的颜色。
这颜色不是某条小鱼缓缓遨游,而是浮起一丝血腥味。
倘若它们都是有意识的人,这场面也不亚于在灾民那边下放食物了。
可这明明都是剑宗的鱼儿。
棋圣注意力率先被吸引了:“剑宗的红鱼好歹也是有着灵兽血脉,剑宗都不派遣人来喂食吗?”
掌柜一听,这题他会,只要棋圣不要继续消沉就好了。
于是说:“并非如此,这天池的鱼儿都是有着珍贵灵兽血脉的,按理说往常都是安排给一些弟子喂食,用来换取部分宗门内物品丹药。”
棋圣挑眉,觉得有些有趣:“若是如此,怎么会这般情况?”
掌柜说:“剑宗内规定与外界有些不同,往常这份任务都是交给内门弟子,但内门弟子大多嫌这活儿危险还浪费时间,都会找一两个外门弟子帮忙顶上。”
棋圣没说话,但是眼神示意掌柜继续说。
掌柜索性全说了,反正也灭什么好隐瞒的。
掌柜:“这天池其实对很多年轻弟子而言都是危险的,这群鱼儿无论如何都喂不饱,阴天这边晨雾湿滑,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跌落天池。而在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出现。”
掌柜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凝重,其中可能在他没意识到的地方带了一些对剑宗的谴责:“剑宗往往不会管这些事情,外门弟子出了事不敢承认自己接了内门弟子的人物,内门弟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人物假手他人。就这样,那些人都会被称为是胆大妄为到天池来玩耍出了事情,渐渐的,来天池这边的弟子就越来越少了,直到这次百闻大会,内门弟子忙着准备大会,不会参加这项人物,而外门那边不知为何,往常很多弟子拼着可能出事的风险来喂,这次却没有了。”
棋圣看着这湖,心情居然觉得有些意思了。
掌柜:“就这样也过了一段时间,内外门本就消息闭塞,所以上面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些鱼怕是有半月都没人喂了。”
棋圣突然道:“那些外门弟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不愿意来了?”
掌柜嘿嘿笑道,自知没有什么能瞒过先生,道:“我打听过,外门好像结识了内门的一位炼器峰的弟子,那名弟子本事十分了得,不但帮助外门弟子取得自己应有之物,还帮他们在此次大会售卖一些东西,最近啊还和我们手下弟子搭上了线。”
他这话说得委婉,没有说那弟子是如何让外门弟子维护自己利益,也没有说那弟子如何和自己宗门弟子搭上的。
这话也十分巧妙,做了交易是搭上,巧遇也是搭上。
棋圣很显然明白这一点,问道:“和我派弟子相处如何?”
掌柜笑道:“相处还是十分融洽的,不过……”
他欲言又止。
棋圣皱眉,道:“这有何不可说的,只管讲便是。”
掌柜听他这样说,心下就放心了,道:“那名弟子不单单和我宗弟子相处,还和那洗墨宗弟子关系紧密,当时甚至两派要爆发矛盾之时,还是这名弟子压制下来的。”
他说这话,一方面是将沈见碌如今形势坦白,说了和洗墨宗联系紧密,算是提前就给棋圣了个不太好的印象,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但是蜀云观这边弟子对他风评又确实过于好,掌柜只得添了几句,说那名弟子也不算洗墨宗的人,还算是比较明事理,而且对两边都友好的。
果然,棋圣听到此处,嘴边似乎浮现了一丝笑容,道:“是吗?想不到剑宗内居然还有这般弟子了。”
掌柜一听就知有戏,急忙道:“而且这名弟子我去探查过,就是那位当初在镇下做出那只笔的人啊!”
棋圣:“!”
棋圣的声音有些颤抖:“当真?”
掌柜急忙点头,道:“想不到剑宗这个百年居然占尽天时地利,还出了如此人才,上次先生让我关注,我便一路观察到了这边。”
棋圣抿唇,片刻后嗓音干涩道:“你可知我今晨闷闷不乐是为何?”
掌柜:“晚辈愚钝,还请先生告知。”
棋圣叹了口气,看向天空道:“是啊,你也说过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拒绝天大的好事呢?”
掌柜一时不知如何解答,只是安慰棋圣道:“也许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的人心中重要的,不一定在他心中就重要。”
这句话可谓在过去年间屡试不爽,尤其是对于那些年纪不大的修士们。
掌柜的一时没忍住就说了出来,本来还想赶紧收回,却见棋圣一脸惆怅,分明是听进去了的样子。
掌柜:“先生?”
棋圣又叹了口气,说:“你说得不错,我所认为的好,不一定他就认可,世间行人无数种,是我不该强求。”
掌柜懵了,他压根不知道棋圣在说哪件事,他们不是说到那位内门弟子了吗?
棋圣道:“此前一位旧友向我推荐了一位徒弟,我观其八字深得我心,昨日却忽然得知那位弟子拒绝了那封推荐,我与他并无师徒之缘。”
棋圣这边淡淡说着,掌柜风中凌乱了。
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他刚才真的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棋圣居然还感同身受啊!
而且这天大的好处居然……居然是当先生的徒弟吗?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那为什么拒绝?
那弟子为何拒绝?
他又怎么敢拒绝?
棋圣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伸出手随便摆摆道:“你又何必惊讶呢?是你说的,各人之间不尽相同,这名弟子可能也是因此,上次在山那边才故意不与我相见的吧。”
路老板说他身上有那名弟子的味道。
他们曾经离得也很近过。
但是既然不愿意成师徒,就不愿意吧。
棋圣突然就坦然了,本来也该是,他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怪物,怎么能因为一个没见过的徒弟就伤春悲秋呢?
他看向掌柜,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你说的那名弟子我十分感兴趣,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空老夫还真想去见一见。”
掌柜:“……”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那位年轻人大力举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但是此刻面临棋圣的威压,他只能僵硬着说:“他一定会为此感到荣幸的。”
第97章
沈见碌醒的时候, 风还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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