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做这份数据的人,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研究员,滋味寡淡,易遭厌弃。
他任由这份疼痛蔓延了几个小时,后背全是粘腻的冷汗,才撑着墙从地上站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
黎明的光渐渐从窗帘缝隙钻进来,他不知又给谁打了一个电话,开口就是:“你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谢慈归国的时间远比剧情中长。
萧风遥询问系统,系统只能猜测说,可能是前面的剧情被改变太多,发生了蝴蝶效应,后面也会跟着改变,但无论如何,谢慈肯定会回来。
萧风遥却骤然有了几分焦躁,与这些日子他表现出的悠闲状态截然不同。
“……他怎么还不回来?”萧风遥眉头蹙紧,“不是,距剧情时间都过去一年多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这一次,系统却果断否定了他的想法:“喂,他可是主角诶,除了你给他添过堵,走在路上晕倒过去,捡到他的都得是哪个贵人,怎么会有事嘛。”
萧风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站在窗前思索良久,翻出口袋里的余额数了数,实在有点惨不忍睹。
但之前在剧情的掌控之中,他还能劝慰自己,但现在都超过时间几个月了,他实在有点忍受不了等待的日子,于是夜间的休息时间取消,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做几份兼职,除了吃饭和房租,多余的钱都攒了下来。
他想买一张来回的双程票,偷偷去看一眼谢慈。
即将攒够机票的前几天,萧风遥正站在街边,抄着手里的锅,给客人做蛋炒饭。
锅里的食材用料十足,翻炒起来香味四溢,鸡蛋金黄,混合着肉料,便宜但好吃。
把这份饭用大勺颠到盘子里时,老板忽然拍了拍萧风遥的肩,让他先不用做了,有位客人用很高的价格买下了他今天的时间,请他去做饭。
萧风遥有点疑惑,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顶级名厨,要是想吃他做的饭,坐下来买一份就好了,何必要买下他一整晚的时间呢?
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要攒机票钱,并不打算拒绝,于是他解开身上的围裙,按照老板指着的方向跑过去,左看右看,只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那里,大概就是老板所说的“客人”。
他走到那辆车旁边,轻轻敲了敲驾驶位的窗户:“请问您是请我去做饭的客人吗?”
防窥车窗慢慢摇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庞,看他眼睛的颜色,有点像外国混血的留学生。
这位混血司机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了他一圈儿,用还算流畅的中文笑嘻嘻指着后座:“不是我,是他哦。你可以打开门,首先上来。”
萧风遥顺从地打开后座的车门,宽敞的座椅上只坐了一个高挑的男人,一身深灰色的大衣,手上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冷冷清清的气质,又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
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几乎不可置信地喃喃:“……谢慈?”
谢慈大半的身子陷进阴影里,抬起眼皮,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把他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口中的语气堪称冰冷:“上来。”
萧风遥顿了顿,弯下腰钻了进去。
他刚在那种闹市混过,刻意与谢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谢慈却眉心微蹙,似乎对他这种行为十分不满:“……过来,靠近一点。”
萧风遥摇了摇头,谢慈刚想发作,却又听见他说:“……有油烟味儿。”
谢慈的眉头骤然一松。
他拍了拍更靠近他自己身边的位置,几乎命令道:“过来。”
萧风遥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才坐了过去。
谢慈盯着他身上加起来不到一百块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垂下眸,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酸涩。
他说:“几年不见,萧少爷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见到谢慈,萧风遥的心就放了下来,被嘲讽也没什么脾气,还能自己也跟着调侃:“时运不济,遭报应了呗。”
谢慈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朝窗外偏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你现在住在哪儿。”
“谢慈,我在报纸上看见你的名字了,”萧风遥笑了笑,“你现在日进百金,什么样的房子我想都入不了你的眼,我住的地方,可能就更不方便接待你了。”
谢慈重新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本来还算冷静的语气瞬间变得有些阴沉:“为什么?你……在房子里藏了人?”
萧风遥:嗯?
这反应不对啊……?
眼前的谢慈气势惊人,好像他只要点个头就能立即把他锁起来,萧风遥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他有点好笑地看着谢慈,毫不避讳地想,到了这个阶段,不是应该冷嘲热讽他一番,等羞辱够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腿打断吗?
怎么反而……关心他房子里藏没藏人?
第25章
见萧风遥半天没有回答, 谢慈自然以为他是默认,眸色更沉,抓着眼前的男人, 眼底寒芒微闪,渐渐酝酿起一场风暴:“你落魄成这样, 他还愿意跟着你?”
萧风遥张了张嘴, 刚想解释,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打断了。
谢慈攥着他的手愈发用力,冷清的气势破碎开来,像是恨极了他, 要把他的骨头都一寸寸捏碎似的, 浑身阴沉地逼近过来,宣告了那位“情人”的结局:“让他滚。”
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萧风遥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谢慈……?”
男人再一次没有正面回答, 谢慈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理智告诉他,接下来无论为这个人做什么都不值得, 可这些年每一天中的压抑日积月累, 未曾好过的伤疤一次次被撕开, 他每天在那些冰冷的荣誉和刺骨的思念里徘徊, 已经快要疯了。
萧风遥的身边有了其他人。
这种念头一经升起, 就足够打碎他所有堪堪维持的体面、距离感、以及那份他引以为傲的自尊。
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里自己狰狞的神色,也无暇去顾及自己现在有多么像一个疯子,只是固执地命令:“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让他滚——”
这种语气已经足够阴冷,不耐, 与曾经清清冷冷的谢慈不同,不再是那种瓷玉般的温冷,而是经过数年的打磨,像利刀一般刮过来,连刃尖儿都冒着寒意。
年轻的混血司机早被谢慈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按着萧风遥让他立马点头,低眉谢罪,免得真招来什么杀身之祸,连他也被牵连进去,不得安生。
开过第一个红绿灯,谢慈的气势已经快要把车窗都冻破,萧风遥终于明白什么似的笑了一下,丝毫不惧这点严寒,把他拢入怀中:“怎么了,谢学神看上去,似乎很想我?”
谢慈面色一僵,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似乎依旧挣扎不开,最后认命地不动了。
萧风遥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从见到谢慈的那一瞬间开始,直到现在为止,这种渴望的生长速度,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只不过他曾经对谢慈做过那样过分的事,贸贸然那么冒犯,恐怕只会让谢慈对他更加厌恶与憎恨,他便能克制这种冲动,尽量让自己还停留在一个相对礼貌的距离。
但此刻,怀中的温度如此真实,萧风遥忍不住劝慰着自己,都是要被打断双腿扔出去的人了,临死前抱一抱,应该不过分吧?
只不过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萧风遥还是把现在的地址告诉了谢慈,不出二十分钟,就已经到达了萧风遥的住处。
这是一处老街区,管理混乱,人员鱼龙混杂,优点是房租很低。
楼房破旧低矮,几条短巷拥挤逼仄,在昏黄的路灯底下,整片区域好像覆盖上了一层长久灰蒙的雾,与他们正身处的这辆车格格不入。
谢慈一路跟着萧风遥走过来,糟糕嘈杂的环境,甚至还不如他当初租住的房子。
马上走到萧风遥家门口,谢慈不由怔了一下,冷着脸蹙了下眉,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眼:“他走了吗。”
“啊?”萧风遥刚把钥匙塞进去,准备开门,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谢慈在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这临死之前的待遇简直堪比皇帝,未来的瘸腿结局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走了走了,”他笑着回答,“谢总都发话了,不管是谁都得给您腾位置啊。”
谢慈又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不喜欢“谢总”这个称呼,尤其是从萧风遥口中听到。
这种称谓总让人想起生意场上的谄媚,总是为了他如今的地位和身份,多半不是出自真心。
不过……他垂下眸走进去,萧风遥对他,本来也不是出自真心。
这种事实令人心生寒意,谢慈只有反复攥紧手里的东西,想着他今日来的目的,才能稍稍平复心情。
萧风遥下车的时候看见谢慈拿着一沓纸就有点好奇,直到这一刻,那份东西才被丢到了他面前。
这些年过去,谢慈早就已经打磨出了一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此刻他抬起眼望向面前的男人,眸色黯沉,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轻微颤抖:“萧少爷,你想让里面的人早点出来吗?”
里面的人自然是指遭受了牢狱之灾的萧父,谢慈和萧风遥二人身份调换,这一次,丢出这份陪伴协议的人换成了谢慈。
几乎一模一样的要求,甚至加上了几条更加过分的人身控制,一看就侮辱性极强。
这位已经落魄的萧少爷却只潦草翻过几页,甚至没怎么仔细看,就干脆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贴心地递回去,挑了挑唇:“随谢总开心。”
姿态之轻松惬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签订了什么大买卖。
常年面不改色的谢总瞳孔紧缩,接过这份合同,皮质手套下的皮肤已经在微微泛痒。
他喉头发紧,冷冷盯着这个人的面容,冷清的音色渐渐有些喑哑:“萧风遥……现在,走过来。”
随着男人走到面前,他不再看萧风遥,眼皮颤动,指甲又慢慢陷进了肉里,“……亲我。”
萧风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不是要打断他的腿吗?
见他没有反应,谢慈倏然抬起头,眼里的神色又重新阴沉起来:“我们刚刚才签订合同,你反悔也不应该……”
话未说完,萧风遥已经低头吻了上来。
谢慈还是没学会柔软,身体还是那么僵硬,萧风遥吻着把他压在墙上,手垫在他腰后面,膝盖不知何时顶进他的腿间,又坏心思地亲了下他的耳畔,一本正经地评价着:“谢总功力倒退,这么亲一下,就站不稳了吗?”
“谢总,你是不是压抑太久了,怎么稍微碰两下,就起反应了……?”
趁谢慈一时失神,萧风遥把他的双手抬起压在墙上,另一只手伸进衬衫里,成功得到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闷声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挑了下唇,“一回来就找我,谢总,你真有这么饥渴,这么缺男人吗?”
顺着这种姿势,男人修长的手指慢慢探进紧紧包裹着谢慈那双手的皮质手套里,除了一点黏腻的汗液,越过细腻的掌心,他却忽然摸到了粗糙的、像是伤疤一样的东西。
萧风遥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又摩挲了一下那块地方,引起谢慈一阵轻颤。
他把谢慈的手拿到他面前,张嘴吊住其中一根手指,咬下了那只手套。
看着那道与他手上相差无几的刀疤,萧风遥再傻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
怪不得。
他说这种鬼天气,怎么还需要戴这种厚重的手套呢……
那双本来还略带戏谑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比深邃与幽暗,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这时候看起来有多疯。
他挑起谢慈的下巴,手指一根一根扌臿入那只手的指缝,一下又一下磨蹭着那块还没有长好的疤,眼里疯长的情绪涨到极致,嘴边的笑容已经带不上什么假意伪装上去的温度:“这么喜欢我啊,谢慈……”
“礼尚往来,给你点奖励,好不好?”
这份奖励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持续了两天两夜,就是谢慈这种克制又能忍的人,到最后声音也都哭得声音嘶哑,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从头到尾,也没让萧少爷停下来过。
他只是极力隐藏着自己的不安,反复不断地说,“萧风遥,让他永远不要回来……”
“那份协议上说了,你的身边永远只能有我一个……永远……只能……有我……”
萧风遥笑了笑,眼里的占有欲只增不减,也早已和谢慈相差无几。
他看着谢慈这幅旁人从未见过的模样,低下眉眼,压制了这么长时间的疯念如同角落里忽然被滋养的阴暗之花,开始根深蒂固,长久紧牢地显露出一点干枯的枝桠。
他从来不是物欲很重的人,没有过什么特别想要据为己有的东西,起初做模特,也只是与那个冷漠中年男人之间的对抗与争斗。
到最后,他斗赢了,那个男人竟然因为这种失败就跳楼自杀,他觉得可笑的同时,又失去了方向。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那一天,水晶灯砸下来的时候,他这个常年锻炼的成年男性完全有能力躲开,可是他抬头看向玻璃折射出来的各种侧面,像是看到了许多幻影。
于是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幻影像流星一样向他砸过来,没有躲。
他不是那种自杀之徒,从来没有过想死的念头,也从来没有做过终结自己生命的尝试,他在公司工作,光鲜亮丽的生活,得到大多数人的喜爱,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并不想死,却似乎也没那么想活。
系统找上他,让他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又多了一点联系,他漫不经心地翻着小说,没把这个任务当回事,直到他看见了谢慈。
17/137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