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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楼(古代架空)——少年鲤

时间:2025-05-07 12:55:19  作者:少年鲤
  第三局后,他的手下们没能及时递上第四袋筹码。
  窦长忌叹了一声,对荣爷道“看来,得跟昌叔要张借据了。”
  昌叔本名不详,人称歪嘴阎王。
  主管定崖县的所有地下钱庄,事物无比繁忙,不常在尽欢场里露面。
  楼枫秀没见过其人,倒是经常听人讲他血腥手段。
  赌坊底下养豹子,不顺眼的砍成肉条,喂养他的小乖乖。
  干净不留痕,非常之丧心病狂,整个场内提到,没有人不怕不顺服。
  荣爷笑盈盈道“来人,给窦爷送上千两纹银,让窦爷玩个痛快!”
  整个赌坊,通用现银,明目灼眼的流失,才能刺激着赌徒的感官。
  很快,数十人尽数托着成盘的银子,一排排列在窦长忌身后,其中一人上前,将满盘银子送到楼枫秀手里。
  一托盘百两,压在手心上,他如愿得知了一百两的重量。
  楼枫秀迟迟不动,庄家静等他的下注,旁边赌客也在连声催促。
  他默了片刻,却忽然对窦长忌道“别玩了。”
  窦长忌停下敲击赌案的手指,转而弹了弹袖上金线,他抬头,笑意盎然“听秀爷的,最后一局。”
  他伸出手,托住楼枫秀手背,带着托盘,整个叩上去。
  紧接着,身后托银的手下鱼贯而来,千两银子明晃晃堆满了半张赌桌。
  “窦爷,一盅千两,您可无悔?”庄家道。
  “无悔。”
  盅开。
  赢了。
  十倍。
  “恭喜窦爷!得银万两!”
  周围赌客像被点燃般发了疯,红着眼尖叫连声不迭。
  楼枫秀被尖叫嗡鸣声塞满双耳,可窦长忌抬眼望向自己,声音低缓却足以穿透嘈杂。
  “你瞧,我就是有绝地翻身的本领。”
  荣爷不愧是庄家,输了万两银,却不觉得难过,当即引人去去抬银子。
  窦长忌对那台前庄家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须臾,楼枫秀听见庄家唱道“尊客赏银百两!”
  赌局上散乱的百里纹银,被推杆流畅聚拢,紧接着,尽数推到楼枫秀面前。
  楼枫秀情绪并没有十分复杂。
  唯一的念头,是天黑了,他必须得回去和阿月雀雀李大娘一起吃晚饭了。
  “我今日有事,现在就走,烦你帮我转达荣爷。”他对庄家道。
  庄家忙着清点赌案,信手一挥“行,去吧。”
  楼枫秀转过身,被身后探头探脑的打手同僚围得水泄不通,赌坊中三五十号打手,眼馋百两纹银引上前来,通通盯着他满怀热切的嫉恨羡慕“这孙子真他娘走运!”
  “嘘,窦爷刚刚喊这孙子喊爷呢!”
  “让开。”他道。
  没人动,其中一个横眉竖眼的开口“别急走啊兄弟,没这个规矩。”
  “什么规矩?”
  “不懂?”
  “不懂。”
  “大家同僚一场,还要我来教你规矩?你装什么孙子!”
  楼枫秀脸色一沉,却没人怕他,当赌场打手,哪个不是横的?
  “秀儿,秀儿!”老杜挤了半天才挤进来,及时制止纷争,把楼枫秀挡在身后,解释道“他才来几天,懂什么规矩?放心吧,今天在场的兄弟,谁都不能落空!”
  他扭头嘱咐楼枫秀“你快拿出二十两银钱,让大家伙分了去。走出这个门,打哪来的银钱都好说,可在场中得赏,规矩是见者有份!”
  “噢。”他点点头。“让开。”
  “......”
  楼枫秀不耐道“不是分银子么?我是银子?”
  此言一出,打手默默分开两道.
  “不是,秀儿,你走了还怎么分......”
  人刚走出去,老杜话还没说完,三五十号人集体一哄而上!
  那群背地骂孙子的同僚通通改口“秀爷威武!”
  老杜在期间叫嚷的最响“别抢别抢,这我兄弟的!我来分,让我来分,说了别抢!操,给我留点!”
 
 
第34章
  老杜刚被人挤出激烈的争夺, 只堪堪抓住一锭银钱,正为自己半废的胳膊痛心,一回头, 却没看见楼枫秀。
  找了半天, 才瞧见楼枫秀走出了赌坊, 挤出人流,追出坊外,痛心道“你怎么回事, 脑子被驴踢了?先让我多拿点再让人分不行?”
  他掂了掂银子,好在满意重量“你说这小子还真混出人模人样来,那豪爽劲, 谁还敢信他之前那副窝窝囊囊豆芽菜的德行?”
  “别跟着我。”楼枫秀走的飞快,理也不理。
  “你急匆匆要往哪去?”
  “回家吃饭。”
  “别啊, 今个冬至,荣爷稍后清客,请所有人去东西楼呢。正好,二撂子在那倒泔水,咱们好久不聚。”
  “不去。”
  “我看你脑子真是坏了, 家里能有什么要紧的?好东西白给都不吃!”
  楼枫秀跟听不见似的,借着长腿走的飞快。
  老杜追不上, 急的在后头骂“你他娘的, 跟你说话呢,走这么急, 家是有婆娘等你是怎地?”
  楼枫秀诡异的觉得脸热, 他拧过头来威胁“你再胡说,我打烂你的嘴。”
  老杜这才想起来,老宅里的确有个婆娘, 春意浓的疯女人。
  “我的错。”他讪笑着打了自个两巴掌,又喊了几声“秀儿,你真不去啊?”
  人已经走没影了。
  楼枫秀赶到南五里街时,李大娘刚收完摊子,只剩下一张桌案,并仨个板凳。
  他有些急躁,动身就要走,李大娘见到了楼枫秀,面上一愣“小枫回来啦。”
  想起什么,手忙脚乱的从收好的摊子上抽出一只板凳。
  “雀雀跟阿月刚去买了元宵,眼见就要回了,你快来先歇着。”
  他原本想好了个只是路过的借口,闻言,坐了下来。
  楼枫秀大约只在儿时吃过元宵,早不记得那是什么味道,他时不时望向街头,却似乎没有期待元宵的味道。
  他答应阿月会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声音是不是有点小?
  阿月听见了吗?
  如果没听见,如果只买了三份,那他就少吃一点,反正,雀雀年纪小,吃的还少,他也不怎么饿。
  或者,还是走了比较好?反正只是路过。
  他就这样焦灼了许久,直到看见街头出现粉粉狂奔的身影。
  楼枫秀兀然起身,狗子准确无误扑到怀里,撞的他胸口发疼。
  雀雀提回几样小菜,见到他,愣了弹指,转瞬开心道“哥,你回来啦!”
  阿月走到他跟前,递上手里沉甸甸的食盒“好沉,接一下。”
  楼枫秀把粉粉放回地上,接过食盒,放到案上。
  “洗手,帮我摆筷子。”阿月说。
  “哦。”
  雀雀布好几样小菜,李大娘入坐打开盒盖,一碗一碗端出元宵。
  递筷子的递筷子,分元宵的分元宵,交流自然,顺理成章,与此前毫无生疏。
  “哥,你是不是忙完了?”
  “还没有。”
  “那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阿月哥每天都要准备你的三餐,可你一直不来。”
  楼枫秀吃了一只圆滚滚元宵,甜滋滋的花生馅。
  他对阿月道“别浪费粮食。”
  雀雀惆怅的很“没浪费,剩下的全喂了粉粉。它很能吃的,现在好肥,我已经抱不动了。”
  狗子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虽不知褒贬,但很配合的叫了两声,然后摊开肥美的肚皮供人蹂躏。
  阿月赏脸,摸了摸它肚皮,问楼枫秀“明日,你还来吗?”
  楼枫秀暗暗想,饭点时候他的打手同僚们会相互值班盯场,虽然东三街距离南五里街很远,但他可以跑的快一点,肯定来得及。
  “来。”
  元宵买了五份,抛开四人,家里还个萍姨。
  回到老宅子里,阿月进了灶屋,将带回的一碗元宵温在炉子上。
  萍姨窗口没有点灯,里头漆黑一片。
  她时常出门寻摸吃的,这一日又不知道跑去了哪,回来时,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身上也湿漉漉的,神态带着似笑非笑的古怪,看见阿月,也视若无睹,拖沓着脚铐,慢吞吞爬回了窗口。
  阿月将温热的元宵盛出来,放到了她窗前。
  萍姨没有点灯,她在漆黑一片中,盯着铜镜看了半天,重新拿出她的簪花,将一根一根珠翠,缓缓插入发间。
  “萍姨,今日吃元宵。”阿月道。
  她插完珠翠,望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语道“今日什么日子呀?”
  “冬至。”
  萍姨蹙眉,她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离开梳妆台,慢吞吞走过来。
  “可我家冬至,不吃元宵啊。”
  她似乎觉得头顶很沉,抬起手,摸到满头珠翠。
  忽然间,她面色狰狞,发疯般将扯拽发饰,嘴里嘶哑吼叫。
  阿月伸出手来,她仿佛有些怕,却似乎爆发出了对抗恐惧的勇气,一把掐住阿月的脖子。
  “你是谁?你带我去哪?这不是我家,我家冬至,不吃元宵!”
  粉粉狂吠,跳着四条短腿,却连窗口都扒不上去,死活帮不上忙。
  当然,就算跳上去,应该也是帮不上的。
  楼枫秀听到动静立刻冲上来,萍姨掐的太紧太用力,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阿月纤弱脖颈勒出指痕,在指尖松懈的间隙中逐渐得以呼吸。
  他掰开她的手,她似乎又冷静下来,笑盈盈,用刚被他掰开的僵硬十指,抚到他的脸上,近乎缠绵之态。
  “好郎君,你弄疼我了。”
  楼枫秀打开她的手,张开口,却骂不出。
  漆黑一片中,隐约见她衣裳破烂松垮,袖口烂了半截,头发不断滴着污水,脸上隐约显出几块青紫。
  几乎立刻猜到,她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是,一个从良的疯妓子,无辜受人凌辱,该如何为她声张?
  “真疼,郎君好疼奴家呀,奴家欢喜你!”她边说边笑,一寸寸扒开衣裳,露出齿痕青紫的胸脯。
  楼枫秀转身,捂住阿月眼睛“走。”
  “进来么,外头好冷,我这里热的很,不来尝尝?”萍姨笑嘻嘻道“尝一口,没人会不喜欢!”
  阿月推开楼枫秀的手臂,走上前,再度向她伸出手。
  “阿月,你在干什么?”
  “出来吧。”
  萍姨望着那只手,似乎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样的动作。
  可他望着她的眼睛,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没有爱欲,没有鄙夷,没有怜悯,没有厌恶。
  疯子没有时间思考,她已经握住那只手,踩上窗棂,迫切想到来到他的身边。
  阿月脱下棉衣,为她披在身上。
  那双踝在流血,枷锁锁扣早已松动,可铁环与皮肉粘连。
  楼枫秀警惕着她的动作,随时准备将人塞回窗户。
  “枫秀,帮我拿伤药来吧。”阿月道。
  “你去拿,我,我来帮她收拾。”
  “你会处理?”阿月抬头问。
  瞧着他脖颈明晃晃淤痕,楼枫秀一咬牙,匆忙跑进卧房,翻箱倒柜。
  阿月半跪在地,轻轻抬起萍姨脚踝,卸下那只镣铐。
  皮肉相接处鲜血汩汩,萍姨连声呼痛。
  “好疼。好疼。好郎君啊,你这般折磨我,是要杀了我呀?”她疼的泪眼模糊,却没有抗拒挣扎。
  “不是。”
  “伤口太久,太深。”
  “是呀,好郎君,你人这般好,那为何不来保护我?”
  “对不起。”他声调越发低沉,几乎难以听清“这个世间,能保护你的,只有自己。”
  “我好恨啊。郎君,你知道是谁害了萍儿吗?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他。”
  “我不知道。”他说。
  “我不能死,我会想起来的。”
  “嗯。你手无寸铁,记得带上武器。”
  楼枫秀拿出伤药纱布时,阿月已经拆下缚她经年深入血肉的镣铐。
  萍姨一把夺过,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本以为她再度发疯,大抵要哭嚎一夜,可在阿月为她包扎伤口,将她送回窗内后,竟一夜风平。
  次日,窗外落了冬月第一场无声的雪。
  --
  楼枫秀到尽欢场时,打手同僚们对他极为热切,但凡见他,张嘴就是秀爷,各个毕恭毕敬。
  到了饭点,还有人送吃的来,吃的当间,还有人捏腰捶背,若有打人平事要债的活,不用他动手劳累,争抢着轮番替他上阵。
  可见银钱威力之大,轻而易举就能收买人心。
  腊月初三,尽欢场按例发放现银。
  拿到现银的打手们,热切讨论着今晚要上哪家青楼,点哪个牌子,要怎么畅快的吃喝玩乐。
  尽欢场距离春意浓只半条街,胭脂旖旎的香味,几乎飘到尽欢场里来。
  每天都有莺莺燕燕路过,天寒地冻,也不知冷,勾的众人牵肠挂肚,手里拿了银钱,恨不得立马抽身飘过去。
  楼枫秀将银子交给老杜,老杜一愣“你给我干什么?”
  “拿给荣爷,还债。”
  “还什么......噢,那个......”老杜挠了挠头皮道“那个,荣爷说了,头一月不着急还,往后都是自己人,就不滚利了,咱这头一回得这么些,不得好好先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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