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萧温妤坐下来,熟练点开软件,可语气依旧泛着凉, “作品首先要过得去你自己这一关, 如果你自己都能看出来疏漏, 那就是对客人的不负责, 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 知道吗?”
“每一次的凑合都是对你的拍照技术的沉重打击,记住了。”
李婉动了动唇瓣。
她想说可那群人也看不出来的,毕竟她们都是门外人,什么都不懂,说一说其实也没什么的,不算骗人。
她想说这也只是意外,照片还是很完美,那点瑕疵瑕不掩瑜,不要因此感到歉疚。
可她看着萧温妤这一墙的影集,看了这么久学了这么久,若是什么都读不懂也不可能的,萧温妤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坚持,其内的坚韧与成长如果她能领悟透彻,足够她再用十年。
于是她放沉了一颗心,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萧温妤轻嗯一声,抑制不住地折了折腰,“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吧,谢谢。”
李婉微抿唇,小跑着拿过扔在吧台的手机,锁屏上显示着一通未接来电。
“老师,有电话,备注是诸葛璟。”
萧温妤一怔,手一抖,手中的鼠标径直飞出了鼠标垫,也在屏幕上留下了一道极难看的笔迹,拉的一张脸快要扭曲成外星人。
李婉呼吸一顿,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她只知道老板的人渣前妻叫林斯沐,这个诸葛璟是谁?为什么也会引起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她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
萧温妤接过手机,偏头问:“今天还有预约的单子吗?”
“预约的没有了。”
“那你下班吧。”
她忽略了李婉的重重担忧,握着手机缓缓呼出一口气,而后颤着指尖回拨电话。
林家这摊烂泥,从九月底就开始折腾的烂泥,终于是忍不住要开始拖拽她这个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人下水共沉沦了吗?
无所谓,她现如今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她不怕。
*
阮盛意收到李婉的消息后就同她辛辛苦苦找到的可以学习经营糕点店的老师告别,驱车回到商业街。
这两天她也是忙到脚不沾地的地步。
张婶一副想要诚心卖房子的模样,可偏偏在合同的事情上卡她,同这种精明能干的老人争斗实在耗费精力。
因此,她这两天周旋在张婶的合同和糕点店经营策略的学习中,忙到好几天的午饭都是两个人凑合着点了外卖,更多时候只是她打电话叮嘱萧温妤吃饭,让她拍照过来看她吃了这才作罢。晚上回家另一人也已经睡了,只是餐桌上总会给她留一份温饭,床榻上也会留一侧暖暖的被窝。
所以李婉打电话过来时她是有点懵的,再三确认了李婉没有在同她开玩笑,撒腿就往回跑。
可从北市回来,最快也得半个点。
阮盛意轻喘着气推开门,另一人已然窝在椅子沉默阖眼,一副出神模样,甚至不知是睡是醒。
她缓步走过去,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轻轻握住萧温妤有些凉的指尖,沉声道:“小婉说你的状态很不对,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长睫微动,阮盛意这才发觉眼睫的根部满满的潮气,似乎是刚哭过,但也有可能是刚睡醒。
她就这样坐在这里,默默地陪着这人,待她开口。
手被轻轻反握,萧温妤撑开眼睑,含笑看她:“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在北市学习先进经验嘛?”
这便又是想把话题档过去。
阮盛意心底微沉,倾身过来轻轻捧着这人的脸,揉了揉眼角,指腹轻轻推开眼尾的潮气,软声道:“你可以告诉我的,告诉我嘛,好不好?”
萧温妤直直地看着她,眸光闪了闪,轻轻跌靠进她的怀里,闷声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处理好。”
“我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萧温妤,可是你也可以依靠我一下,我……”
手指不由分说地按在她的唇边,一点一点,抵上喋喋不休的人的红唇,两指一并,夹住她的唇瓣。
萧温妤平静道:“陪我坐一会儿,安静地坐一会儿。”
阮盛意呼吸重了一瞬,亦是渐渐放平下来,扶着靠在她身上的人坐直,迎着满是疑惑的目光道:“别这样坐,对腰不大好。”
她说着,蹭进了椅子里,将萧温妤整个人都拢进怀里,像个肉垫一样靠在一旁,下巴刚好贴在萧温妤的肩上,轻轻蹭着。
“这样坐,靠在我怀里,咱们一起休息一会儿。”
萧温妤渐渐放松下来,软软地依在她身上,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靠在她怀里,手指摩挲着另一人的手指,静谧又安宁。
不多时,萧温妤还没开口,身后那人的呼吸声却渐渐平了下来,她回头看,阮盛意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已经睡了过去。
分明的颌线在灯下泛着柔,合在一处的长睫微微抖着,诉说着梦中影影绰绰的不安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昨晚也是这样,还没讲两句话就睡了过去,她这两天已经累到躺下就能睡着,毕竟每天都在各路东奔西走,如今还要分神处理她这边的事情。
萧温妤看着她,鼻根微酸,喑声道:“对不起啊,小老板……”
打破了你原来的平淡生活,还让你这么这么疲惫,甚至累到这会儿就睡着了,真是……对不起啊,小老板。
她们才刚交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她都不能让这个人再为此劳碌奔波下去,改日就该栽倒下去,换个人进医院了。
她也想分担一些负担,至少不能再添加什么负担了。
萧温妤轻轻靠在这个哪怕还睡着也为她而张开的怀抱,闭上眼,低声道:“你就这样,静静地陪着我,就好了,好不好?”
至于诸葛璟的电话和林家的那些事情,她可以处理,甚至都不太需要她处理,只是在她的心尖刺了一道血痕,生生将一些陈年旧事挖开来了罢了。
她等着诸葛璟处理就行,因为诸葛璟肯定比她更希望能全须全尾地收回自家的资产,而不是任由林家人撒谎挖除一部分资产去,白白蒙受这份损失。
呵呵。
*刚刚*
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里,萧温妤平了平呼吸,冷静了片刻后,电话通了。
诸葛璟:“我很高兴,萧女士,你没有把我当做骚扰电话一并拒绝了。”
萧温妤心底微沉,结合前两天的电话,她平静反问:“你早知道林斯沐要打电话来,是吗?”
诸葛璟道:“很可惜,我的警告并没有起太大的效用。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下近些时候的情况。”
“分公司的资产盘查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到有一笔钱目前还没有查清,是一份相当核心的实股,目前最后的线索断在了林斯沐的手里。”
“而在我刚来到春城,林斯沐就已经开始为这笔钱做铺垫了,要猜猜她怎么说的吗?”
萧温妤:“……”这一点都不好笑,也完全没有任何猜一猜的价值。
似乎是读出来了她的无语,诸葛璟笑了一声,淅淅索索大抵是撩了把头发,悠声道:“她说,这笔钱是聘礼,口头赠送给了你。”
“并没有。”萧温妤平静反驳,但藏在桌下的手已经快要生生掐破皮。
她不能激动,诸葛璟既然还在同她开玩笑就说明这事儿还没那么严重,她不能太过激动暴露这一切,更不能惹出来更多的事情。
至于林斯沐这谎言。
更荒谬的她都听过,这点算什么?
诸葛璟:“我相信没有,毕竟她现在都不知道孩子的事情。你放心,萧女士,我说过不会用的东西就不会用。”
“当然了,能用的朋友要物尽其用。”
萧温妤冷笑一声:“你的电话跟的很急。”
诸葛璟:“因为我的团队在监视林斯沐,当然了,我们不能违法,所以只能监视她打给了谁,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萧温妤呼吸终于是颤了颤,道:“你可以直说来意了,需要我做什么?”
诸葛璟:“萧女士,您太聪明,这很好。我需要你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萧温妤将方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诸葛璟:“你的手机有录音吗?”
“……没有。”
诸葛璟叹了一口气:“那很遗憾,我还需要调查一下才能确定真伪。萧女士,我信任你,但我也只是团队的一员,所以……”
“很抱歉,在查清楚这笔款项以及找到林斯沐同你对话的证据前,您可能会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希望你能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影响到自己的身体和你珍贵的宝宝。”
“有什么问题我还会和你联系。嗯……这次记得拒绝所有的陌生电话,但留一留我的电话。”
电话挂断,萧温妤沉默良久,忽地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荒谬啊,她不过是心软了一次,居然给自己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整个人都失了气力,窝在椅子里,手机啪嗒一声落在椅面上,恰恰好,掩去了一滴泪花。
林斯沐。
她现在恨极了当初的自己,为何在那么多人里如同彻底眼瞎了一般选择了林斯沐,让她这十年人生都糟糕透顶,恶心透顶。
萧温妤,你真愚蠢。
*现在*
身后清幽的冷香似清风带过松林,叶层上的雪微凉,沁透了心脾,让她焦躁的内心竟莫名平静了些许。
萧温妤呼出一口气,偏过脸同身后人轻轻蹭着,渴求那么一丝又一丝的平淡和安宁。
她想:拜托了,小老板,陪着我……陪着我。
……
第64章
谢瑜拉开门就看到店里已经被安排得井井有序, 微挑眉,讶然道:“呦,这是什么神秘人啊?终于舍得来店里值个班了?”
服务员还没上班, 但店里已经来人,阮盛意刚放下一杯酒这会儿正往吧台走,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里的盘子。
背影都透着疲惫。
谢瑜放好包换了衣服走出来, 挑眉道:“合同签好了?”
“嗯。”阮盛意窝在椅子里,眼睛也不抬。
“你在看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扣了手机,“……没什么。”
她在查孕期抑郁症的相关信息, 她总觉得最近萧温妤的状态很不对劲。昨晚睡着之后她留心了一下,萧温妤又有一点点紧张, 有一点像之前的状态了。
自从宝宝的事儿被挑破,她们生活在一处后, 这种紧张状态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但萧温妤又不愿意告诉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为了照顾她的情绪, 她也不能再去追问。
这种状态可真是让人难受啊。
阮盛意烦躁地捋了把自己的头发,敲着手机背面问:“你说……”
“嗯,我做好听的准备了, 您请说。”
“……”阮老板无语了一瞬, 心底的烦躁被这人闹得登时也淡了些,放下声音道:“你说,如果你的女朋友遇到了问题, 又不愿意告诉你, 这是为什么?”
谢瑜:“首先我母单啊, 其次萧老板还真是狠狠拿捏住你了啊。”
“……”
阮盛意双手一摊, 冷冷一笑。
看吧, 她就是来了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坐在这儿能随时关注到周围店铺的情况,这也算是不错。
她本身就不指望谢瑜能讲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谢瑜推了推她的肩膀,“老板,你不是在北市学习吗?你跑回来,陈……知道吗?”
“我和那边的人联系过了呀,毕竟是家里的情况更重要些。”
谢瑜贱兮兮地凑过来低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不跟你说是因为不想和你掺和地太紧密,回头说走就能走?”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日常犯贱,看过前面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说话习惯就是这样,不在阮盛意面前怼她两句真的是一晚上都不会舒服。
可阮盛意真的呆了,眼尾也真的红了,甚至去握手机的手都抖了几下,险些没有握起来。
谢瑜内心狂奔过一群大野马,一时之间连话该怎么说都忘了,手忙脚乱地给这人拿纸,握成一团后才反应过来,绕着舌头道:“不是我开玩笑呢姐!!”
“我的天啊,你别真撒眼泪啊姐,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人可能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也有可能只是看你太累了啊。”
“你看你眼眶都是乌青的,你最近真的生熬,人家肯定也担心啊对吧姐!!”
谢瑜内心只剩尖叫——我的天啊,你们这群热恋中的人是不是太脆弱了!怎么没谈上的时候脆弱谈上了更脆弱,你们怎么这么菜抗压能力这么差啊姐!!
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话似乎贯通了阮盛意近些日子的所有疑惑。不论是萧温妤每一次刻意控制地不碰她,还是做什么事情都依旧不依靠她,总是一副她能处理好所有事情的样子。
哪怕她自己又因此落入情绪的泥潭,也不想让她插半点手。
所以……其实还是不信任,还是不太想深入,不太想依靠是吗?
阮盛意哈笑一声,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更觉荒诞。
谢瑜:所以,这个女人终于疯了,是吗
谢瑜试探道:“你,你现在还好吗?”
阮盛意:“很好啊,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好极了,很好的,有单子吗?我来做几杯,我也可以。”
谢瑜抱紧了怀里的杯子,瑟瑟发抖道:“你快歇着吧,我怕你把杯子砸了,大冬天的,物流都不方便。”
一道上了些年纪的响亮咳嗽声打断了她俩的争执,女人单肩挎包,一手塞进了裤子口袋里,看她们都将目光转了过来,煞有其事地扶了扶自己的方框眼镜:“你们好,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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