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盛意没理她,只是偏头轻轻呸出了一口血雾,抬手擦着嘴角还在渗血的伤口,笑了笑,“手劲儿还挺大。”
林斯沐猛地一拍桌子,“我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声音只高了一寸,浑身的伤口都让她疼的抖了两抖,但她还是死死咬着声音,不泄露半分痛呼声。
阮老板连目光都不想投给她,只是自顾自擦了擦几处伤口,轻啧一声,平淡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
险些又激烈起来的空气荡了一荡,良久,林斯沐咬着牙坐下来,呵呵一笑。
阮盛意:“你知道我们的区别在哪儿吗?”
林斯沐疑惑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阮盛意看着有一道裂痕的眼镜,平声道:“我永远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并且,成为她的全部底气。”
“……”
阮盛意终于抬眸看她,有些虚焦的瞳孔里按着嘲讽,冷冷道:“我有一个问题,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
第75章
当初……
好久远的一个词, 久远到林斯沐听到时都恍惚了一瞬,她很想继续嘲讽,但她现在浑身都疼, 也不想再激怒眼前这个人。
她并不蠢,混了这么多年,踢到的到底是一块随便的木块还是一块钢板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毕竟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人能在警察来了之后还气定神闲地取了根烟过来,在警察面前还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警察也不催阮盛意,反倒是会催她。
更别说这人精确地掌握了林家巨变的时间, 在今天,集团换人一事刚尘埃落定的今天, 她就能立马出手来“收拾”她。背后没人是不可能的,应当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呵, 可别真把她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了啊。
可她想不通,这个在她印象里只是个调酒师的人, 到底哪里来的势力,到底哪里来的魅力。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几个月就让她辛辛苦苦追了好几年才到手的人死心塌地, 她凭什么?
林斯沐咬牙呵笑, 道:“你不提当初我都忘了呢。”
她靠坐在椅子上,“问这个干什么?想赢过当初的我?呵呵,你想太多了……”
“是你想太多。”阮盛意打断她的话, “我再说一次, 萧温妤是独立的人, 她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 所谓的输赢是把她变成了附属品, 可她不是,她很优秀,你不配那样形容她。”
“我问,也只是因为我想知道她的过去,因为她的过去和现在一样,同样值得珍藏。”
林斯沐:……
她讽笑一声,“真是很装啊你,可笑。”
“我理解你,因为你的脑子是二极管。好吧,那我不问了,二极管的脑子应该是存储不了什么东西的,问了也白搭。”
说完,阮老板干脆悠哉哉靠回了椅子里,闭眼小憩,慢慢说:“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在你滚蛋之前用我最喜欢的方式替她报一点点仇。你不知道你留下了多少痛苦,不过无所谓,她不记,我也不想记。”
“我呢,就是要让你有苦说不出。”
林斯沐蓦然开口:“她以前,就是个好学生模样,很乖巧,不争不抢,只有拿到她的摄影机才会露出一点点不符合年龄的幼稚感。”
“我追了她很久,直到她确定要回春城,才答应我。”
林斯沐哈哈一笑,道:“现在想想,其实就是想糟蹋一下所谓的清纯少女罢了,没想到被我妈看上了,什么货色啊一群,都是垃圾,我呸。”
“乐色。”阮盛意微睁眼看她,眸光阴寒,“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管她是象牙还是狗牙,无所谓。阮老板,我是绝对不会出谅解书的,这种群殴怎么也能让你蹲个十天八天吧?呵呵……”
林斯沐丝毫不惧,用同样阴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另一个人。
警察去而复返,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大言不惭,忍不住笑出了声,道:“那看来你没和你家里人沟通好。不过,过来交代的人给了你一个和家里通电话的机会,给吧,是你妹妹。”
警察将警局的固定手机递过去,已经在通话的界面,听筒声音很大,没什么保密性,林斯羽极兴奋的声音在场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高昂着声音道:“我刚刚给嫂嫂打电话,骗她说是我被关起来了,她好像松动了些,一会儿她要是来接你,你可要好好表现。”
“姐!咱家现在就能靠嫂嫂了!你就服个软,收收心吧,好不好?”
每一句话都像是用藤条在她的脸上狠狠痛抽,抽得林斯沐一张脸又红又白,甚至当真浮出来了几条血管的印子,一口牙咬得后牙槽都在颤抖,捏着手机的手更是仿若下一秒就要爆炸。
阮盛意就坐在对角,笑看小丑装模作样。
她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只消得把自己这副悠闲模样展示出来,就足够让另一个人破防到极致。
哎呀,好爽。
警察抬笔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耐道:“你也要签保证书!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这次有林家的谅解书,下次呢?”
阮盛意抱了抱头,歉道:“知道啦,姐,我签保证书。”
可另一人目眦欲裂,怒吼道:“我没同意,我不谅解,谁允许了?!”
警察见怪不怪,“都说了,你和家里没谈好呀,当然是你家有人第一时间就出具了谅解书,还盖了林氏的公章呢。”
“林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你林家威风了二十年,已经到头了。出具谅解书的人拜托我们再关你几天,以经济犯从犯的名头,不用谢。”
于是另一边只剩下了挣扎与吵闹声,那个反复搅扰她们平静生活的人终将因为这一件件事情而落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当然了,这一切归根究底是她咎由自取,毕竟最后定的名头是经济犯。
这可不是阮盛意能运作出来的结果。
阮盛意挠头:“那,那我可以走了?”
警察白了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以为你这两年没来,是终于不打算把警局当宿舍了,合着是装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把小逸尘气出个好歹,我把你关牢里关一辈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嘿嘿傻笑,“总要在还能做的时候偷偷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思。那我真走了,再晚一点打不上车了,我还得赶着回去呢,今天这可是初雪。”
警察奇怪看她,“打什么车?有人接你啊。”
“啊?我不是和我老师讲了,不用她和逸尘姐来嘛。”
警察大笑,“哎呦,哎呦,逸尘讲说你谈了恋爱之后变成了一个大笨蛋这话还真不错。”
阮盛意霎时便明白了一切,手脚冰凉,“你们告诉她了?现在?”
可门外已经传来了女人熟悉的声音,脚步声里都带着一点点焦躁和急迫,低声询问:“是这间吗?”
大抵是得了肯定的答复,脚步声停顿了一瞬,而后转了过来,愈来愈密集,愈来愈近,愈来愈快,好似踩在阮盛意的心尖一样,催着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目光死死盯着门口。
很快,那道穿着白色长羽绒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张脸被冻得还有点红,棕色长发散乱地搭着,可在有暖气的房间里又有点热,所以羽绒服敞着怀,内里是一件有些贴身的针织长裙。
萧温妤本来今天就没打算出门,也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谁,她就这样穿着针织长裙出了门,已经有些弧度的腹部倘若定睛细看是可以被看清的,所以在越过阮盛意看到另一个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的人时,呼吸都顿了一瞬。
林斯沐?不是林斯羽?
所以,林斯羽果然是骗她?
还好,她压根就没想要带走林斯羽。
彼时,林斯羽讲完那三句话,她本想挂电话,但谢瑜突然冲过来拍她的门,她这才缓了几秒挂电话。
然后谢瑜就告诉她,她那个傻老板因为和人打架被拘留了。
那一瞬间,血瞬间涌上头的瞬间,她差点以为阮盛意把林斯羽揍了,但冷静下来想想她的老板也不可能做那么蠢的事儿。
她是有办法解决,现在用了也挺好。
而后,便是现在了。
萧温妤很快敛回了目光,走到阮盛意的面前站定,微微匀着气。
女人似乎也没想到是她来,一时焦虑到不停地揪着头发,舌头打了几个圈,跌跌撞撞道:“你,你怎么来了?外面的冰那么厚,你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你……你……”
啪。
清脆的巴掌声瞬间让整个吵闹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阮盛意缓慢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侧脸,慢慢的,甚至没剩几口往外呼的气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斯沐,尽管她已经被即将带她去另一个看守所的警察抓住,她还是乐得前仰后合,狠狠地嘲笑着:“看到没有,阮老板,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哈哈哈,但是你看,你说你会成为她的底气,这就是底气,打你的底气?如果我是你,我会立马打回去,你自己就是有本事的,你还在意她?”
没人理她。
狱警拽着林斯沐离开,错身而过时,林斯沐垂眸盯着某处殊异看了几眼,又笑讽道:“我说两位怎么发展如此迅速?恐怕还没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滚到一起去了吧?哈哈哈,难怪呢,难怪呢……”
疯子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楼道,直到彻底安静,阮盛意被死死按着的胳膊才重获自由。
她红着眼问:“为什么不让我骂回去?这也算我管得多吗,萧温妤?”
被她质问的人眼底氤氲着水汽,同样红了眼眶,“你打了骂了,然后呢?我怎么办?我们的未来怎么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如果想搞你,你还要不要活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胆小的普通人,我也没有办法每次都帮你,我只有一次机会!”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听得人心碎。
阮盛意眨了眨眼,“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脸真的很疼。
萧温妤偏头擦了擦泪,道:“回家吧,我们回去说。”
她们前后脚走出会议室,一直沉默在角落里的警察才敢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耳朵上的耳机,颤巍巍道:“逸尘,你听到没?妈耶,居然有人能收拾住陈的那个学生了!”
“妈耶,发飙的姐姐好帅,呜呜呜,逸尘,你那儿还有没有认识的这样的姐姐了?我也想要。”
耳机里,女人声音淡淡:“我已经三十五多了,如果你还要姐姐,就得往四十以上找了,你确定?”
“确定确定,或者你那个姐姐呢?你姐也行。”
“……我觉得,你还是活着比较重要。今天谢谢了,虽然最后解决这件事的也不是你。”
“……我也看林家不爽很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指天指地的地头蛇了?”
“嗯嗯,你说得对。我要睡了,给我的宝贝一个完美的生长空间,晚安。”
“……”靠,她再也不想和这群有对象的人讲话了!
*
门外,萧温妤牵着另一人的手,一前一后地踩进雪里。
忽地,腰上多了一条胳膊,女人快走了几步环上她的腰,只留一张侧颜给她,但依旧是沉默着递上了些温暖的倚靠。
呼吸只剩三进一出,今晚的阮老板揍人时不小心被打到没有生气,但此时此刻确确实实被气成了河豚。
……
第76章
雪还在下, 只是小了很多,只剩一些雪粒粒在空中乱飘,甚至一口气呼出都能在雪中刮起一阵飓风。
已经能没过脚背的雪上, 只有两条足迹分外明晰,她们并肩而走,脚步平齐, 仿若经过了什么特殊的训练一般,甚至连迈出去的腿都差不离。
可她们又诡异地沉默着,任凭冷空气流动间带走了许多的温情,只剩大风刮过的刺骨霜寒, 冰寒透骨,只是这样走两步就让人打了寒颤。
萧温妤又一次偏头看身边人——更像一只河豚了。
呼吸当真变成了三进一出, 两颊鼓着,难得没带眼镜的眼尾红润润, 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脸颊上还挂着伤, 有一半的脸甚至肿了。
这不全是她打的,在她打之前这里就肿了。
傻不傻啊。
萧温妤缓了脚步,身旁的河豚同样缓了下来, 环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只是依旧昂着头不愿看她。
像个快要把自己气炸了的河豚。
萧温妤又气又觉得好笑,抬手轻轻碰了碰这肿胀的脸,软了声音:“好疼的啊, 对不……”
“你打的。”河豚气冲冲地反驳, 却没有躲开她的手, 任她轻轻碰着。
萧温妤缓了口气, 再次道:“对不起啊。”
她的眼睛很亮, 眸光真诚,倘若在平时,或是在前两天,阮盛意可能真的就借此缓了脾气,就坡顺下,先结束了这许多时间的争吵与冷战,再去详细讲旁的事情。
可她今天偏不。
她也是很有脾气的,她今天一定要冷到底。
阮老板哼笑一声,偏过头,“现在知道我会疼,刚刚在干什么?问都不问,上来就打。”
“……那我再道一次歉。”
“为什么道歉?为你不应该打我而道歉,还是为你嫌我管得多而道歉,还是为你到底是不得不把我扯进来违背了你的良心道德而道歉。哦,不对,不是你扯得我,而是我自己主动跳了进来否则这件事永远横亘在这里你甚至不会提出来!”
一阵冷风卷过,雪又密了许多,不过一呼一吸就在两人的帽顶积了一层薄霜。
可万籁俱静,也只剩这点雪落下的声音,如玉碎珠,带着几分让人平静的声音。
良久,久到阮盛意又呼出了一口气,肩上才落了一只手,轻轻扫开那层薄雪,温声道:“我思考了很久,确实不应该也不能够计较那些所谓的得失,太无聊了。计较付出就是把情感摆上了天平,另一端放着你的付出,这个天平永远不会持平,要么太多,要么太少,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我们的心理失衡。”
57/67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