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又陌生的颜色、样式,让她几乎是马上就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因为被自己呛到了。
“你怎么了?”南惜放下那件衣服,站起来帮慕析轻拍顺气,“奇怪,明明早上还没感冒呢。”
“咳咳咳咳!”
慕析咳到脸色变红才终于顺了气,没等嗓子恢复正常就指着床上那件衣服,“这个,你留着这件衣服干什么……?”
她都不好意思说。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似乎还是很久之前的某个晚上,南惜闯进她的管家房干坏事时候穿着的……不能被称作衣服的那件吧?
而且慕析明明记得它应该已经光荣牺牲了才对,她易感期的时候常常控制不好力道,这件……衣服的料子又太过轻薄。
慕析眼疾手快地把它从床上拿起、展开。
……从领口到裆部的位置还留存着一道长长的裂缝,被撕毁的痕迹。除此之外,其他地方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小破洞,应该是抠破的。
“你!”
慕析咳红的脸变得更红了,拿着它就要去垃圾桶那里扔掉,但是南惜从她背后死死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走。
“你干嘛要扔它啊?我都留着那么久了!”
南惜力气虽小,可就是不肯放手,等慕析停下后还试图从她那里把宝贝衣服抢过来,“这多有纪念意义啊,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难道你看见它的时候不会想起我吗?”
当然会想起来了。
……那可不得想起来,每一分每一寸都清晰具体,画面太清楚了。
慕析深吸一口气:“可是它已经坏了。”
“对啊,被你弄坏的,我还没让你赔我呢。”南惜埋怨道,随即又两眼放光,“慕析,等到我们搬完家之后,你就赔我一件吧,这次你来选你喜欢的。”
“不……”
“不对,不是赔我一件,是赔你自己一件,我想看你穿。”
“!!!”
慕析手一抖,坏掉的衣服就这么从她手里掉了下来。
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弯腰捡起、认认真真掸了一遍之后就把它交还给它原本的主人,郑重道:“你还是把它好好留着吧。”
南惜接过后,慕析就立即溜走去收拾她的护肤品了,一刻都不敢多留。
两人加起来整理了四十分钟有余,才终于把南惜的行李打包完毕,并且出于未来回家看望南之涯她们的考虑,还没有把东西都搬空。
慕析看着客厅里足足是自己东西三倍多的壮观场景,才意识到以南惜的财力,其实她根本都不用打包收拾什么,到了新居之后买全套的新东西应该是这个阶层的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
也许她只是享受和自己一起搬家的感觉,想要体验那种由自己亲手打包走人的仪式感。
毕竟确实是关衍做错了事,南惜心里一定会生他的气。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慕析和南惜就这样离开她们都生活了许久的南家。
真正提着自己行李箱走出南家大门的时候,慕析才有了那种离开的实感。
她在南家的管家生涯结束了。
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再做管家,如果不会,那么她的管家生涯也结束了。
慕析站在车门前回望南家庄园的那幢主建筑,帮佣们正扒在窗口冲自己挥手告别,每一只手都很用力。
自己曾经把这里当做比自己家还要宝贵的地方用心呵护,原来其实离开也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一只脚踏出门槛去,然后是另一只,这一段人生旅途就画上了句号。
南惜静静地等她上车,没有说什么,不过也望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这里对她来说是随时可以回来的地方,因此她的感受没有慕析那样深刻。
两人的行李由另两辆车运送,她们坐一辆车。
城西的房子与南家一东一西,车程将近一个小时。司机绕过可能会拥堵的主城区行驶,路上也算风光不错,稍稍缓解了慕析离别的伤感。
南之涯做事情一向最讲究效率,昨天晚上已经把该做的完成,新居那边的家政人员已经收到迎接主人的消息。
这座洋房着实非常漂亮,像欧洲油画里最常出现的、被鲜花簇拥的房子,又区别于此。整体的洛可可风格在这附近的建筑群里独树一帜,洁白的雕像与喷泉、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它的周围,而那个让南楠眼馋了很久的花园被设计成回廊的造型,色调与风格都和建筑相得益彰,又丝毫不落下风。
慕析远远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应当属于一位情趣高雅、具有品味的人,南之涯的心意像它的色调一样温柔和软。
慕析和南惜从车上下来时,这里的管家已经指挥着好几个人把她们的行李往屋内搬,安静且井然有序。
慕析一眼就看出,这里的管家属于非常严厉的类型,做事一丝不苟、态度板正不阿。
也许还是出于同行之间微妙的竞争心理,她悄悄观察了管家好几眼,还试图从帮佣们的反应推测她的行事风格。
最重要的,也许这样会让她和管家的第一次沟通变得顺畅一些。
她需要告诉管家:“我们想要自己布置行李。”
管家抬头看她一眼,看不出情绪:“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艾米莉。”
她说:“小姐,这些行李数量太多了,凭您和南小姐两个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收拾。”
慕析知道不容易收拾,但是南惜收藏着的那件……她实在不想被别人看到。
大不了她多辛苦一会儿,也好过一来就让某个帮佣产生奇怪的印象。
南惜只要看一眼她的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她拽过来小声说:“把那件衣服先拿出来不就好了。”
“然后拿在手上吗?”
“放在包里,包。”南惜提起腕上的包,展示它还能再塞下一件轻薄的衣服,“别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慕析好奇道:“是什么?”
她还以为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搬家呢。
南惜悠悠地拿出手机,说了一句“等着”,就拨通号码。
慕析听见了从南惜手机里溢出来的声音,那头的通话对象是南怜,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上午好,南惜。希望你这次打电话来不是为了把我骗回去。”
“怎么会呢,姐姐。”南惜笑道,“她们把我也得罪了,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
周围的管家帮佣没有一个人抬头。
“噢?”
“嗯,就是这样。你在公司吗,我和慕析下午去找你怎么样?我有事想跟你说。”
南怜抓住关键词:“慕析?慕管家?”
“对啊,我跟她偷情被妈妈发现了,爸爸揭发的。”
南怜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讥讽的嗤笑。
“可以,来吧。”
第55章
南怜的办公室和南之涯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慕析曾经来过这里,不过现在它好像比慕析来的时候还要更加敞亮。
充斥着利落线条的现代设计,以白色为主色调, 很能彰显主人的性格特点。
宽敞的空间里有一张快和床差不多大的办公桌,南怜正坐在后面,办公时架着无框眼镜, 认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东西。
南怜的秘书把慕析和南惜带进南怜的办公室,还贴心地倒了茶水,以便等候时更舒适些。
南怜是个工作狂,或者说南家人都是工作狂, 大家都知道。
来做客的慕析和南惜没有出声,静静坐在南怜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等待, 交流主要靠发信息。
“你为什么想去Z城?”
“你猜呢?”
“为了找我失忆的线索吗,去家政大学?”
“猜到了还问。”
慕析抿着唇, 心里泛起些许异样的涟漪。
这种南惜会一点点探究自己过去的感觉,让慕析觉得心中某个地方痒痒的。
那是还没有遇见南惜时候的生活,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更加稚嫩、青涩……
她都有些害怕家政大学里教过自己的老师,会不会还记得自己的什么糗事。
南惜没有发觉慕析的那一点小心思, 晃着腿儿继续给她发消息:“跟姐姐一起去的话有个照应, 毕竟我们俩都没怎么接触过社会,但姐姐很有一套。”
南怜确实很有一套。
很有一套的南怜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工作,悄无声息地靠近沙发上埋头发着消息的两人, 冷不丁出声:
“找我说什么事?”
两人做贼一般连忙把手机反扣在腿上, 南怜见状微微笑了一下, 没有做出什么让她们难堪的评论。
她也在沙发上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就当是工作间隙偶尔的放松。
慕析正在心里暗暗组织语言,就感受到南惜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然后靠过来在自己耳边小声说:“待会儿你先别说话。”
好吧。
“是这样的。”南惜敛起表情,正襟危坐,“姐姐不是要去Z城吗,我们希望能跟你一起去。”
南怜诧异地挑起眉,想也没想就回绝道:“不行。”
南惜知道她会不乐意,但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
好在坚持不懈一直是南惜的好品质之一,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姐姐,你别拒绝得这么快,我们不是去玩的,我们有正事要做。”
“我也是有正事要做。”
南怜不为所动,“就是因为有正事,所以不方便跟你们一道。如果你们也想去办事情的话,就自己去吧。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那可不是什么小孩子的过家家,南怜清楚得很,她到现在还没有动身是因为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走这一趟大概率是得见血的,南惜的身体那么虚弱,心性又单纯,她怎么可能会让南惜跟着一起去。
……何况,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值得见证的事。
南惜往沙发前端坐了一点,一只手悄悄握住慕析的手,从她那里汲取力量:“你就不问问我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吗?”
南怜看一眼南惜,好笑似的,又看一眼慕析。
“两个不错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值年华,互相看对了眼搞到一起,有什么好问的?”
南怜说:“小姐和管家的故事虽然不怎么常见,可我也年轻过,南惜。我理解你们,也不会阻碍你们什么的,你可以放心。”
她慢条斯理地靠在沙发上喝茶,好像随时准备站起身送她们离开的样子。
多可爱的年轻人,偶尔和她们说说话也不错。
南惜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那你还是问问吧,问完之后你会更理解我们的。”她坚持道。
“也可以。”南怜很由着南惜的性子,姿势一点都没有变,却还是顺着南惜的意思问道,“那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我们很久之前就好上了。”南惜说。
“噢?多久之前?”
“五年前,大学的时候。”
南怜手中的杯子骤然裂开,里面温热的茶水顺着裂掉的缝隙流淌出来,很快把南怜的衣服打湿一片,洇出暗色的痕迹。
她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似的,目光终于严厉起来,那样子和南之涯像了个十成十。
她问:“你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南惜大学的时候只交往过一个人,正是那个该死的人把南惜害得不轻,是个抛弃爱人的、彻头彻尾的人渣。
南怜当时和南之涯的态度一致,如果不是南惜以性命相要挟、不许她们去查慕析的身份,肯定会把那个渣a从天涯海角揪出来,让她知道伤害南惜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南惜握着慕析的手紧了紧,这次不是获取力量,而是安慰。
“就是这样,姐姐,慕析就是我当时的爱人。”
南怜的目光缓缓落在慕析身上。
慕析一直观察着两人的状态,此时南怜身上刹那间出现的敌意和怨恨几乎快要具象化、变成锋利的刀刃把自己割喉放血。
……起码南惜的家人真的很爱她。
“但是你先不要着急,姐姐,当时的事情是有隐情的,慕析并不是故意要离开。”
南惜快速地说出这句话,希望能够以此稍稍浇灭南怜的怒火。
她还是相信南怜的,她唯一敢吐露实情的南家人就是南怜,她们有类似的经历,南怜会理解她、支持她们。
南怜的目光仍然锁定着慕析,一点一点地打量,话却是对南惜说的:“当然有隐情,我现在也有些好奇了。”
“你不生气了?可是你看上去还是很生气。”
南怜狠狠剜了慕析一眼,终于转向南惜,眼里多了些许无奈:“我得先问问你,你真的确定慕析就是五年前的那个人?”
对面两人都疑惑极了。
她们没料到南怜会有如此反应。
“我当然确定。”南惜坚决道,“我不会认错的,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慕析现在失去记忆了。”
南怜没什么表情,终于把手里裂开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拿过纸巾开始擦拭自己的上衣。
用纸巾当然是没办法擦掉的,与目的相比,这样的动作更重要的是过程,是南怜厘清思路的手段。
“因为根据我所了解的,你五年前的爱人应当已经死了。”
她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记平地惊雷,慕析尤其惊讶。
因为那与慕析之前的想法一致。
她忽然感受到自己身边的人变得僵硬,转眼望过去时发现南惜脸色很是难看,“什么意思?”
“南惜,如果说五年前你还不了解,那么你现在应该已经了解了。”南怜继续低着头擦衣服,语气平静,“难道答应了你不去调查对方,就真的不会调查吗?现在你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做阴险花招和诡计最有一套,根本不需要告诉你,等你发现的时候她们早就已经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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