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玉书与格翁里所修西疆秘术的契合度,如同冰火两重天,甚至可以说,它和天底下大多数功法都存在着天然的排斥。
只有为此而生的承寰使秦琢,能完美地掌控它的力量。
“足、足够强?”格翁里疑惑地喃喃重复,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秦琢认真地点点头:“是的,足够强,强到你的法力足以触动山海玉书,让它感觉到威胁。”
周负在心里飞快地估计了一下:“大概要……炼神还虚初期吧……”
“炼神还虚!”格翁里惊叫了一声,随即哭丧着脸道,“可是我连炼精化气初期都没有呀!”
她的修行天赋不算差,但也绝对称不上天才,出身的寨子也很普通,没有什么高妙的传承。
格翁里颤抖地掰着手指算了算。
她今年十六岁,按照目前的进度,到达炼精化气中期大概还需要五年的时间,晋升后期最少也得十年光景。
至于突破至炼气化神,那更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机遇与运气的双重加持……
更别说炼神还虚了!
“别慌,山海玉书在你体内,那可是辅助修行的利器,能助你凝聚灵力、稳固道心。”周负想了想,嗓音柔和地安抚她道。
秦琢也语气郑重,坚定的目光直视格翁里:“周负说的不错,你以后的修炼速度定然是一日千里。还有我们的全力支持,就算是用天材地宝堆,我们也会给你堆上炼神还虚境!”
格翁里听着周负和秦琢的话,心中的焦虑稍微缓解了一些。
“谢谢你们。”格翁里微微低头,声音中满是感激之意。
秦琢急忙抬手,制止了她的道谢:“要说谢谢的是我才对,格翁里,谢谢你能记得师尊。”
格翁里泪中带笑,沉默不语,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也许是她这副模样太惹人怜惜,秦琢忍不住摸摸格翁里的脑袋,还顺手紧了紧她略微散乱的发髻。
周负忽的将身子转过一半,环住秦琢的腰,他不舍得把秦琢往回拖拽,便自己向前靠了靠。
秦琢感觉周负似乎想把自己揉成一团,然后塞进自己的怀里,他轻轻地拍了拍周负的周,示意他别太过用力。
沉闷的声音在秦琢耳边响起:“阿琢,我也记得移天君的。”
秦琢放松了身体,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周负的怀里:“我想也是,毕竟你是不周君嘛。”
放在腰间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周负将头垂落在他的肩上,却不回应。
秦琢纳闷了,周负居然不接他的话?
真是稀奇。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在他头上揉了几下。
周负连忙将脑袋朝秦琢的手心里拱了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动物似的,手臂上绷得比石头还硬的肌肉也逐渐放松。
秦琢明显地感知到,周负的心情似乎因此好了许多。
……原来是在撒娇啊。
秦琢的心乱了一瞬,脑海中“我只是摸了格翁里的头而已”和“原来周负这种性子也会吃醋”两句话相互纠缠着,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牙齿有点酸,心中有一丝柔软在蔓延。
想啃点什么东西,但他总不能当着格翁里一个小姑娘的面去啃周负吧?
无论如何,周负还能记得师尊,都是一件好事。
周负越来越像“人”,这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阿琢,涂山之会结束后,我们去蓬莱十一岛吧。”
秦琢在他的怀里,连思绪都有些迷糊了,闻言从鼻腔中嗤出一声疑惑的哼声。
“去给移天君建一座衣冠冢……是叫衣冠冢吗?然后你多给我讲讲移天君的事迹,我和你一起记着他,好不好?”
“我、我的记性很好的!我会永远记住有关移天君的一切,就算阿琢不小心忘了什么,我也可以帮助你回忆……”
本来秦琢已将心情平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可周负轻柔的话语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心里构筑起的脆弱堤坝,让所有悲伤的、无奈的、自责的、痛苦的情绪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秦琢的身体微微颤抖,他闭上双目,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周负,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抵御内心汹涌的波涛。
“我好想师尊,我真的好想他……”
秦琢低声啜泣着,嗓音带着隐忍和克制。
“我难道不是承寰使吗?我不是承载着山海界的希望吗?为什么我不能救下他们?”
“噎鸣、烛九阴、刑天、白帝少昊……还有,师尊……”
“我根本救不了他们!救不了他们啊!”
视线朦胧后又复归清晰,恍惚中,他的眼前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
他看到噎鸣张开双臂拥抱天空,岁月之河带着轰鸣声砸落下来。
他看到盘绕在石柱上龙身人面的神灵,斑驳的红鳞黯淡无光。
他看到刑天乱发粗犷,独对夕阳,笼罩常羊山多年的阴云终于散尽。
他看到少昊国中的祭坛上,展翅的凤鸟被困囚在巨石与铜链之间……
最后的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周负担忧的面容。
秦琢的眼泪将落未落,他狠狠地咬着牙,身上的气势节节攀高,气息愈发浩瀚渺远。
山岳之巍峨,如渊薮之幽深。
但同时,他释放出的灵压依旧十分内敛平和,连格翁里都不会因此感到不适。
这是炼神还虚中期的标准。
他一字一顿道。
“我会为师尊守孝三年。”
“三年之内,我必手刃无限主神!”
第168章
随着涂山之会的临近,加之穷奇投诚这一重大变故,女娇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久违地体会到了身为一族之长的烦恼。
不过涂山越能帮她分担一部分事务,因此诸多事宜也都还算强差人意。
女娇正为穷奇泄露秦琢身份的事连轴转得脚打后脑勺,魂体状态的荀驹却突然从外头回来了。
这段时间青丘实在是太忙,荀驹也坐不住,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巡视的责任,近期与女娇也就早晚互相点个头,再多的交流那是一句都没有了。
不知怎么的,荀驹竟急匆匆地来找女娇,说有要事相告。
“怎么了,这么着急?”女娇捏了捏眉心,试图掩盖住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之色。
荀驹飘然落地,一头短发显得她格外飒爽利落:“女娇姐,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要害怕。”
女娇白了她一眼,这类句型她听荀驹念叨好多次了,但到现在也没能理解到底有哪里好笑。
【玩家】都喜欢这么说话吗?
不过嘴上还是配合地回应了一句:“我是涂山族长,我不会害怕。”
荀驹咧着嘴傻乐了一会儿,才摸摸下巴,摆出严肃的神情。
“今日我在巡视的时候,从一个散修的身上,感知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气息。”
女娇还没有从高强度的工作中缓过劲来,下意识地问道:“谁?什么气息能让你这个人界的觉得熟悉?”
荀驹挠了挠头发,认真地说道:“嗯,这么说吧,我猜那个从我身上剥离出来的系统,可能在那个散修身上。”
女娇笑不出来了。
“散修?”
“对。”
“你的系统?”
“是的。”
“那你还不把人抓过……不是,请过来?!”
女娇一拍桌子,唰的一下站起身,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凝重与紧迫感。
荀驹反手点了点门外,示意门外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喏,那人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头戴斗笠、胡子拉碴的青年散修坦然推门而入,步伐沉稳,冲着她们随意笑了笑,透露出一股不羁的自由放旷之意。
“首先要纠正一点。”
那青年没有贸然走进屋内,而是站在门边,屈指在门上弹了一下,动作中带着一种随性的洒脱。
“在下姓秦,单名为瑞,表字麟书。有门有派,并非散修。”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让人忍不住想继续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女娇看清了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恢复了平静:“原来是你啊。”
“唔……”荀驹后退一步,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女娇的腰,“女娇姐,你认识他?”
“昆玉同我提起过,说蓬莱秦家的家主想见我一面,我同意了。”女娇挑着秀美的眉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秦瑞,“昆玉同我敲定的时间是涂山之会结束后,谁知此人提前送上门来了。”
她抬手一挥:“秦家主,请吧。”
秦瑞仍是笑眯眯的,只从双目的缝隙中露出了一点思索的精光。
…………………………
接下来几日,倒也平安无事,一眨眼,就到了涂山之会正式召开的日子。
破晓时分,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众人皆是盛装,秦琢也大半夜就被女娇亲自从被窝里挖起来打扮。
他略作沉思,就把隔壁房间的周负也叫了起来。
女娇安排的一众侍者,都是千娇百媚、心思玲珑的女狐,
秦琢看着铜镜中自己被狐狸侍者精心打理的形象,都不禁有些愣神。
镜中人黑发如墨,以金冠束起,身着一件绣工精湛的云纹锦袍,袍摆处,百鸟翎羽点缀其间,轻盈飘逸,领口则以细腻舒适的绒毛装饰,为这身华服增添了一抹柔和的色彩。
腰间还以一条雕刻精美的玉带勾勒出腰身,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整个人英姿焕发,气度不凡,令人为之侧目。
尤其是周负,看得眼睛都直了。
等帮忙整理仪容的侍者侍女退开后,女娇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用惊叹的眼神上下扫视了秦琢许久,似是感慨万千。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熟悉的面孔,她想到了舜帝、想到了大禹,还想到了还是少年模样的昆玉……
最后,眼前只剩下笑容温润、气质清贵的秦琢。
荀驹在一旁啪啪地鼓掌:“卧槽帅呆了啊,哥们儿!”
然后她热情地凑到了秦琢面前,诚恳地抓住他的一只手。
“世界上有五种风,微风、大风、飓风、台风,还有哥们儿你的玉树临风!”
秦琢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等等,什么?”
“昆玉,你不用管她!”女娇一脚把荀驹踹到边上。“见过你们之后,这家伙就跟疯了一样,总爱说一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
荀驹往后飘了一段距离,坚持不懈地用拇指和食指给秦琢捏了个爱心。
“我知道女娇姐烦我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不会是一个好父亲,不会是一个好儿子,但是,那又怎样呢我只是一个女孩子啊!所以哥们儿你结婚了吗?”
秦琢下意识看了周负一眼:“还没呢……”
“那秦公子可以考虑一下我吗?”荀驹兴冲冲地开口。
她的语速太快,直到说完,秦琢才来得及吐出最后几个字。
“……但是快了。”
声音干巴巴的。
“哦,那算了。”荀驹转进如风。
女娇瞥了她一眼:“刚见昆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如果你真想找个男人,我青丘那么多男狐狸还不够你挑的吗?”
“你不懂,世间自有真情在,所有帅的姐都爱……但说实话,男人还是纸质的最好。”荀驹的面色带着一点忧郁。
“我以后再也不搞抽象了,在这个冰冷的山海界,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幽默……”
秦琢沉默了。
这么多年,荀驹是第一个,能让他各种意义上都哑口无言的人。
周负还在好奇地追问:“所以,‘帅呆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琢道:“我知道,‘帅’是用来形容男子相貌英俊的。”
先前谭奇,或者说季英,就用这个词形容过他,想来应该是人界特有的词。
要不改天介绍荀姑娘和谭奇认识一下吧?
“错!大错特错!”荀驹一手叉腰,一手竖起食指,冲他们晃了晃,“帅是一种感觉,无关性别。”
“行了行了,别闹了。小荀,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还没有忘吧?”女娇拍了拍秦琢的肩,扭头看向荀驹。
荀驹手腕一翻,原本竖起指向天空的食指瞬间化作一个自信的大拇指,笑出一口锃亮的白牙。
“放心,交给我吧!”
涂山之会除了结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环节,那就是让荀驹陈情,述明天魔和穹阙诞生的真相,从而揭露无限主神在两界造下的冤孽。
然后呼吁百族联合,共同对抗无限主神。
高耸的祭坛之下,气氛庄重而肃穆,各方领袖齐聚一堂,等待吉时。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周负的身影悄然隐匿,那些有点名气的势力都排得整整齐齐,站在最中间的是大乾皇帝东方毓和长定公主东方介。
至于秦琢,他属于东道主之一。
“时间差不多了。”女娇同样身披锦绣华服,显露出九尾之相,她看了看天色,对身侧的秦琢和涂山越安抚一笑。
“走吧。”
女娇沿着一路铺设的红毯走出了阁楼,秦琢和涂山越对视一眼,持着礼器紧随其后。
红毯两旁,涂山一族的族人和百族的代表们肃立两旁,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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