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浅:“挺明显的啊。”
“可祈安怎么丝毫都悟不出来?她以前挺细心一人呐。”
没听说失忆后人也跟着傻的呀。
颜知渺面上苦闷更甚。
这一回,她主动请教银浅:“你那个喜欢读书的妹妹,对此有没有过至理名言。”
银浅两手提着一件中衣抖抖水,一面甩上晾杆一面沉思道:“我妹妹说,喜欢你的人不需要你猜,需要你猜的人一定不喜欢你。”
“祈安才不会不喜欢我。”
她还对我表白呢。
颜知渺迷之自信。
银浅不愿打击她的自信心,但恋爱中的女人往往容易犯糊涂,旁观者清啊,思忖一息后决定实话实讲道:“郡主,你别怪奴婢说话不中听,郡马她失忆前满心满眼装的都是您,可失忆后,确实对您没有多上心。”
颜知渺何尝没察觉,但非要自己骗自己:“她只是……忧心排名……暂时忽略了我。”
“我那爱读书的妹妹还讲过,心里有你的人不会忽略你,会忽略你的人一定心里没有你。”
颜知渺坐在小马扎上,蔫成一根失去水分的青葱:你妹妹讲话真伤人。
银浅出主意道:“奴婢有个办法,能试出郡马到底对你还剩几分喜欢,你可知己知彼。”
颜知渺挑起一侧眉毛,像是寻着救兵似的:“说来听听。”
“您问问郡马,您的名字怎么写。”
。
是夜。
苏祈安瞅瞅手里蘸饱墨汁的狼毫笔,又瞅瞅将一张雪白宣纸铺上书案的郡主殿下。
“郡主,你好端端的,让我写你的名字做什么?”
颜知渺胡诌个理由:“你以前酷爱书法,每日必会练习两个时辰,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再不练练就生疏了?”
“是吗?”苏祈安疑信参半。
“是啊。”颜知渺言之凿凿。
苏祈安勉强信了,提肘悬腕,神色端穆地一番行笔,写下:“言之妙。”
颜知渺盯着这仨字发蒙:“你……果然不记得我的名字了。”
“写错了吗?”苏祈安并未当回事,“我失忆了,写错很正常。”
颜知渺却有几许失魂落魄:“我们团聚多日了,你居然没花一丢丢的心思弄清楚我名字怎么写。”
“我再改改。”
于是苏祈安亡羊补牢,以此写下了“言至庙”“言自苗”“言只喵”。
反正郡主殿下在她心目中,姓“言”不姓“颜”。
“连我姓氏都……”苏祈安越往下写,颜知渺脸越白,水粉胭脂都压不住的白,嗓音艰涩地问,“你果真不喜欢我了。”
言罢,衣裙也未脱,躺进被窝背对着苏祈安,浑身散发出“如果爱忘了,泪不想落下”的寡欢气息。
是她太天真了,本来想的是只要苏祈安完完整整地在眼前,一切皆可慢慢来,现如今看来,记得她却忘记了喜欢她,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苦痛折磨呢。
心,拔凉拔凉的。
苏祈安不解郡主殿下为何会对一个名字如此在意,放下笔,挪到床边,推了推对方的肩膀,见人不动,又推了推,还是不动。
苏祈安舔舔干涩的唇瓣:“我一会儿就去问问你名字的正确写法。”
“迟来的悔悟比草都轻贱。”
苏祈安:“……”
“这不是名字的事。”颜知渺瓮声瓮气道,还伴随细微的啜泣。
苏祈安赶紧虚虚趴在她身上,探去脑袋查看,果然,郡主殿下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去,已然浸湿了枕头。
苏祈安一时无措,想要哄一哄,却又无从着手:“你、你以前很爱哭吗?”
才说几句就哭上了。
“不要你管。”颜知渺柔荑抵在她胸口,使劲推她,摆明是在撒委屈,“别压着我。”
“要不……我陪你上街市逛逛,你不是说我特有钱吗,你想买什么我都买给你。”
“你又是有钱花随便花这一套。”
“这一套……不好吗?”
“不好不好,谁稀罕你的臭钱。”
“那你要什么?”
颜知渺稍稍正了正身子,做平躺的姿势,与她一上一下的对视,彼此呼吸可闻,眼里的两泡眼泪水漾漾的,将落未落,好似随时都会打在人的心坎上。
我要你像以前一样喜欢我疼爱我呵护我。
颜知渺如是想,但想归想,终究没有讲出口,只问:“我让你悟一悟为何你的汤只有半碗,你可悟出来了。”
“……没有。”
“哼!”
“不如你告诉我。”
“你要是喜欢我就不用我告诉你。”
苏祈安失了办法,这年头人人要钱不要命,郡主殿下却视金钱如粪土,单单纯纯的搞纯爱。
难能可贵啊。
可“喜欢”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岂是说给就能给的。
苏祈安意识到郡主殿下轻易哄不好,破罐子破摔道:“要不你打我一顿泄愤吧。”
“不打。”
“要不咬我一口?”
“不咬。”
苏祈安灵机一动:“菜市口有家酱肘子特别好吃,我去买来给你尝尝。”
肘子哪有郡马香?
颜知渺圈住苏祈安的脖颈,打量着对方的两边唇角,宽容道:“我勉为其难亲你一口吧。”
这姿势,太亲密太暧昧,苏祈安下意识的要离开,脖颈却被颜知渺勾得更紧,甚至还威胁她道:“敢躲就亲两口。”
苏祈安表情一沉,飒得不像话,像是说一不二的冷酷家主威猛归来。
颜知渺*气不打一出来:“至于嘛,我是丑若恶鬼还是凶如恶煞,我亲你是你占便宜。”
苏祈安冷酷样儿没有半分减弱。
“成成成,我不亲了。”颜知渺气咻咻把苏祈安踹下床。
摔了一跟头的苏祈安忍着臀背的疼痛:“……”
颜知渺用被褥盖住头:“你变了,你真的变了,哄我都不愿超过半刻钟了。”
苏祈安:“……”
“以前你哄我好几天也是有的,太绝情了。”
“……”
“等回了玉京,我立马就休了你,我要跟你和离。”
“真哒~!”苏祈安兴奋了,以至于话尾上扬的同时还有不合时宜的俏皮。
颜知渺听得心梗,抄起枕头对没心没肺还没感情的苏祈安一通猛打:“我今晚才不要和你同床共枕,打地铺吧你!”
枕头软绵绵,砸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苏祈安在脚踏处老神在在的盘坐好,没有丁点儿反抗的意思,问:“我以前有睡过地铺吗?”
“一次都没有。”
苏祈安随即理直气壮:“那你睡地铺呗。”
没有最无情,只有更无情,颜知渺气得更狠了:“睡就睡!”
由此,颜知渺睡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地铺,硌得腰酸背疼,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头脑一阵困茫之际,被人拦腰抱起,轻轻的放回床榻。
颜知渺轻扬嘴角,将眼皮倦倦睁开几许,却见对方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后,睡进了本属于她地铺。
哼!
颜知渺腹诽着,不愿跟我睡一张床吼~
胜负欲“噌”就来了,颜知渺有了个决定——她要让苏祈安重新爱上她。
。
沉厚的墨色一寸寸吞没傍晚残光。
玉京,镇淮王府。
花园假山内的密室里,悬于墙壁的火把照耀出满室光亮。
地面上映出的三道人影,随着火苗的跳跃不受控制的连晃。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常亲卫单膝跪地,将郡主殿下一路行进时所经的坎坷悉数禀报。
“渺儿当年心软,对捉刀门未能斩草除根……幸而有惊无险,她和祈安平安无恙就好啊。”温舒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双手合十在胸口。
“属下不负郡主所托,已将东西送呈王爷王妃,这便告退。”常亲卫抱拳起身,退至石门处被坐于案后的颜逸叫住。
“你腰间还别了封信,不是渺儿给孤的家书?”
“回王爷,此乃郡主写给岐淑公主的,属下正要赶着去送信。”
颜逸心里有股子酸涩,嘟囔说“出门许久竟一封家书没有”。温舒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嘴皮子一动就猜出他在埋怨闺女,饶出博物架,戳他后颈窝。
颜逸果然闭上嘴,面有尴尬地准允常亲卫告退。
石门一开一合,只剩下他们老两口。
温舒云嗔骂:“渺儿不送了礼物给我们嘛,你少抱怨。”
翘头桌案中央,摆着两样东西,一样教主令牌,一样是长木封盒。
颜逸呵呵直笑,封的这么好,礼物肯定很贵重,他搓搓手掌,用小刀割断缠裹封盒的绸布条,掀开盒盖后,一道金灿灿的圣旨直逼眼帘。
“这是……这……”颜逸神情陡然一变,抬头与立于身旁的温舒云相望一眼。
即便四下已经足够明亮,温舒云还是将放置于案角的一盏灯烛,移近些许。
颜逸心脏漏跳一拍,张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镇淮王皇八子颜逸,人品贵重,深肖朕躬……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玉玺大印,方方正正且鲜红夺目,庄严肃穆的盖于末尾。
“的确是父皇的玺印,父皇……父皇……”颜逸捧住圣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音色哽咽,“您真的传位于儿臣呐!”
第85章 “她的妹妹。”
“颜赴他简直胆大包天!”温舒云忿忿不平,“篡改传位诏书等同谋逆,他真的不怕死吗!”
颜逸一拳砸在案边,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乱臣贼子,他这样做九泉之下的父皇如何瞑目。”
“王爷莫要伤心。”温舒云捧住他的脸,用帕子擦干他的泪以及被泪水打湿的一抹唇上胡须,“我们暂不追究传位诏书渺儿从何处得来,但玉玺大印加盖,真伪已辨。”
颜逸目光落向玄冥令牌,稳定下心绪,面上的潮红缓慢褪去,他拿起令牌放于宽厚的掌心久久凝视,忽然,掌心翻转往翘头桌案上狠狠一拍。
有噼啪的碎裂声。
玄冥令牌碎了壳,露出其内拇指大小的青铜虎符。
魔教上一任教主是温舒云,坐上教主之位的第一年,她就被先帝指婚,嫁于当时还是八皇子的颜逸。
颜逸乃中宫所出,聪颖伶俐,最受先帝喜爱,虽未受封太子,但先帝已准其享配太子尊荣,满朝上下无不以太子之礼尊之。
但……先帝驾崩当夜,传位诏书上却写的是皇五子——颜赴的名字。
满朝哗然。
颜赴是仅此于颜逸的最有实力的皇位竞争者,其母族势力庞大,朝中凡对传位诏书有疑议者,皆以雷霆手段镇杀。
颜逸虽然也有强悍的朝政势力,但因为一时疏忽失了先机,唯有韬光养晦。
是以借温舒云之手,将魔教的总坛作为了募养私兵的大本营,作用有二。
一为防身,颜赴心狠手辣,镇淮王府需要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二来真要被逼急了,这批私兵会分四路相继抵达玉京,围困皇城。
颜知渺之所以送来虎符,便是告知他,魔教重建已近完成。
“颜赴一向忌惮我,若不是一直寻不到机会,镇淮王府上下百余口人怕是早成他刀下的亡魂了。”温舒云道。
“我的确不甘心皇位由他坐,眼下一是要等个时机,二是要等渺儿练成寒枝栖沙第十层。”颜逸握住温舒云的手道。
“那这道传位诏书……”
“藏在此处,有了它,我们就捏住了颜赴的七寸。”
“可是王爷,当年究竟是谁藏起了这道传位诏书,‘他’究竟是何居心?”
“渺儿竟然未曾告知于你我,便是没有查出‘他’是何人,先搁置吧。”颜逸搂过温舒云,掌心摩挲她的肩头,“接下来本王要向广定侯府好好算算账!”
同片月辉下的另一处密室……
高明礼望着空荡荡的暗格,只觉一股股的彻骨寒意如骇浪惊涛,冲打得站立不稳,摔坐在地。
“完了……完了……”
惊惧搅乱了他的心绪,哪怕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也无济于事。
“是谁……是谁……”
高明礼手脚并用的爬上石阶,从虚软体内抽出最后一丝力气,歪歪扭扭的爬出密室。
“老爷。”
“谁!!”高明礼如撞厉鬼,惊恐地问。
下人显然胆怯几分,映在门纱处的身影晃动一下,支起胆子在书房门外通禀:“老……老爷……宫里来人了,传您即刻入宫。”
高明礼恐惧大盛,撑着书架,像只重壳的蜗牛,一寸一寸往上爬:“可有说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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