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加点科幻元素,最近科幻不是挺火的吗?”
“你……”老板努力寻找不像人身攻击的委婉说法,“你不适合写科幻。”
“怎么了?我从小就喜欢科幻,”付关山说,“哈利波特可是我的人生电影。”
海秋忍不住插了一句:“哥,那不是科幻,是奇幻。”
“有什么区别?”
您敢把这话说给您老婆听吗?!海秋放弃了科普,又指出:“就算要整点科幻吧,穿越时空也太老了,二十年前也许有趣,现在嘛……哥,你忘了你前两年就拍过一部爱情片,里面有这个情节,评论一片骂烂梗的。”
“是吗?”付关山说,“我当时还是第一次看到,觉得挺新呢。”
老板的脸开始医学未曾记载的抽搐。“总之,这个剧本还有很大改进的空间……”
“所以说要好班底嘛。”
“不是……你到底哪来的自信,我能说服尚导接这种片子啊?!”说完老板就后悔了,这问题就多余。
“有我啊,”付关山说,“我来做主演。”
“主角是个小学生!”
“我长得也挺嫩嘛。”
老板深吸了一口气,千言万语聚在胸口,汇成一句话:“不行。”
“为什么啊?”付关山说,“我又不要公司出钱,也不会坑投资人的钱。不是说了吗?这片子所有开销,我一个人出。”
海秋在旁边使劲使眼色,发现徒劳无功之后,又改成小声提醒,付关山还是恍若未闻。
“不是钱的事,”老板说,“你是公司的重要资产,公司要为你的形象考虑。你现在发展这么好,选本子要更谨慎才对,不能什么破……什么都演。”
“那些情人节特供的烂片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老板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那部爱情片赚了多少?剧本烂归烂,至少有市场,你这个……”
“我拍片子造成的亏损我也赔行不行?”
海秋终于忍不住了,一胳膊肘捅进付关山的肩膀。付关山惊讶地回头看他,对话出现了短暂空隙。
“不管怎么说,”老板立刻趁虚而入,“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他拍了拍文件,“这个忙我是绝对不会帮的,人情不能当废纸烧。让他们拍完这片子,我得倒欠他们十部爆款。”
付关山张开嘴,还想说什么,老板拿着酒杯,坐到了他旁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关山啊,我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还在演女主角的渣男前夫的时候,我就认识你,”老板用杯子碰了碰他的,“你相信我的判断,我都是为了你好。这样,你不是一直想演一个反面角色吗?我刚看到一个悬疑的本子,里面有个堕落成罪犯的警察,我觉得很适合你。”
他这么挂在身上,付关山不得不弯下腰,让他能够得舒服一点。
“是吗?”付关山为难地思索一番,“那要不然……我先演完这部再说?”
这句话一出口,其余两人齐齐舒了口气。
付关山拿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老板的,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老板回到下塌的酒店,付关山后半夜还有场戏,懒得赶回房间,打算在保姆车上睡一觉。
海秋一边给他拿毯子,一边忍不住絮叨:“自己投资拍片?哥你怎么想的?”
付关山枕着手臂,随意地扯过毯子盖在身上:“不是很多演员都这样吗?”
“人家认真选片子,你自己写片子,你这……”海秋翻了个白眼,“还有,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
付关山沉默地盯着车顶。“我记得还挺多?”
海秋头疼起来。这人连资产状况都不清楚,就敢随便造!
“你是赚了不少,但按你那种砸法拍电影肯定不够!”
“啊?”付关山猛地转头,“我花掉那么多?”
“不是花,是送,”海秋说,“上个月,你刚给你舅姥姥转了三十万。”
“人家确诊慢性病了,需要钱嘛。”
“去年,你给慈善基金会捐了一百五十万。”
“你没听人家宣传语说的吗,您捐助的每一分善款,都是铺平孩子求学道路的一块砖。”
“前年,你还认捐了十几颗百年古树!”
“人家是城市扩张的受害者!”
“你拿自己当散财童子呢?!”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付关山望着他,“我不也借了你十万……”
“我那是婚房刚需!”海秋挥了挥手,想把这个话题滑过去,“总之,哥你现在的状况不能乱花钱,真要花,找个正经渠道投资行不行?别往水里扔啊。”
付关山瞟了他一眼,扭过头躺下。“我自己赚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不解道,“那些成功人士,为了实现小时候的梦想,搞赛车,搞收藏,人家都说是情怀,怎么到我头上就不行了?”
“哥你不是认真的吧?”海秋说,“你这儿童文学剧本是情怀?”
付关山的表情虔诚又向往。
海秋觉得自己有了高原反应,按香港的海拔,空气不该这么稀薄的。
从付关山被华盛娱乐相中开始,海秋就一直跟着他,到现在也有八年了,对他的秉性也算了解。
这人看着不着调,为人处事还是很圆滑的。自我吹捧会,自取灭亡不会。
“哥,”海秋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在以退为进啊?你就是不满意公司给你挑的那些爱情片,才拿这个剧本出来当挡箭牌,逼老板让步。就跟之前你不想炒cp,就在发布会上说自己结婚一样……”
付关山转过头瞪他:“你胡说什么?我跟我老婆一见钟情,天作之合,这是伟大的爱,你懂不懂?!”
平日里春风满面的人,凶起来格外可怕。海秋一个激灵,猛地点头:“对对对,是爱情。哥你快睡吧,还有四个多小时就要去片场了。”
付关山又钉了他一眼,没有阖眼,反而掏出手机。
“又怎么了哥?”海秋试探着问。
“你提醒我了,今天我还没收到汇报呢。”
海秋一头雾水:“有新项目?我没接到通知呀?”
“我小姨对我老婆的汇报,”付关山说,“看他今天有没有提到我。”
海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刚才心底还有的一丝怀疑,伴着这句恶心的话,消失得一干二净。
“大学教授也挺忙的吧,”海秋说,“她……”
他印象中,付关山这位小姨性格鲜明,用这种讨打的理由干扰工作,难道不会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话还没说完,付关山猛地坐起来。
“他现在就在香港?”他挑起眉毛,“简直岂有此理……”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海秋望着他的脸色由怒转喜又转矜持,眼中还闪过快速思考的痕迹,似乎是在犹豫是拿会儿乔,还是立刻接起。
付关山的大脑居然也有飞速运转的一天。海秋吸了口空气,觉得自己闻到了神经元过载的焦味儿。
显然,他最终选择了后者,然而,接通电话之后,眉头越皱越紧,随即把身上的毯子掀开。
“怎么了?”海秋问。
付关山甩出一个地址:“去接人。”
作者有话说:
郑重声明:本文不包含任何科幻、超自然及失忆元素。
第11章 宿醉
【宿醉:生活中令人痛苦的折磨,然而在小说中,时常令读者露出姨母笑。<例句:通常的宿醉表现为,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慌乱万分,用被子捂住胸口,大声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初这辈子没体验过几次宿醉。于是,就像从未复习过的题目出现在考卷上,他睁开眼,迎来了巨大冲击。
脑子像是被人锯开,又拼合在一起。
嘴里是腐殖质的气味,拿去饲养蘑菇一定让它蓬勃生长。
眼前除了散光带来的叠影,还有星星点点的光斑。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转过头。
身旁是一张熟睡的脸。
世界轰一声崩塌了。
孟初猛地往后挪了挪,一个悬空,摔在地上。所幸酒店有地毯,没摔痛。
“真像电影一样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孟初扒住床沿,从床边探出头。付关山侧着身子,支着下巴,欣赏他乱糟糟的脑袋,笑容在阳光下很刺眼。
“呃……”孟初到处拼凑线索,“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
“这是你的房间?”
“嗯。”
“我在这睡了一夜,你一直在照顾我?”
“嗯,”付关山说,“你现在应该低头看看,衣服是不是好好穿着,然后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孟初的眼神很茫然,也许是因为没找到眼镜:“我刚刚不是推断出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好吧。”
付关山坐起来,朝他伸出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孟初犹豫一瞬,握住它,顺势爬起来,坐在床边,又是一阵眩晕。
孟初捂住脑袋,把里面那团浆糊摇匀一点。“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付关山对他的客气很不满,但只是问:“你昨天跟谁喝酒啊,醉成那样?”
孟初说了几个名字,付关山如听天书,然后孟初说:“就是电子设计领域的你。”
付关山恍然大悟,然后摇了摇头:“你们一群科学家,喝起酒来怎么跟销售冠军似的?”
孟初因为这个问题笑了笑。“谁说不是呢,我是因为不会应酬,才选了学术,以为能少点饭局酒局,结果还是这样。”
付关山很快接受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设定,望着孟初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你也太实诚了,喝酒一点假都不掺,一杯一杯喝那么结实。”
孟初瞪大眼睛:“这还能掺假?”
付关山怜爱地望着他,像是武林宗师遇到刚入门的小徒弟。
“我摸不清里面的门道,”他看着付关山,“你经常参加这样的饭局?”
付关山用沧桑的眼神表示默认:“以前是我敬别人,现在是别人敬我。真烦人。”
“你这样的酒局王者也觉得烦?”
付关山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酒局王者?”
孟初刚要说出推理过程,付关山就喜滋滋地打断了他:“一定是从气质上看出来的,没错,我就是。”
孟初闭嘴了。
付关山瞟了他一眼,对他没有附和很是悲伤,然后熟练地把断掉的话题接上去:“其实也不是讨厌酒,朋友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就很开心。你是没来过我们的饭局,整个就不是喝酒,是陪酒。酒是个借口,重点是,局里的人拿着酒来显摆权力,里面的那种,那种……”
他试图找词却卡壳了,孟初说:“结构性压迫和服从性测试?”
“啊……对,”付关山肯定地说,“我讨厌那个。”
孟初笑了笑,没有追问这俩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付关山忽然摆出了严肃的神情,“我昨天抱你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没理会孟初瞳孔地震的脸,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发际线这里好像有条疤?”
孟初反射性地摸了摸前额。
是,很浅一条,常年埋在发丛里,所以不明显。
“这是怎么弄的?”
孟初把手放下来。“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说,“我小学前桌有点……不好相处。有次他要我考试给他传纸条,我胆子小没答应,他就抓着我的头撞了两下。”
付关山皱起眉:“撞了两下?”
孟初打手势演示了一下。当时,对方一手攥着他的后领口,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往下砸在课桌上。第一下很痛,但第二下没什么感觉,脑子已经砸蒙了。
伤口并不大,只是稍微出了点血。但接下来几天,孟初都有点耳鸣,听不清别人说的话。不过这也不明显,他本来就很安静。
付关山僵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暴怒。“出了这么大事,你们老师不管吗?”
“他让我跟老师说我是被球砸到的,不然放学之后我死定了。”
“然后呢?你不会真这么说了吧?”
“嗯……”
付关山沉默了。
孟初看对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始后悔讲这个故事了。曾经,他在某个讨论校园暴力的帖子下面,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当然,开头是“我有一个同学”。然而,相比那个打他的孩子,评论似乎对他意见更大:你怎么这么软弱?你怎么不反抗?你这样是纵容恶霸,纵容校园暴力你知道吗?
“你爸妈呢?”付关山的语气有些阴沉,“你怎么不告诉他们,让他们替你出头?”
从开始对话到现在,孟初脸上第一次出现动摇的神情。即便在讲述那个几乎导致脑震荡的故事时,他也是淡然的,平静的,好像这只是不足挂齿的一场追忆。
9/50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