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头顶传来一阵熟悉声音:“夫君, 你醒了, 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长语面露惊喜,鼻头一酸,热泪滚滚而落。
昨日阿贵浑身滚烫,高热经久不退, 凶险万分, 还好秦郎君拿来了一剂妙药, 夫君才能退热活下来。
钟长贵抬起发软的胳膊, 轻轻擦了擦夫郎的眼角,苍白的嘴唇微微弯起:“长语, 莫哭,我命硬的很, 一定没事。”
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钟长良闯了进来,“爹,你醒了!”
“我这就去请长孙大夫。”他大步往前一跨, 又缩了回去, 风风火火出了门。
长孙大夫拎着医箱进来,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说道:“人已醒来就再无关隘,喝药好生休养就行了。”
“多谢大夫。”温长语和钟长良一一道谢。
“残病之躯多谢大夫周全。”钟长贵感激道。
长孙大夫不苟言笑,他认真道:“感激我们大人和郎君就是了。”
简单寒暄后, 屋内只剩下一家三口,钟长贵轻声问:“老黄他们怎么样了?”
温长语面色不忍:“路上没撑过去。”
即使见惯了生死,钟长贵还是心口一痛,他强撑着精神问:“此处是哪里?救我的恩人是谁?我既然醒了当亲自道谢。”
“这里是九连山脉一处山谷,是昭平县县令沈家夫夫救了我们。”温长语握着他的手回道,“西晋突袭昭平,沈大人赶去山脉探查西晋军行踪了,事发突然,秦郎君正在县衙主持大局,此刻也不在谷中。”
“是我无能,有眼无珠,有愧关内百姓。”钟长贵面色苦涩道。
温长语沉默片刻,吞下沈家夫夫的重重可疑行径,“我已经将战报托秦郎君往容枝府送了,希望钱知府能派兵快速回援。”
温长语接过钟长良手里的药:“夫君,先喝药吧,其他事情等养好身子再说。”
钱知府贪财好色,懦弱无能,怎么可能出兵,钟长贵挣扎起身:“我要亲自——”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灌进来一大口苦涩至极的汤药。
“夫君,先喝药。”温长语又盛了一大勺,送进钟长贵的口中。
多喝药,多睡觉,身体才能好。
“等——”钟长贵伸了伸手。
温长语面色不改,继续喂药,“等———我—”
见二人气氛和谐,钟长良快步出门到了校场,跟着大家体能训练。
西晋大营。
气氛焦灼,位高权重的将领们神情激昂。
“王上绝不能白死,必须让大燕付出血的代价。”
……
“那个狗屁县令必须死。”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王上的消息传回王都,请圣上决断。”
“都给我闭嘴。”
易行正一声怒吼,现场霎时安静下来。
松权霄躲在角落里面色难看,昭王一死,西晋还能有他这个叛将的立足之地吗?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不想过以前顿顿粗粮的苦日子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站稳脚跟,别随便做了谁的替罪羊。
“王上的消息和遗体要送回羊城,此等血仇也要报。”易将军巡视一圈,冷声道,“王上由西图鲁带二百精兵亲自护送,谢山罡这个两场战役的亲历者,做西图鲁的副手。”
西图鲁,西晋第一勇士,一定能完好无损把王上的尊体送回去。
“是,大人。”西图鲁和谢山罡抱拳行礼道。
易行正继续说:“王上绝不能白白战死,剩下的兵士与本将一起,跨过山脉,杀了狗官,祭奠王上英灵。”
左右此次出征,王上做的准备甚为齐全,粮草充足,至少还能坚持一个月。
“松将军身处益州和容枝府多年,想必对两地甚为了解熟悉,先锋非你莫属,一切还要多仰仗松将军。”
松权霄眼底一寒,“谨遵将军命。”
“狗官空有身手,人手与咱们相差几十倍,只要好好商议对策,定能打他个片甲不留。”易行正语气中的自信,像是给大家加了一针强心剂。
众人纷纷回应道:“将军说的是。”
西晋军紧锣密鼓筹备复仇之战,沈新也日夜不歇,寻到了几百益州残兵。
山脉奇险天关,一旦有了防备,西晋军绝不可能像之前那次,轻而易举进了昭平。
沈新带着一行人回了县城,和秦宁匆匆见过一面,留下邹高义等十名好手做总教头,带着五百骑兵和粮草,又去了山脉,沿途的高处都布置了简易的瞭望塔。
靠着山脉地形,月余时间里,沈新带着五百骑兵和西晋万军打的有来有回。
期间沈瑾沈瑜得到消息后匆匆下山,像两条小尾巴一样跟在秦宁身边好些天,发现自己两短的身材什么也做不了,又恹恹地回了书院,开始奋发图强读书,异常努力。
林斐济和赵金沉,捋清掌控县衙后最先办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春耕放芽耕种的进度,遇到偷奸耍滑、欺上瞒下之事,绝不姑息,严惩不贷。
从快从严的处理方式,让骨头无论硬软的百姓都对县衙要求,不敢置喙。
第二件事,颁布徭役令和建立各大工厂,为沈新的后备军和钱财库做人才储备。
经过几个月的奔波,来福和林清然一行二十多人终于到了容枝府。
不等几人送一口气,来福就打听到了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西晋来袭,边关大乱,多县失守。”
林清然跟来福对视一眼,眼神惊骇,他们又仔仔细细来回确定,生怕弄错了,出一点疏漏。
竟然打仗了,也不知道哥哥和沈大哥怎么样了…
几人心里焦急,没日没夜往前赶路,到了开永县,被赵金沉发现行踪,才着人护送他们去了新城。
沈新去了前线,秦宁是新城当之无愧的一把手,每日流水一样的谍报送进书房,治理县衙、前线粮草和人员调动的决定权都在他手里,身上的威势愈发重了。
前来汇报的众人,看着坐在书房木椅上的实施号令的秦宁,某一刻都恍惚的以为是沈大人。
上京城一如既往的繁华,街上商贩叫卖不停,信吏手持战报,脚跨快马,尘土满面,嘴唇干裂苍白,他高声惊喊:
“益州急报,益州失守,边关被破。”
“益州急报,益州失守,边关被破。”
“益州急报,益州失守,边关被破。”
第211章
延和殿。
燕景帝紧急召了太子、几位王爷和文武重臣一起商议益州之事。
“益州大败, 钟长贵不知所踪,副将松权霄携五千军士叛逃,容枝府大半县城失守, 区区一万西晋军在朕的疆土来去自如, 犹如过无人之境。”
“好啊!真是好啊!”
燕景帝望着地上装鹌鹑的一个个黑圆的头顶, 压下心底的怒气, 冷声喝问道,“诸位大臣可有良策?”
“左相,你先说。”
邓忠国定了定神,拱手回复道:“回圣上, 西晋公然撕毁两国盟约, 陷边关百姓于水火之中, 狼子野心实在可恨,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召集广安和容枝府两府和地方厢军做先锋军,把敌军赶出关外, 扬我大燕国威。”
“微臣以为左相说得对。”柳侯爷连忙附和,“蛮荒之地, 区区弹丸小国,也敢与大燕叫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广安容枝两府加上广西路的湘军加起来不过八千之数,散兵无勇, 如何敌得过西晋的强兵悍马?”兵部尚书卫罗忠立即出言道, “倒不如从淮州飞虎军中调取三万精兵,直捣黄龙, 灭之以消民愤。”
“此言不妥,大夏虎视眈眈,淮州的飞虎军决不能轻易调动, 等大夏得了消息趁虚而入,中原再添战火这个责任你我都付不起。”秦怀章飞快反驳道。
“容枝府每年税收不过七八万两,三万精兵一月的粮草花费就要至少二十万两白银,再加上路上奔波,至少要四十万两,国库吃紧,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户部尚书张元期跟着哭穷。
……
主战派与主和派两方人马针尖对麦芒似的吵个不停,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年过去,燕景帝鬓角白发凸显,看上去愈发老了,他眼底疲累一闪而过,看向一直沉默的燕临川,沉声问:“太子有何想法?”
“回父皇,西晋国内权臣擅专不足为虑,淮州和望北州的驻军虽然轻易不能大动,但抽调一千或两千小股兵力堆大局影响不大,广西一路驻军久不经战事,但驻军们身为大燕将士铁血仍在,儿臣以为若是指派一个擅于统兵打仗、众将士信服的将军,此事就可迎刃而解。”
燕熙川行礼道:“调配的精兵不多,广西路的驻军每年又有拨银子,想必一月粮草五万两银子就足够了,且西晋战败必将再割地赔款,此战可行。”
“太子此言甚为有理。”燕景帝摆了摆手,“你觉得哪位将军能担此大任?”
燕熙川微微摇头:“一时半刻,儿臣心中并无合适人选。”
“你们呢?”燕景帝看向众位大臣问。
秦怀章略一思嘱,率先回道:“马军都指挥使段玉诚,曾在环庆路斩获大小军功无数,微臣以为此子定能担当大任。”
“段玉诚在军中不过千夫长,从没带领过万人军伍,如何能担此大任?微臣以为诸卫大将军姜广彪,勇冠三军英勇无畏,此战非他莫属。” 卫罗忠立刻反驳。
经过一系列唇枪舌战,最后燕景帝定了段玉诚做三军统帅,他轻咳两声:“此事就交于太子全权督办,众卿家多加配合。”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圣上英明。”
众人退出殿外,小声交谈起来。
柳飞虎走在最后,心中焦灼不已。
无信可是在昭平县开了个书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凭他儿子身边那几个只会三脚猫的护卫,顶个屁用。
无信天纵英才,就因为一个装神弄鬼的老道,说了几句三五不着调的屁话,经年苦学全都白费了,甚至这么多年连家都回不了。
他刚刚在大殿上多次自荐,连带着圣上所有人都当没听见,生怕他有一点立功的机会,打破朝上多年重文轻武的平衡。
望着前方轻松谈笑的几个老头子,柳飞虎的眼里不知不觉扎进了一丝恨意。
钟长贵能下地走动后,见到谷中正大光明摆着的各色兵器,花样的训练方式,以及其他人脸上习以为常的表情,身躯微微颤抖。
温长语死死抓着他不让他开口,硬是架着钟长贵面色如常走了整整一圈,才回了屋。
对着钟长贵复杂至极的眼神,温长语轻轻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昭平县县令沈大人,在屯兵。
官员屯兵除了造反还能是什么?钟长贵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乱如麻。
他一个只剩兵符的光杆将军,如何和如日中天的沈新相提并论?更何况沈新一家还救了他一家三口的性命。
再者他还身负丢了益州的千古大罪,小语的家族可能都会受牵连…这一件又一件事,他都无力偿还,钟长贵挺直了几十年脊背,微微弯了下去,眼底的颓然一闪而过。
新城。
沈新一家正在吃“团圆饭。”
将近两年未见,秦宁与来福和林清并没有丝毫陌生,复杂的心情已经平复些许,他夹了一筷子麻辣鸡丁放在来福碗中,眼眶发红:“虽然前边在打仗,但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还算安稳,你们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找人给你们办场热闹的婚礼,再开个铺子,你们两个好好经营过日子。”
阿婆在沈新他们去上京不久就过世了,但来福怕影响秦宁就瞒了下来。
一年前刘志武过世了,来福和林清然相互扶持生了感情,想成亲,这也是他们接到信这么痛快来昭平县的原因之一。
来福心中酸涩又感动,他擦了擦眼角的泪,“哥哥不用操心我和阿然,借哥夫的光,望江县的铺子生意很红火,我们也攒了银子,过活不成问题。”
“只管听你哥哥的就是了。”沈新在饭桌下轻轻捏了捏秦宁的手,以示宽慰。
吃过饭洗完漱,沈新揽着阿宁的软腰,轻轻摩挲着阿宁的脸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他一直在山脉和新城两地奔波,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看看阿宁,和阿宁安安静静说话了。
秦宁亦是如此,但他的目光没有沈新那么放肆,他轻轻吻了吻沈新的脸颊:“相公,真的要明日就去吗?”
会不会太快了。
苏阳秋做事沉稳老道,秦宁提拔他做了副县丞,承接林斐济之前的职位。
庄开济和郭冬白两人整日恰尖互呛,让沈新拎去前线做了军师幕僚,夏兴候几人也有了各自的去处。
“西晋军被我打怕了,会安生几天,钱知府此人贪生无能,朝廷又鞭长莫及,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沈新一下又一下吻着秦宁,絮絮叨叨道。
“前线有邹高义撑着,衙中有满腹才华的学子,两个县城的徭役令招收的预备役,都由谷中任劳任怨的钟教头几人训练着。”
“阿宁只管稳坐高堂之上,若谁二心,关起来等我回来处理。”
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要走,秦宁气闷,他微微挺身,一口咬住了沈新的喉间软肉。
第212章
秦安安虽然是太子君, 但前朝之事他插不进手,只能等燕熙川回来才知道具体情况,他一边扇着手中团扇, 一边逗弄着膝上的奶团子玩。
燕熙川跨入殿内, 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秦安安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殿下回来了。”
“父王。”
燕熙川先是握了握秦安安的手,而后弯腰抱起地上抱着他腿不撒手的小人往上颠了颠,“出去玩吧,我和你爹爹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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