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为什么去上京了?”
这些天在牛车上听了不少村里人说的闲话,有人说秦华去了上京,这样问也算正常。
秦宁微微一愣,相公为什么突然问起秦华?是觉得秦华好后悔换亲了吗?
他语气艰涩道:“之前家里来了一位秦公子,自称上京人士,说查到他丢失多年的弟弟在南溪村秦家。”
“爹娘说秦华是他们捡到的孩子,并递上一枚纯金的长命锁,那位公子检查金锁后,给爹娘留下一笔钱就把秦华带走了。”
秦宁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那他一点疑虑都没有吗?
沈新继续问:“那你呢?你也相信秦华是那个孩子?”
“当然不相信。”秦宁自嘲一笑,“我悄悄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等那位公子出村后,追了上去,拦住了他的马车。”
“大声喊道我才是被抱养的,秦华是假的,那位秦公子只是下来看了看我,一句话没说,摇了摇头就走了。”
秦宁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他弯腰喘着粗气,束起的长发跑的散乱,汗水打湿了发白的麻衣,脸上应该还有飞溅的泥灰,鞋上都是泥点子。
车上的秦华穿着素雅的棉衣,皮肤白皙,发丝柔顺垂落肩头,朝他翻了个白眼。
秦华干净整洁,脸色红润,而他灰头土脸,面黄肌瘦,
相较之下,是秦华比较像。
秦宁眼神恍惚,轻声说道:“可能是不信吧。”
第30章
黑夜如深海般寂静, 秦宁躺在炕上,被子盖住了他的身躯,只露出一张小脸, 眼神落在黑茫茫的屋顶上。
沈新静静听着, 偏头看着秦宁,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 表情平静地像正说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
秦宁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实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可能过的不算好,但我还活着。”
能重来一次。
他也偏头看向沈新的方向,神色认真, “能遇到相公你。”
秦宁只能看到沈新隐隐约约的黑色轮廓, 在朦胧的月光下, 平时说不出来的话反而更容易说出来。
沈新悄悄按住突然变得不规律的心跳。
秦宁说遇见我很幸运, 这是在...表白吧?
这是喜欢我的意思吧...
一定是!
我要不要回应?
我如果拒绝,他会不会伤心?
几秒后, 他重新把想法拉回正轨。
秦明烨敷衍了事地把人带走,说明他只是要带找一个哥儿回去, 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那个秦华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
沈新沉吟片刻道:“那——”
没等说完,秦宁的话就急促的传了过来:
“秦华不会再回来了。”
他确实回不来了,几个月后就死在上京了,沈新还在回想着书中的剧情, 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秦宁捏紧被角, 睁大眼睛想努力看清沈新的表情,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心里微酸,声音发涩:“相公为什么问起秦华?是觉得我不如秦华吗?”
沈新晃过神来,有点明白秦宁的担心, 他认真解释道:“问起他只是好奇他离开的原因,没有别的意思,我从来不认为你不如秦华。”
这人心里可能对换亲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甚至有可能在自卑。
顿了顿,沈新又说:
“你和我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和任何人无关。”
几乎不可能的概率,他们却相遇了,不是天定的缘分是什么。
沈新勾了勾嘴角,又有些犹豫地问:“你会不甘心吗?”
想去上京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吗?
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吗?
一想到秦宁没财没权,自己也没有,去了也是送菜,后面两个问题便被沈新吞了回去。
听到沈新的回答,秦宁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手臂也垂在身侧。
他轻轻摇头,又意识到现在是黑夜,沈新看不见。
轻声说:“不会,我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
他从未得到过,又怎么会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亲情而难过。
沈新应了一声,躺了回去,说:“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了。
“好。”
第二天凌晨,沈新踏着夜色进了深山。
他熟门熟路地摘了一背篓新鲜果子,捡了一背篓柴火,又掐了几段藤蔓和木材,来回不过花费一个时辰。
回来后便开始用石磨磨面粉,把柠檬,羊桃等果子碾出汁水,给秦宁做果汁用。
吃过早饭,卯正二刻,王承德和来福来了,沈新又帮王承德和来福装车。
等秦宁和双胞胎都不在时,沈新打算在院子空地上扎个秋千。
昨天晚上和秦宁谈的话题好像一直在揭他的伤疤,倒是秦宁好脾气什么也没说,还一一作答。
沈新冷硬的心久违的感到了一点愧疚,所以想做个秋千弥补一下。
他把木材作成缺角的长方形,又用手掌把两根木桩凿进土里一尺,木板两端钻孔穿过编好的藤蔓,用渔人结系在横木上。
做好后,沈新坐了上去轻晃测试秋千的稳固性。
他看着光秃秃的褐色土墙,想着可以从山上移植些好养活的果树或藤蔓,挂在墙上也好看。
过了一刻钟,秦宁也洗好衣服进了院子,看见秋千很是惊喜,“相公,这是秋千?”
他见过,但没玩过。
沈新笑着点头,站了起来:“是,专门给你做的,你来试试。”
秦宁讷讷道:“这是小孩子玩的,我这么大了不太合适吧。”
可他的眼神却一直没离开秋千。
沈新接过洗衣盆,随意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想就来玩玩,我先晾衣服,你去玩吧。”
开玩笑地说:“等二毛和三毛回来你就抢不过他们了。”
秦宁轻轻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好。”
他小心地坐在木板上,双手紧紧握着藤蔓,脚尖轻点,藤蔓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晾衣服用的是两端搭起来的竹竿,沈新洗了手,把衣服晾好,转身便看见藤蔓轻荡。
沈新走到旁边,说:“你可以荡的更高点,秋千很结实,别怕。”
秦宁犹豫了一下又点头,脚下也开始发力。
秋千逐渐升高,秦宁的发丝随风飘动,藤蔓也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他拥抱着阳光和暖风,每一次升高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嘴角随之上扬。
沈新一直盯着,藤蔓斜倾七十度时他便抓住了藤蔓,控制着荡起的高度,嘴角轻弯。
“哥哥,大哥。”
“哇,这是秋千?”
二毛和三毛的声音在静谧的院子里突然响起。
秦宁回了神,匆匆忙忙的要停下。
沈新配合着施加力道,嘴里回着:“是啊。”
秦宁站了起来,说:“二毛三毛快来玩。”
二毛摇摇头:“哥哥先玩吧。”
三毛点头。
秦宁耳朵微红,含糊道:“我刚刚玩了,你们来玩吧,我进屋休息一会。”
沈新看出秦宁有些羞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开口解围道:“二毛三毛过来,我扶你们。”
秦宁暗舒一口气,快步回了屋子。
三毛绕着秋千走了一圈。
二毛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好厉害,秋千也会做。”
沈新轻哼一声以示肯定,说:“你俩一起坐上来,慢慢晃,我在后面扶着。”
木板较长,坐两个小朋友绰绰有余。
他又伸手比了一下:“你们还小,若是自己玩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荡这么高。”
认真嘱咐道:
“秋千上掉下来很危险,容易擦伤和骨折。”
三毛认真点头:“二哥跟我说过的,咱家穷,不可以生病,生病要花好多银子的。”
第31章
二毛拍了拍三毛的肩膀, 点点头以示赞同。
沈新沉默了片刻才说:“之前咱们家确实挺穷的,不过经过大家的卓越努力,咱家现在可以看得起病, 吃得起药了。”
他揉捏了几下二毛肉肉的小脸蛋, “小孩子想太多会变傻的, 赶快坐到秋千上去。”
二小只赶紧坐在木板上, 睁着眼睛,一脸乖巧,“好了。”
沈新在秋千后面抓好两端藤蔓,“坐好抓紧, 准备飞喽。”
二毛和三毛双手紧握, 紧紧抓着藤蔓, 稚嫩的童音和笑声随之响起。
“飞喽。”
“哦吼。”
秦宁没进屋子, 倚在门框上,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里宁静,眼角也带着笑意。
推了二毛和三毛两刻钟, 沈新就去给菜园子浇水了。
不到十天,原来光秃秃的褐色土地已经消失不见,绿油油的小菜苗错落有致的点缀其中。
秦宁还把长大的野葱和韭菜移栽在菜地边上,如今有一尺多长, 也算长势喜人。
回了院子, 沈新刚坐在摇椅上,三毛就从椅背后面窜了出来, 奶兮兮道:“大哥,讲故事吧,《西游记》讲到高老庄除妖猪八戒了。”
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沈新就讲一点《西游记》, 如今已经讲到第十八回了。
他斜了三毛一眼,“先教你们认字,认字之后再讲故事。”
三毛蔫蔫的点头,“好吧。”
不一会儿,秦宁,二毛和三毛乖就围坐在木桌旁。
沈新解释道:“今天识字时间改为上午,下午我要去烧木炭,试试炭窑做的怎么样。”
他教学会从字的结构,起源和有关故事一点点阐述,既不枯燥,还有趣味性。
秦宁三人每次都目不转睛,听着专注。
午饭是韭菜盒子配白菜汤。
手大小的韭菜盒子,沈新一个人就吃了八个。
下午,沈新便把准备好的木炭材料堆放进碳窑里,用打火石把木材点燃。
初期时要保证窑内的氧气供应,使木材充分燃烧,木材中的水也能随之蒸发,这一过程需要几个时辰不等。
这期间不能离人,等水蒸发完成后,便要堵住窑口和进出口热解。
热解是要木材在缺氧的条件下进行分解。
为了方便盯着,他拿把躺椅,手持蒲扇,躺在碳窑旁边看护。
“大哥,大哥。”
三毛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连忙说:“老妖婆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睡觉啦,好多人在看。”
秦宁这么快就有动作了?他得去看看,沈新手里蒲扇一停,说道:“你回家吧,我去看看。”
木炭完全燃烧至少还得一两个时辰,离开一小会也没什么。
三毛一脸委屈:“我也想去。”
沈新敷衍道:“你太小看不明白,等你多学知识,多长几岁再说。”
又低头问:“二毛呢?”
他去不了可以等二哥回来告诉他,三毛眼睛转了转,“二哥去捉蚯蚓了。”
说谎,沈新声音微凉:“好好在家等我回来,你哥马上来陪你。”
二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家门口,沈新把三毛塞进院内便朝村里走去。
村内静悄悄的,也不用找,沈新走了几步便听到西南方有女人尖厉的哭喊声,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不少人围在那。
沈新步伐加快,走到人群外边,眼睛寻找秦宁和二毛的位置,耳朵听着大家的议论声:
“难怪平日里就妖里妖气的,我就知道她不正经,呸。”
“秦林谷这老头子都四十了,云秀莲也下得去嘴。”
“□□,咱们村的名声都让她败光了。”
沈新扫视一圈,没看见秦宁,倒是看见了在角落藏进墙角,猫腰狗狗祟祟的二毛。
他大步走了过去,把人拎起来往村尾走了几步。
刚把二毛放下,他就讪讪的说了一句:“大哥。”
被抓包了。
沈新直接道:“你回去陪三毛吧,这里的事情不用管了。”
二毛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沈新个高,不用挤进去,只找个角落也能看见院里的情况。
他有些惊讶,云秀莲三十多岁了,竟然有胆子在礼法极度森严的古代做出这样的事情。
院子里。
秦林谷衣服完整,臊眉搭眼的蹲在角落。
云秀莲头发散乱,额头嘴角都有淤血,半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着。
秦林谷的婆娘,柳春花,边往云秀莲身上招呼边骂道:“你个贱人,勾搭男人勾搭到老娘头上了。”
每一下都干脆利落。
“啊!”惨叫声不断响起。
她又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云秀莲两巴掌,“都快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云秀莲不断躲闪却躲不掉,本来胡乱盖在身上的衣服也散开,为了不衣不蔽体,她只能蜷缩身体被动挨打。
柳春花嘴里说着,眼神却盯着秦林谷,“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两个青年壮汉沉默地杵在院子里。
“不要脸的狐狸精。”
“打得好,这种烂货就得狠狠收拾。”
“秦林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半老徐娘还净整幺蛾子。”
突然,有人高声道:
“村长和秦生根来了。”
院子里咒骂声和人群的议论声随之一停。
自动分出一条路来让村长王守义和秦生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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