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像是读书人,家里有人采药让你来代卖的吗?”
采药一般都是祖传的手艺,俗称采药人,药堂的药材大多都是采药人提供,沈新是生面孔,所以黎大夫才会问上一问。
沈新明白了黎大夫未尽的意思,解释道:
“以前读过书,有本书上写过一些药材的采取和炮制方法。”
“家里突逢变故,想着这也许是个养家法子,还想问问您这还收什么药材,炮制好的收不收?”
黎大夫闻言也不便深究,笑着开口:
“收,好的就收。”
“等会给你一张单子,上面都是药堂收的药材。”
沈新粗略扫了一眼单子,除了他今天卖的,还有半夏,丹参等几十种药材。
巳正左右,他揣着巨款出了药堂,第一件事就是买吃的填饱肚子,顺着西街往前走。
临街有不少铺子,尽头便是望江县唯一的一个码头,还有艘大船停靠在旁,不少工人在码头搬搬扛扛。
赶上饭点,临街不远处还有不少卖吃食的铺子。
沈新离远也闻到了香味,脚步更快了几分,有卖混沌的,卖面条的还有卖粥的,多种多样。
他在一家包子铺站定,没等开口,包子铺大娘就笑眯眯的开口:
“客官来两个包子不?刚出锅热乎的,素馅二文一个,肉馅三文一个。”
沈新看着指缝干净,衣衫也算干净的大娘,点了点头,“来两个,一个素一个肉的。”
包子有手掌大小,两个应该能顶一阵子。
沈新边吃边逛,思考着赚钱路子,卖药材只出不进,只是权宜之计,目前还得想几个赚快钱的路子,方便分家后好盖房子。
书里有写今年十二月份南江府以会阳县为首的四个县遇到了特大的雪灾,冻死了不少人,还引发一场骚乱。
虽然没写往望江县在不在里面,但无论被波及还是身在其中的人,今年冬天都不会好过。
分家后建个带火炕的房子,还可以研究研究如何烧制木炭,买足够的棉花做冬衣,还得屯粮。
如今是七月末,好在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事要一件件办,钱要一点点赚,等日子稍微平稳些,再走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到码头时沈新吃完了两个包子。
码头上不少人在来来回回扛大包,应该是从船上卸货。
沈新想了想,扛大包这活正好和他异能对口,来县里一趟不如多赚点银子。
他扫了一圈,走向看管打包的管事,沈新笑着问道:
“管事您好,请问您这还招人吗?您看我行怎么样?”
管事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质疑道:
“招是招,但一个大包至少一百五十斤,你这体格能行?”
沈新也知道现在的样子没什么说服力,直接单手拎起了手边的大包,开口道:
“我只是看上去弱,但一趟四个包不成问题。”
“请问这工钱怎么算?什么时辰下工?”
管事都惊了,下意识的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附近吗?”
“一个包两文钱,当天结算,最早申正可以下工。”
申正,下午四点,等他到家大概六点。
沈新一一回答:
“南溪村,沈新。”
“成,谢谢管事。”
这一下午码头上一直有个奇景,膀大腰圆的壮汉扛包扛的满脸汗水,看上去文弱的少年扛包面无表情,闲庭信步。
沈新走到了管事面前,把肩上的大包放好,脸不红气不喘的开口道:
“管事,我今天就干到这,结工资吧。”
管事已经彻底佩服沈新了,也不是没人能扛四个包,但是扛好几个时辰脸色都不变一下的绝对没有,这把子力气干什么不行,管事起了拉拢地心思,态度更好了,笑吟吟地开口道:
“当然,今天我可算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沈小兄弟你是这个。”
管事边说边举起了大拇指。
“你一共扛了二百八十七个包,算下来是五钱七十四文,你点点对不对数?”
沈新笑了笑:
“我不光力气大,还会读书算账,如果有其他方面的工作也可以介绍给我。”
管事手指摩擦了一下,沉思片刻开口:
“不瞒小兄弟,你的力气在这有点大材小用了,我朋友有个赌坊缺个能起震慑作用的打手,一个月有一两银子,你感不感兴趣?”
沈新想都没想就准备拒绝,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摇摇头:
“不感兴趣,银子对数,那我先走了。”
县里分东西两个集市,西市的东西比较实惠,大多是蔬菜、肉,是普通人买卖的地方,东市的东西更精贵,比如糕点、绸缎之类的。
沈新打算多逛逛,了解下这里的物品和行情,方便他发展事业,在五福斋花了十六文买了一包桂花糕,又花了十文买了一包饴糖。
逛的差不多了,沈新找了家面食铺子,花十四文钱吃了两碗素面。
来县城一天,刨掉花费一共赚了二两一钱又九十二文,还算不错。
夕阳西落,回到家时已经将近戌时,沈新一进门就看到一家子长辈都在堂屋或站或坐,微弱的烛光映出交错的影子,秦宁牵着双胞胎站在下首。
这是摆出了要三堂会审的架势,沈新也想看看是谁,又想玩什么花样,抬腿迈进堂屋,面带微笑的开口:
“大家是特意在堂屋等我的吗?”
第4章
沈新似乎感受不到略显凝重的氛围,他扫了一圈,微微点头,向各个长辈打了声招呼,走到秦宁旁边。
“大侄子回来了,让我们好等。”
三叔沈三力的声音骤然响起,粗狂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不愧和三婶是一家人,一样咋呼。
二叔抬手制止了还想继续说的三叔,有些温和的开口:
“今天全家聚在一起不要说些没用的话。”
“但确实有件事要和大侄子商量商量。”
“你如今已经成家,下一步也该立业,二叔三叔都就觉得你应该找个活干,而且家里实在没银子供你继续读书了。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沈新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要实现,反问道:
“那我非要继续读书呢?”
二叔长叹一声,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说:
“你如果想继续读书,就要就分出去吧,家里十几口人都要吃喝,我们也实在没法子。”
三叔在旁边不断点头附和,这个场合女人和哥儿是没有话语权的。
这话说有意思,好像他只知读书不顾家里死活,他们没办法才把他分出去。
沈新心里“啧”了一声,有些玩味的看向装聋作哑的祖父,惊讶道:
“祖父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祖父名为沈富贵,面色如常,有些威严的开口:
“成家立业是古理,你也应当遵守才是。”
祖父是个人精,从原身待在书院不肯回家,就看出来原身对沈家有怨,这次又强行让他娶亲,说不定沈新的怨已经变成恨了,即使沈新成了秀才,也不一定给家里带来便利。
何况考这么多年都没中,可见没什么前途了。还不如供老三家的读书,希望更大点。
沈新心里轻松,面上不显还带着几分难过:
“祖父和二叔说的有理,但我还是想继续读书,我选分家。”
二叔一锤定音:
“那明天吃过早饭就请村长和沈家族老来见证。”
商量完,大家各自回屋。
沈新带着秦宁和二毛三毛回到了屋子里,一路无话。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放在桌上。
边打开边介绍,是五福斋的桂花糕和饴糖,六块白嫩的糕点,离近了还能闻到桂花香,饴糖有七个,每个有拇指大小。
两个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新,秦宁的眼睛似乎也亮了一瞬,沈新觉得自己买对了。
沈新抬手把糕点往三人面前推了推。带着笑意的开口:
“如今是盛夏,糕点不耐放,今天晚上要吃完,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吃过了,你们一人两块,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谢相公/大哥。”
三毛见二毛点头,迫不及待的拿起来一块塞进嘴里,小心的“哇”了一声,二毛和秦宁就比较矜持,小口小口的吃。
沈新看到三人的表情,觉得很有成就感,以后可以多投喂。
这个时候,沈新再次开口:
“今日我选分家,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毕竟是要一起生活的人,沈新得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又可靠又民主。
二毛三毛对视一眼,飞快摇摇头。
二毛觉得大哥哪里不一样了,这两天和他们说的话比过去一年加起来的都多。
秦宁也轻轻摇头。
很好,人心齐,泰山移,听话的团队最讨喜。
沈新拿起一张油纸,包好四块饴糖,递到二毛手上:
“你俩拿回去吃,一天最多吃一块,吃完记得漱口。”
“早点回去睡觉吧。”
两个孩子点点头,头顶的冲天鬏也跟着忽上忽下。
沈新没什么照顾孩子的经验,对二毛三毛也没啥兄弟之情,只能说尽力而为。
送走了双胞胎。秦宁捧着油纸走到沈新面前:
“还有一块桂花糕,你吃。”
沈新没接,揉了揉他的头:
“你吃吧,我不喜欢太甜的。”
余光瞥到秦宁苍白红肿的手指,皱了皱眉:
“你手怎么回事?”
秦宁把油纸重新放到桌上,缩了缩手指:
“昨天席面上的碗筷比较多,泡的有些白,没事,我有经验,明天就好了。”
沈新想问他明知道碗筷那么多为什么还要自己做,为什么不拒绝。
又想到他从小处在一个贬低辱骂他的环境,可能只有干活才能带给他安全感,就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只冷笑一声:“我当然没事。”
又不是我洗了几十上百的碗筷。
秦宁觉得沈新生气了,却不知道哪句话惹他生气,还是嫌弃他干活的身上脏,有些无措,想了想,再次鼓起勇气的说:“我很能干的,也可以帮你赚钱的。”
沈新扫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
“你好好养精蓄锐,有的是用到你的时候,别着急。”
他脑子里各种吃食,果汁,酒饮的制作方子都在等着秦宁呢。
“明天分家要干的事情很多,早点休息。”
有活干就好,秦宁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第二天吃过早饭,二叔就带来了王村长和沈家两位族老,祥叔公和林叔公,二人是祖父的堂兄弟。
村长身穿灰色短衫,面庞粗糙,眼神犀利,沉声问道:
“你们谁要分家?”
村长名王守义,今年四十岁,已经做了将近十年的村长,对各家各户的事也算了解,比如他知道沈家打算放弃沈新,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祖父向村长拱了拱手:“沈新现已成家立业,可以独立生活了,如今我也算功成身退了,所以把他单独分出去。”
村长“嗯”了一声,看向没什么表情的沈新:
“沈童生你可同意?”
村长看得明白,说是分家,不过是觉得沈新是个累赘想把他甩走。
沈新回答的很干脆:“我同意。”
村长继续说:
“行,那我们继续,接下来清点现有财产进行划分。”
“等等,沈新有什么财产?这些年读书还花了家里不少银钱。”
王守义对打断他话的沈三力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听见沈新慢悠悠的声音:
“就算沈家没有,我父亲有,自古子承父业,父亲还在村里时开垦了十亩下等田,还有他当时被征兵时的响银,这两样应该有我一份。”
“祖父,我说的对吗?”
村长在一旁点了点头,补充道:
“那十亩田的证明文书还是我当时交给里正的。”
沈新要不要无所谓,但该说的要说明白,不然还以为他占了多少便宜。
沈富贵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点了点头:
“是。”
“响银一共二十两,但沈新县里的书院每年五两的束脩,还有在学院的吃喝,花的差不多了。”
沈新一会还想进山,不想在这耗着,便干脆利落的开口:
“沈家的东西全都不要,我们大房也会搬出去,这十亩地分五亩给祖父祖母养老。”
“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今后尽量少见面,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要来麻烦我。”
沈新倒是想直接断亲,但燕朝以孝道治天下,他需要另一方做了不可饶恕,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断亲成功,沈家做的还不够,冒然断了亲,大家只会说他绝情寡义,不是好鸟。
沈家人脸色都不好看,沈三叔更是直接呛声:
“你以为你是谁?来麻烦我们还差不多。”
沈新没理他。
村长默默叹了一口气,年轻人还是有点轻狂,养家哪有那么容易的,淡淡开口:
“行,既然条件谈好了那我们写分家文书留底,一式三份。”
“沈家一份,沈新家一份,我这里一份。”
按好手印,村长和两位隐形叔公就离开了,沈新回到房里告诉秦宁让他和二毛三毛收拾收拾东西,他现在就去找村长租房,一会儿就搬出去。
全村有一半人都姓王,王守义又当了将近几年的村长,沈新知道他一定很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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