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而宁静。
可眼下的情景,王珩宇却是宁静不了一点!
慌乱之下翻身按住他,江宁还挣扎了两下,但抵不过王珩宇的力气,最终放弃了。反观王珩宇,受宠若惊之余思维发散便开始胡思乱想,“你这……热情得我有点害怕。”
江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微微侧头到他耳边,因为刚刚激烈的吻,此刻江宁有些气息不稳,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间,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撩人心弦,“不喜欢?”
“……”王珩宇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忍住冲动,“喜欢……也不能这么来啊。”
“为什么不能?你不想要?”
江宁反问他,王珩宇却答不出个所以然,“我——”
他感觉江宁像是有心事,比起自己的满足,他更在意江宁的心情。
但江宁并不打算说,他微微仰头,柔软的双唇贴着他的耳坠,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道:“我想做……做完再说,好不好?”
就因为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王珩宇的呼吸声逐渐变沉,最后颇有些认命般地闭上了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拒绝,是不是就不礼貌了?”
在江宁面前,他向来没什么自制力。
江宁松开他,转而双手捧着他的脸,黑暗中一双眼睛紧盯着他,郑重地“嗯”了一声。
……
零点的钟声响起时,王珩宇低下头,气息不稳地凑到他耳边:“江哥……江宁,生日快乐!”
生日……哦,过了零点了,是他生日了。
江宁只觉得那铃声在耳边转圈似的响,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应他,又或许,他的回应早被撞得支离破碎了。
起落沉浮间,他似乎还听见了一句“我爱你”,但他早已无力回应,只能反反复复呼唤他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
……
起先,王珩宇想着先满足他再问,但奈何今晚的江宁异常主动,热情得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混乱间,破碎不稳的气息缠绕,他颤抖着嗓音喊他,“王珩宇……”
“嗯,”他的吻轻柔安抚地落在他脸颊上,“我在。”
“歇一歇吧……”江宁的声音有些疲惫,有气无力地又像是撒娇,“我想看日出。”
王珩宇动作顿了一下,喘了两口气,抬眸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1:28。
“好,我马上好……”他再次低头,细密的吻落下,双手托在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含糊的声音混在唇齿之间,“一会我喊你。”
……
早上五点多王珩宇就醒了,他们卧室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昨晚他俩连窗帘也没拉,倒是得庆幸这窗户望出去正对着洱海,没有人。
这会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但还没有亮全,太阳也还没升起来。
王珩宇低头,江宁还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不过露在被子以外的肩膀、脖子……青青紫紫的落了不少痕迹,几乎没一块好地方,全是他的杰作。
想起不过几个小时前的疯狂……王珩宇慌忙移开视线,伸手帮他往上拽了拽被子。
怀里的人呓语了一声,悠悠转醒,惺忪的睡眼睁了片刻又闭上了,开口的声音都是哑的,“几点了?”
“才五点多。”王珩宇双手搂住他,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轻柔地问:“我吵醒你了?”
江宁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伸手搂住他的腰,往他怀里挪了挪。
本就是大清早,被子底下还是坦诚相待的情况,王珩宇眸光一暗,就感觉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江宁睁开眼抬眸看他,王珩宇低头对上他的视线,表情有些尴尬,“咳……这个属于,正常反应!”
江宁没说话,只是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慢慢下移——
王珩宇像那触了电的鱼,赶忙按住他,江宁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纯真的疑惑。
要命……一大清早的,哪里受得了他这种眼神!
王珩宇眸光微暗,喉结滚动,“……”
他严重怀疑江宁就是故意的!
……
……
然后,江宁想看的日出变成了破碎的、朦胧的、不真切的。
他们房间床边有一大块地毯,此刻的地毯上一片混乱。落地窗边还有个懒人沙发,王珩宇抱着江宁窝在那里面,身上盖了条毛毯。
江宁整个人歪在他身上闭着眼睛,嘴里懒洋洋地控诉,“都怪你,没看到日出!”
“冤枉啊!”某人跟他耍无赖,王珩宇无奈地直喊冤,“分明是你自己勾引我……恶人先告状是吧?”
“我让你快点你怎么不听?”
“怎么没听?还不够快嘛?喊受不了的不是你啊?”
对上王珩宇那明显意有所指的目光,江宁脸一红,“……我说的不是那个!”
王珩宇才不管他说什么,一只手落到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江宁惊呼一声,身子一歪差点从他身上滑下去,好在王珩宇搂住了他,随即下一秒就收到了江宁一记眼刀。
王珩宇不服气地低头咬他,“说起来,刚刚在窗边,不是给你看日出了嘛?赖账是吧?”
想起他刚刚看到的画面,江宁脸色更红了,轻哼了一声便扭过头不打算理他了。
王珩宇拍了拍他的背问道:“昨晚的事还没说完呢,你不准备跟我说说?”
“说什么?”
“你本来想说什么?”
“本来……”江宁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双手在身前把玩着王珩宇的手指,“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当管制的契机吗?那个从袁叔那里听来的故事。”
王珩宇粗略回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那个管制,是你师父?”
“嗯。”江宁点头,眸光低垂,“是我师父,我也是实习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我刚实习那会,对我的工作还是很热情的。”虽然现在也是。
只不过他的性子使然,不太表露在明面上而已。
江宁说“热情”这话,王珩宇一脸古怪地看他,然后就被江宁瞪了一眼,妥协道:“好好好,你就是表面冷淡,内心热情!我懂!”
“……”江宁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骂了他一句,“你懂个屁!听不听了?”
除了上回程瑜生日那天挨了他一个“滚”字,后来他们在一起后这么久,王珩宇真难得惹得他忍无可忍了,江宁才会开口骂他。但王珩宇就跟犯贱似的,就爱听江宁骂他,有时候甚至故意去招惹江宁。
“听!”王珩宇赔着笑凑上去亲他,“你继续。”
回忆起以前的事,江宁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我性子比较闷,但师父对我很好,我刚见习那会,他经常会拿着一本笔记本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指挥,有什么问题就记下来,等我休息的时候再给我复盘。刚开始实习那会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游刃有余,虽然不至于犯什么大错,但总归是紧张的。压力大的时候,晚上还会失眠,成宿的睡不好。”
其实,他并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厉害,刚开始工作那段时间他也有压力大到失眠的时候。每天日复一日重复进行着枯燥而乏味的指挥,又同时必须保持高强度的专注与严谨。他所下达的每一条指令,甚至细化到指令中的任何一个字或数字,但凡有一点失误,那都是要命的大事!
“师父知道以后就带我去他家,拉着我陪他下棋。”
“下棋?”王珩宇皱了皱眉,实在想不通下棋跟空管有什么关系。
江宁微笑点头,“不理解吧?”
王珩宇一挑眉,确实不理解。
“刚开始我也不理解。”江宁扯了扯嘴角,一脸的无奈,“起初还是在棋盘上下,他说是让我熟悉棋盘……而不是熟悉棋。等到我能记下棋盘上有多少条线,多少个格子,多少个交叉点的时候,棋盘就派不上用场了。”
“啊?”王珩宇略有些惊讶,“那怎么下,靠想象?”
江宁点头,“靠记忆力。”
王珩宇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们记性好的……都这么玩的?”
“也没有吧,师父说我是个例……他说他以前带的徒弟,都得花很久。”
这话王珩宇倒是没反驳,毕竟江宁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然后呢?记住了棋盘,那下棋对你来说,岂不是没有难度?”
“有啊。”江宁叹气,“他会给我增加难度,比如要求我在限制的时间里必须落子,或者要求某一块区域不能落子。”
棋盘就像他扇区内的空域,每一条航线的走向、注意点,什么位置会有交叉,什么位置会有穿越,都得跟棋盘一样刻在脑子里。
而那些限制条件,就是为了模拟平常指挥时遇到的比如特情、繁忙高峰时间段的快速指令,或者天气、活动限制等原因导致的空域限制。
而这期间,师父教给他的,就是如何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提高管制效率的技巧。
并且还要在实际工作中,学会同时兼顾安全与高效。
“师父说,我会紧张是因为我对它还不够熟悉。就好像你当年熟悉你的飞机一样,只有让它成为我的一部分,让它成为我的习惯,成为我下意识的反应,才不会在下指令的时候觉得紧张和无措。”
试问,你会对你身体的一部分感到陌生吗?
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这话,王珩宇倒是也认同。
只是惊讶于江宁师父跟他的训练方式……还挺奇特的。
江宁继续道:“我第一次独立指挥特情,是一架单发故障的飞机。那天是10月2号,国庆的第二天,天上飞机有很多,地上也是,我忙了一整天,水都没喝上几口。区调来通知的时候,那会的主任还不是付徵,他本意是让我师父指挥,毕竟那会的我甚至还没有放单。”
“但是在我要准备站起来让位的时候,师父一把又把我按了回去。我回头看他,他却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放心,我在你后面。’”
“说真的,那一刻,我感觉我整个人充满了干劲!”
王珩宇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江宁脸上,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兴奋、激动和那股少见的活力,眼睛里闪着光。
“师父是我们整个部门业务能力最强的,大家都说他是管制中心的定海神针。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是问题。我们有一本《应急管理手册》,从虞城机场创立之初,从他到虞城机场上班的那一天开始,每一册的主编都是他。”
“我曾经也好奇过,按我师父的资历跟能力,那会怎么没让他当主任。后来才知道,他是嫌麻烦。当了主任,会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等着他,他不乐意,就想干一线,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话筒跟管制席。”
“我们这行,跟你们一样,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一般45岁以后就要转岗了,我刚入职那会师父也才刚40,体检要求已经是一年一检了。但他身体很好,为了能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干下去,平常都是烟酒不沾还经常运动锻炼。”
“空管这个活计,他干了二十多年。他总说等他退休以后得好好歇歇,指挥了这么久的飞机,他还没怎么坐过。成天跟那些个机长在频道里讨价还价的掰扯,改天他也要去坐坐他们开的飞机,出去旅个游。”
说着,江宁突然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结果,临了却因为我——”
“他说我是他这辈子带过最有天赋的,是他的得意门生。可是我——师父过世后,他们一家都不待见我,我可以理解。可我只是想送送他,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昨天的那一声对不起,迟到了六年!
那份愧疚,他在心里藏了六年!
王珩宇抱着他,江宁趴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肩窝里,王珩宇一双手在他身后轻拍着,温柔安慰,“那也不都是你的错,谁也不想的。”
江宁摇头,声音哽咽却急切道:“不是的……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你不知道,那件事情结束以后我去找过他……那会主任想让他重新回来,但是——师父苦笑着跟我说,他干了二十多年的管制,把安全当做他的灵魂一样重要,却不想到头来,也是因为安全……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最后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他坐了一辈子的管制席位,离开他手握了那么多年的话筒。”
“他说他不怪我,为了我做那些事也都是他自愿的。他知道我的理想,知道我从业的初衷,他不希望我因为这件事半途而废放弃初心。他把我当做他这辈子工作生涯的骄傲,他希望我能继续延续这份骄傲。”
那会,江宁以为师父说的是他指挥的问题。但其实,吴锦怀那会说的是“因为安全”,指的是那会人家污蔑江宁的事。
老管制干了半辈子,“安全”永远是被他摆在第一位的东西,他也并不觉得江宁的处置有什么问题。任何的人情世故在安全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些人因此给江宁泼脏水,污蔑这个在他心里前途无量的徒弟!
江宁的声音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王珩宇的手臂,“我、我后来才知道,师父是在我出事后没多久查出的胃癌,那会已经是中晚期了,但他不让说。他说他带了个非常有前途的徒弟,不能让我就那么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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