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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北枳歪了歪头，道：“我是想通了你真实的计划。”
望空哈哈大笑，不在意道：“穆先生不是已经把我的计划说得明明白白了吗？”
穆北枳摇头：“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内奸。
“一直以来，你都不得不跟虫后分享我这个科研人才，让虫后的项目占用我大部分研究时间和精力。
“而朴鸿影的提醒，让你想到了从此以后独占我的方法。”
安静而冷肃的走廊上，穆北枳一字一句地点出了望空计划中最阴暗的部分：
“其实这场审讯，你只是想检测谷南鸣是否忠于你。
“至于我，不论最后查出来是不是内奸，你都会把我控制起来，对虫后那边宣称我已经死亡。
“然后独占我的所有科研时间。
“让我专心为你研究信息素抑制药剂。
“在你意识到这艘星舰上可能有内奸时，我在你眼里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穆北枳这下算是把望空的计划说得明明白白，一点不剩。
望空原本以为自己被戳穿会慌张或是忌惮，此刻心底却泛不起任何起伏的情绪。
或许因为戳穿自己的是穆北枳，所以他完全不意外，甚至双眼有些放空。
这不过是穆北枳的常规操作罢了。
穆北枳此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谷南鸣：
“既然怎么样都是把我关起来，留我一个活口。
“那不如，谷南鸣也别审了，直接杀了吧。”
听到这话，望空总算回神，表情再次严肃起来。
他有些没明白穆北枳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们难道不是恩爱伴侣吗？为什么这么急着除掉谷南鸣。
除非……穆北枳认为谷南鸣对自己有威胁。
或是他们处在对立面。
对应当下的情况，望空很容易推导出结论：
穆北枳不希望参与审讯，而且要求杀死即将与他互审的人。
说明他心虚，不想被谷南鸣审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是与无级军合作的内奸。
那么反过来说，谷南鸣就应该是忠于他望空的。
穆北枳让自己除掉他，其实是想让自己少一个能信任的人类部下。
望空想明白这一切，怒瞪向穆北枳。
这人类真是奸诈狡猾，蛇蝎心肠。
谷南鸣也听明白了穆北枳的意图。
他瞳孔难以控制地收缩，双手因为内心杂糅在一起的情绪而捏紧。
两名卧底同时受困时，生存策略第二条：
让彼此的立场，在敌方眼里对立起来，通过假装争斗，让敌人消除对其中一方的怀疑，从而至少保住其中一名卧底，传递出消息。
就像原书中，谷南鸣牺牲自己保护主角一样。
谷南鸣知道，穆北枳这是想牺牲自己，保下他。
但是他不愿意。
还没等他想明白如何反转这个局面，望空已经对穆北枳开口了：“你觉得现在还有资本跟我谈条件？”
望空表情沉冷地一步步逼近穆北枳。
以前他让穆北枳牵着鼻子走，是顾忌虫后的势力，现在既然不用再顾忌，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对他好言好语。
望空对旁边几名士兵释放出一点信息素，他们便齐齐抽出武器，摆出了作战的架势。
他看向对面弱不禁风的穆北枳，不屑道：
“你要么乖乖听话受审，要么死。
“这是你现在仅有的两个选择。”
虽然他已经猜出了穆北枳想掩盖的秘密，但还是要走一下审讯流程。
说不定会有什么新收获呢？
望空在内心为自己的谨慎鼓掌。
落霞星附属星——霞叁——上，一切跟平常一样，又不太一样。
一样的是，生产园区里的工作依然在稳步进行，人类在机器人的协助下完成各种工作，五等虫在四处巡查，只有最重要的工作才会亲自动手。
不一样的是，港口被封锁，几名高等虫族来到园区，将最近新来的五等虫2661号带走了。
当时领头是一名二等虫，随行的有一名三等虫将军和两名四等虫士兵。
当那两名士兵架住2661号将他拖走时，几名刚跟2661号混熟的五等虫，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想上前询问是否有误会，又怕受到牵连被一并带走。
2661号冲他们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安慰道：“别担心，我很快会回来看你们的！”
五等虫们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他们自从来霞叁工作后，从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都觉得2661号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被关进牢房后，2661号看上去十分淡定，该吃吃该睡睡。
看守的士兵看着他摇摇头，感慨：“都快大祸临头了，还一点数没有。”
另外一个士兵也道：“是啊，听说霞壹上被抓去审讯的虫，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几个小时后，昏昏欲睡的看守士兵被一阵三等虫族的信息素惊醒。
他全身紧绷的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信息素散发的源头，是被关在牢房里的2661号。
虽然隔着牢房铁栏杆，士兵依然被吓得瘫坐在地。
明明这虫被抓进来的时候还是五等虫，怎么突然变成三等虫了。
2661号走到栏杆前，低声开口：“让盼明来见我。”
四等虫士兵感受到对方的威压，虽然觉得这虫在痴人说梦，却还是连滚带爬地跑出牢房，去通知了自己的上级。
负责抓捕2661号的二等虫，听说2661号升级成了三等虫，又听说对方提到盼明大人的名讳，立刻联想到通缉令上要抓捕的113号。
他前往牢房，对着通缉令上的图片，确认了几遍2661号的骨相，才有些犹豫地上报给了09号大人。
得到消息的时候，盼明和09号正在霞贰附属星上。
盼明刚刚审讯完一名彻底昏迷的虫族，脱掉一身溅满鲜血的防尘服和手套，清洗自己的双手。
从霞壹开始，他没有放过任何一名有嫌疑的虫。
每一个形迹可疑的虫都被他抓来严刑拷打，直至失去意识。
这些虫被安置在星舰上秘密开设的医疗室进行治疗，等精神状态好些后，会接受盼明的第二轮审问。
09号在一旁看得两股战战，只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
听说霞叁那边似乎抓住了他们要找的假113号，09号喜出望外，赶紧叫人给盼明准备好干净衣物，两虫一起上了去霞叁的星舰。
此时落霞星已经完全落入无级军的手中，而盼明二虫对此一无所知。
2661号被押到盼明面前时，挺胸抬头，完全不是阶下囚的姿态。
盼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双眼微眯，辨认完对方的样貌，才开口：“听说你要见我。”
2661号微笑，开口道：“我来是为公主传个话。”
盼明原本因为疲惫，坐姿有些松散，此刻却缓慢地调整动作，正襟危坐起来。
第57章
2661号见盼明的注意力被吸引，继续道：“她说，等战争结束，想在偏远星找个环境不错的地方当个平凡虫，问你愿不愿意做她的邻居。”
盼明的眼眶缓缓睁大，眸子有些迟疑地晃动。
然而这份动摇没有持续多久，盼明很快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公主如今受制于无级军，都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何况是承诺战后的事情。
盼明嗤笑一声，对2661号开口：“公主要真有诚意，那就请她亲自来跟我说吧。”
正说着，众虫听到港口想起警报：“警告，检测到港口有星舰群强行停靠，是否发起进攻？”
二等虫从门外匆忙赶来，询问同在审讯室的09号。
09号则看向盼明，等待对方发话。
盼明心下狂跳，还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就听对面的2661号笑着说：
“那就让公主亲自跟你说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09号和盼明同时感到腺体接收到了初弦公主出现的信息素。
港口外，不断靠近的星舰，对港口开启了强制通讯。
整个港口的广播被接管，响起了初弦的声音：
“霞叁的各位民众，你们好，我是初弦。
“也是无级军的一员。
“请放下武器，停止攻击。”
最后，她还加了一句：“盼明哥哥，我来接你了。”
盼明再顾不得许多，直接从沙发上起身，一路奔向港口。
他们本就在港口旁临时搭建的审讯室，不过几分钟的脚程，盼明就来到了已经降落的星舰前方。
初弦公主穿着一身朴素的工服，从星舰出口中走来，冲他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守在港口的士兵们，原本听见广播里的声音，都一片哗然。
“虫后不是发公告说公主已经死了吗？”
“这虫八成是骗子吧？”
然而此时感受到来自公主的信息素，他们都站直了身子，不敢再有任何不敬。
亲眼看到公主安然无恙，盼明双眼有些朦胧。
他几步上前，从头到脚确认对方完好无损，才抬手抚了抚对方的头顶，声音颤抖着开口“公主，你真的没事。”
初弦走上前主动抱住对方，低声道：“盼明哥哥，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以后都只叫我‘初弦’吧。”
盼明回答：“虫后的谎言骗不了所有虫，如果你想要回公主的身份，我可以帮你。”
初弦松开盼明，冲对方摇头道：
“我不想成为公主，我也不适合当公主，我只想做一个普通虫。
“盼明哥哥你也一样吧？”
盼明的眸光闪烁。
就在不久前，他刚因为穆北枳的提醒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浇灭。
公主的话又唤起了他的希冀。
他惆怅回答：“可是，我们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初弦用力点头：“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1374号他们想推翻虫后的统治，建立一个‘虫虫平等’的世界。
“等战争结束，虫与虫之间再没有高低贵贱，即便是再平凡的虫，也不会遭受到权利的倾轧。
“到时候，哪怕我们无权无势，也会受到星际法的保护，没有任何虫能伤害到我们。”
盼明看着初弦充满希冀的眼睛，一时开不了口。
初弦幻想的未来确实美好，但要实现太难了。
初弦却拉过他的手，晃了晃，开口道：“盼明哥哥，跟我走吧。”
初弦的动作让盼明嘴角不自觉上扬。
在虫后宫殿过往的那些年，只有初弦从不戴有色眼镜看自己。
她把他真的当做一个哥哥在对待，彼此没有尊卑的距离感。
他们偶尔也会谈及幻想中的生活。
因为都对权利无感，反而更加惺惺相惜。
如果是与初弦一起为他们共同的理想努力，那么，盼明愿意冒险一试。
这时候09号带着2661号匆匆赶来。
初弦侧头对2661号颔首，说了一句：“辛苦了，2661号。”
2661号咧开一个开朗的笑容，就如他之前被二等虫抓来时一样。
跟在不远处的二等虫看到这熟悉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被计划好了？
其实，盼明和望空决定分头行动没多久，在穆北枳的建议下，无级军和双河军就制定了新的计划。
原本潜伏在霞叁的2661号，此后收到的指令是“诱捕盼明”。
他迅速给自己注射了信息素屏蔽药剂，然后让自己被二等虫带走。
随着屏蔽药剂生效，2661号的等级很快升到三等虫，样貌特征也与通缉令上更加相近。
他将自己的样貌暴露给四等虫看守，确认其上级通知盼明后，便触发了藏在自己牙齿内测的定位器，让无级军知道自己的位置，也就是盼明之后会抵达的位置。
无级军收到2661号的定位消息，才能及时护送公主来到霞叁。
此时09号已经看不清整个双河星系的局势。
公主居然与反叛的无级军站在一起。
那他们与虫后就是对立的。
也就是说，公主现在理论上是他的敌人。
但话又说回来，此刻公主信息素的威压近在眼前，一贯懦弱的09号可没有赤胆忠心向远在天边的虫后尽忠。
不论如何，先顺势而为，度过危机再说。
09号思及此，慌忙向公主行礼，大颗汗珠从他的额头滴下，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他身后的属下们见此，也赶紧跟着行礼。
为了维持当前局面稳定，初弦并没有否认公主的身份，只是优雅地颔首。
2661号冲着公主身后张望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1374号呢？怎么没看到他？”
公主原本还上扬的嘴角一点点下垂，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望空星舰上，审讯室门口，穆北枳听完望空的死亡威胁，不屑地笑了笑：
“想杀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说着穆北枳开启机甲全副武装，将一旁的几名虫族士兵击倒在地。
“你找死。”望空一个闪现，已经逼至穆北枳近前。
他的手同步伸出想掐住穆北枳的脖子，却被一旁同样展开机甲的谷南鸣挡住。
在穆北枳击倒士兵时，谷南鸣趁机拿回了机甲。
望空有些看不懂谷南鸣的操作了，他质问道：“谷，你在做什么？！
“你没听到他想让你死吗？！”
穆北枳看到谷南鸣出手，也很意外。
原本他只是想做戏大闹一番，坐实内奸的身份，让谷南鸣彻底摆脱嫌疑，从而脱困。
到时候望空不会杀他，将他囚禁起来，而谷南鸣依然是那个望空信任的部下，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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