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正屏息看戏偷偷摸摸在心里对林霜柏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敬意,却突然被沈藏泽点名,周佑条件反射就是一个休息立正敬礼,抬头挺胸地大声道:“林教授好!我是上个月刚来刑侦支队实习的刑警周佑!”
林霜柏的目光从沈藏泽脸上移开落到还带着一股初生牛犊韧劲的年轻刑警身上,不带任何打量的意味,林霜柏就只是看着他,道:“好好跟着沈队办案。”
周佑愣住,不太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扫向沈藏泽,结果发现自家队长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沈藏泽正拿着手机看完最新收到的消息,将手机在手里转一下再插回裤兜里,沈藏泽想了想才对林霜柏说道:“DNA分析比对结果已经出来,确认了死者身份,局里现在正进行初步的人物关系排查,我本来是打算再上去看一遍案发现场,不过现在决定先回局里开会。刑侦支队讲求团队合作,我现在的确不能认可你,但如果你能在这个案子里展现出自己作为顾问的价值,我会为自己之前的态度跟你道歉。”
面对已经释放出休战意味的沈藏泽,林霜柏也从善如流地说道:“道歉这话太重,我也并不需要。沈队如果不是自己开车过来,也可以坐我的车回局里。”
车钥匙直接丢给周佑,沈藏泽干脆利落地说道:“坐你的车回去。”
林霜柏点头:“好。”
周佑捧着沈藏泽的车钥匙,一脸懵逼地看着沈藏泽跟林霜柏走没影了才匆忙追出去,满脑子都是大写的问号:他家队长明明自己开车过来,为什么要把车钥匙给他,特意坐林霜柏的车回局里?他们刚刚不是都快要打起来了吗?怎么突然就握手言和了?
第十章
车内除了音响正在放的钢琴曲,完全陷入了沉默中。
自上车后,不论是林霜柏还是沈藏泽,都没有再说话,相互都像是把对方的存在给彻底无视了。
沈藏泽系好安全带后就一直在看手机,他没有晕车的毛病,也似乎对这种共处一个空间却无话可说的状况习以为常,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尴尬。
林霜柏也是如此,除了偶尔看一眼手机地图指示,完全称得上是聚精会神地开车。
由于碰上晚高峰,他们并无法像预估的那样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市局,在高级住宅区里开出来十分钟后,就被巨大的车流量吞并,无可避免地堵在半路上。
沈藏泽在手机提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后,终于放下了手机,偏头睨视林霜柏。
也许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的缘故,沈藏泽大多数时候都意识不到别人的长相算好看还是不好看。
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林霜柏长了一张他想要的,十分英气的脸,无论是皮相还是深刻的五官轮廓都足以让人一目难忘。
作为男人,在漂亮跟英朗之间,沈藏泽绝对会选择后者,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无论他如何折腾,都没能把自己那张过分俊美的脸成功糟蹋成糙汉脸。在别人眼里,他就是那种老天爷追着喂饭吃还要摆出一副大爷我不想吃的凡尔赛大王。
事实他也真的不想吃。
“有人跟林教授说过么,你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不知道是觉得无聊了还是有其他原因,沈藏泽像突然有了跟林霜柏闲聊的心情。
注意力基本放在路况上,林霜柏早就已经感觉到沈藏泽未加掩饰的视线却没有理会,直到此刻沈藏泽打破了沉默,他也没有转过头,只平淡地回道:“我的社交原则是跟人保持适当的距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手肘搭在车窗框上,沈藏泽用手支着脑袋继续盯着林霜柏,道:“除了安法医,林教授是不是没有什么朋友。”
车子往前开了一点点便又不得不刹车停下,已经反复多次的刚踩油门就要踩刹车的操作也没让林霜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看着前面那辆车车尾灯亮起的红色,道:“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被人包围才能获取安全感。”
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只有当独自一人时,才能感觉到安全。
“安法医说,你并不难相处,只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沈藏泽说道,开车当然要时刻看路,所以他并不在意林霜柏说话时正眼都不看他一下,“我可以理解为,林教授的安全感是通过独处来获得的吗?”
伸手将车载音响关掉,林霜柏在沈藏泽的注视下缓声说道:“沈队,我跟你是同事关系,应该不需要接受问询。”
“新同事,我想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也不行吗?”沈藏泽向来只要自己不尴尬就不怕别人尴尬,自然无所谓林霜柏会不会觉得他脸皮厚,眨眼就把自己之前算不上友善的态度抛诸脑后。
“没这个必要。”林霜柏又一次踩刹车,终于偏过头瞥了沈藏泽一眼,“同事,能合作就行,不需要太了解,更不需要成为朋友。”
他回国,不是为了交朋友,于他而言,跟沈藏泽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林霜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同样直白,沈藏泽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手机在大腿上点了几下,沈藏泽说道:“虽然我擅长的是查案抓犯人而不是分析别人的心理,但林教授这么抗拒跟人往来,该不会是过去在人际交往上受过什么伤,导致心里留下了创伤阴影吧?”
“试图分析一个犯罪心理学教授的心理,沈队,我可以将这视为挑衅吗?”林霜柏并未表现出半分被冒犯的气愤,堪称情绪稳定的最佳模板,平静地说道:“坐我的车回局里,如果只为了试探或是寻衅,也太过于浪费时间,会让我忍不住怀疑沈队的双商和能力。”
耸耸肩,沈藏泽不甚在意地说道:“怀疑就怀疑,反正我跟你不对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是一路人。”
嘴角微微勾起,林霜柏踩下油门打方向盘调头,“确实不是一路人。”
扭头看向车窗外,沈藏泽听着车外隐约传来的喇叭声,要是放平常他早就已经对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车龙感到无比烦躁,甚至可能早就下车,随便地铁或是共享单车挑一个赶回局里,可现在他竟还耐着性子坐在副驾驶座上。
“目前根据消防那边的判断,房子起火原因是线路漏电,暂时不排除是装修工人在装修时疏忽大意或者操作不规范导致。我让人去查了卢志洲请的这家装修公司,记录良好,有一定规模,各种证书备案也都相当齐全,在网上的评价也很高。”
沈藏泽的话题转得突然,林霜柏却能立刻接上:“你认为不是这家装修公司的工人问题。房子原屋主的背景资料确认得如何?DNA的分析比对结果已经出来,是否有死者相关的失踪人口报案?”
“原屋主的记录很清白,但有意思的点在于,她在将房子卖出后,就立刻出国了。至于死者,跟卢志洲和原屋主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也没有她的失踪人口报案记录。”沈藏泽答道,倒不意外林霜柏能直接问到重点上。
“一个人失踪了三年却没有任何人找她,有一定概率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交友方面恐怕也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密友,要想从人物关系入手调查,恐怕有难度。”林霜柏很客观地说道。
“的确。”沈藏泽赞同道,“目前还在调取其他资料,既然尸检显示遭受长期虐待,就一定会有到医院的就诊记录。而且人只要在社会里生活过,就一定会跟其他人产生交集,必然能找到对她有印象的人。”
现代人,无论如何避免,都一定会留下生活痕迹,医院就诊记录,银行流水账等,都能证明一个人曾经存在过,并能反映出这个人最基础的生活状态。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终于再次开进市公安局。
当沈藏泽跟林霜柏再次前后脚出现时,等着沈藏泽回来开会的刑警们都吃了一惊。
还以为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见到林霜柏,现在怎么跟他们沈队一起回来了,难不成要跟他们一起开会吗?
跟对他行注目礼的刑警们相比,林霜柏仅仅是镇静自若地走到角落,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抬眼看沈藏泽走到所有人前面。
接过王小岩递来的平板,沈藏泽一边看一边问道:“卢志洲的背景资料确认完了?”
王小岩立马大声语速飞快地汇报道:“报告沈队!已经都确认过了,正如他本人所说,的确有过两段婚史!瘫痪前有正常工作收入,更早之前有炒股赔钱但是并没有到负债的地步,个人记录上没有其他问题。另外,卢志洲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郊区那套房里待着,如非必要都不出门,也不跟邻里往来。虽然他本人现在有通过之前同事的关系在做理财投资,但是赚得并不多也不是很稳定,只能够勉强维持日常生活开销和请护工所需要的费用。
“疫情时他是重症病患,医疗费用相当于全报,但他之前车祸瘫痪的治疗和住进康复治疗中心已经几乎耗光他之前的财产积累,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决定要将新房装修出租好给自己多增加一笔收入。我个人认为,我们可以排除卢志洲的嫌疑!”
沈藏泽听完王小岩最后一句话,手指在平板上顿住,几秒后才抬眼看向坐在前排的黄正启:“老黄,你怎么看?”
“唔……”黄正启摸摸下巴,道:“我已经确认过,根据目前的资料,死者章玥跟卢志洲没有任何交集点,并且我跟卢志洲之前往来的朋友和同事确认过,他们对章玥的照片没有任何印象,也从未听卢志洲提起过章玥这个人,初步能确定他们两人并不认识。所以我也认同小岩的看法,可以暂时排除卢志洲的嫌疑。”
“卢志洲的嫌疑排除,原屋主方惠君也记录清白,资料上看就是个白富美,三年前二十一岁,房子一卖掉就立即出国念书。”沈藏泽若有所思地转身看身后投屏出来的涉案人士,又问:“方惠君的父母呢?联系过了吗?”
之前去医院跟装修工人录口供的傅姗珊,回局里后又跟另一名刑警一起去找了方惠君的父母,于是举手说道:“已经联系过了,也做了背调,没有太大问题。而且方惠君的父母告知方惠君会在下个月因工作调动回国,还给了方惠君的联系方式,我们已经跟方惠君取得联系,请她在最短时间内回国协助调查,她已经答应了。”
看着被放在正中央的死者照片,沈藏泽在沉吟小半分钟后交待道:“老黄,你现在去发一份通报,请对死者章玥有印象的人到局里来协助调查。我要你们在最短时间内梳理出章玥的人际关系网,并查出是什么人对章玥进行长期的身体虐待。”
第十一章
坐在角落里的林霜柏,小半边身体都隐在了阴影中。
虽然双腿交叠翘起了二郎腿,但林霜柏的坐姿看起来还是很优雅甚至端正,他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没有脖子前倾或是肩膀内扣驼背,而是肩膀打平维持着一种良好的体态,然后将双手交叠于放在大腿上的资料和平板上。
简单来说就是,在一群坐姿各异的新老刑警中,林霜柏展现出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微妙装逼感。
他一直都在看着沈藏泽,像是在观察沈藏泽这个人,通过沈藏泽听完底下的人汇报后问出的每一句话下达的每一个指令去分析了解这个人;可每当其他刑警说话时,他又会有短暂的视线偏移,让他看起来像是很认真在听沈藏泽跟其他刑警的这场会议,只不过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进行思考。
黄正启根据沈藏泽的指示去发通报,起身没走两步就留意到林霜柏专注在沈藏泽身上的目光,在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眸,因光线不足的关系并不能看清楚眼神,然而不知为何,黄正启在那一瞬间感觉林霜柏是潜伏在暗处把沈藏泽当成猎物的野兽,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注意力集中在沈藏泽身上,林霜柏也很敏锐地觉察到黄正启停下脚步正在看他并微微转头抬眼与其对视。
原本隐藏在暗处的大半张脸随着转头的动作又被顶上的灯光照得清楚,比他们这些经常在外跑动的刑警要白皙的肤色以及金丝框眼镜让林霜柏看起来相当斯文儒雅,再加上一身西装气质斐然,虽说表情有些淡漠,但也已经很难让人将他跟野兽联系在一起。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让黄正启下意识地就朝林霜柏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几分尴尬扭头匆忙跑去发通报,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病,怕不是刑警当久了,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在最前面的沈藏泽留意到两人之间这个不到两分钟的小插曲,于是扬声道:“林教授,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确实有个小问题,想请傅警官回答。”林霜柏并没有否认,他转眸看向因为突然被叫到而有些讶异的傅姗珊,在满屋子刑警不约而同的又一次注目礼中,向傅姗珊询问道:“不知道傅警官是否有跟方惠君的父母确认,方惠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出国留学的计划?”
傅姗珊单从年资而言跟黄正启相当,能力也不相上下,当初刑侦副队这个位置就是要在她与黄正启之间选定,而最后由黄正启升任副队,是因为傅姗珊在当时的一次抓捕犯人的行动中为了保护市民受了重伤,在医院里治疗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之后又在家休养了两个月,等她完全康复正式归队时,黄正启已经升任副队,而她则获得表彰并晋升了警衔。
对于这件事,黄正启一直都有点耿耿于怀,因为在他看来,那次行动要不是傅姗珊当机立断,不仅市民会受伤还不一定能顺利抓到犯人,按理应该要由傅姗珊升任副队才是,可最后却因为傅姗珊需要长期治疗难以在第一时间返回一线而让他当了副队,尽管傅姗珊一直说是她自己不走运跟他没关系,他心里始终还是对傅姗珊感到抱歉。
傅姗珊做事也一向细致谨慎,就连沈藏泽都很少会在她汇报完情况后提出更多的追问,因此在面对林霜柏这个初来乍到的刑侦顾问所提出的问题时,傅姗珊的反应是稍稍皱了皱眉,见沈藏泽没说话,便语气算不上太好地说道:“这种必要的问题,我当然有跟方惠君的父母确认!方惠君原本是高中毕业就要出国留学,只不过因为家中老人当时情况不好,而她跟老人关系亲近,为了能多陪陪老人,这才推迟了出国的计划。三年前,老人因病离世,之后方惠君就跟父母提出转学到国外大学。”
“由于我拿到的资料比较有限,所以才向傅警官提问,并没有质疑傅警官的意思,希望傅警官不要介意。”林霜柏说道,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是平常开会,傅姗珊大概会一开始就把这件事一并跟沈藏泽汇报,刚刚之所以没提,显然是因为有他这个“外人”在。
不止傅姗珊,在座的这些刑警,多半都因为他也参与开会而在汇报或是提出看法时有所顾虑保留,谈不上防备,但现阶段不能接纳他这个刑侦顾问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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