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抓脑袋,苦恼道:“我也没想着偷听,原本我在屋外,是听不清楚屋里聊的内容的,但丫鬟们却在你和娘说话的时候,正好打开了对着我的那扇窗子……”
“哦。”夏枢扬了扬眉,表示知道了。
他竟然有点心疼这货了。
“那你为什么逃课啊?”他闲闲问道,一副八卦的模样。
“当然是我不想去读那劳什子书啊!”褚洵泄气,贵胄世家愣头愣脑的小公子,脸上竟出现了颓丧的表情。
“我想去武院学武,想去北地战场杀敌,想为侯府洗……”
“你想气死我吗?”
王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在夏枢对面,褚源的身后,气的浑身直抖,摇摇欲坠,咬牙切齿地狠瞪着两人。
褚洵惊的一缩脑袋,转过身看到是王夫人,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手足无措地喏喏道:“娘!”
夏枢冲她随意拱了拱手:“夫人。”
王夫人没给他眼神,而是失望和愤怒地看着褚洵,黑沉着脸道:“你给我到清韵轩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不再违逆娘的话,再出来。”
说着,就要转身。
夏枢虽然讨厌褚洵不说人话,但归根结底,今天褚洵被罚的事情也有他的原因在,于是忙开口叫住了王夫人:“夫人,褚洵只是年纪小,性子有些跳脱……”
“我教训儿子,轮得到你插嘴?”王夫人的脸上瞬间涌出了鄙夷和厌恶,甚至隐隐带着恨意。
看的夏枢一愣。
心里瞬间凉飕飕的。
王夫人根本不给夏枢回应的机会,话一说完,便猛地转身,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们走了。
“那个,你也别生气,娘她正在气头上……”褚洵苦着脸,还在试图解释。
“行了,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夏枢看了一眼这个有些愣头愣脑的少年,侧头吩咐银星和银月:“咱们走吧。”
夏枢原以为侯府人口简单,内里不会有什么勾心斗角。
现在看来,是他想法简单了。
就这么几个人,也搞的风谲云诡的,让他连吐槽的欲/望都没了。。
“明儿个要回门,我想这会儿出去买些东西,明天给阿爹和阿姐带回去,你们跟我出去吗?”夏枢问银星和银月。
出嫁的时候,二婶二叔给了一两压箱银,阿爹给了三两,叫他在铺子尚未有收入时,拿来在府里花用。
他在府里衣食住行都是公中出,四两银子现在还在手里没动过。
正好可以拿来给家里人买些礼物带回去。
两个丫鬟都才十三四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闻言眼睛都是一亮。
不过银星却摇了摇头:“红杏和红棉姐姐交待了,今儿个叫我们在府里跟着少夫人,好好伺候,哪里都不要去。”
“对,说外面乱糟糟的。”银月噘了噘嘴,小声嘟囔:“可是两位姐姐都出府了,我也想出去看看呢。”
这是不让他出府的意思?
夏枢皱眉:“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吗?”
银星和银月一惊,似是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什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疯狂摇头:“没有……”
夏枢:“……”
“少夫人还是等姐姐们回来吧。”银星小声央求:“她们早上天微亮就出去了,估摸着也快回了,到时候叫她们陪着夫人出去买东西,好不好?”
“就是。”银月也凑到跟前,可怜巴巴道:“若是少夫人非要这会儿出去,我和银月肯定要受罚的,请少夫人体谅一下我们两个小丫鬟吧。”
说着,就拉着银星,要给夏枢跪下。
“行了。”夏枢也无意为难她们,摆了摆手:“别跪了,我不出去了。”
反正明天回门,他是必要出府的,有什么事儿,自然就能知道了。
就是给家里人买礼物的事……
大不了明儿个早上,他早早起来出府去买,买完直接回家,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银星和银月都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小跑几步跟上夏枢,提醒道:“少夫人,你明儿个回门,今晚上就不要太早睡啦。”
“怎么了?这难道有什么讲究吗?”夏枢疑惑。
他没阿娘,成婚的事是二婶和宫里、府里几个嬷嬷一起操办的,他就跟着几人的指导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如说回门,告诉他成婚三天之后,要回门,他就牢牢记着,但再详细些的,要注意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当然有讲究。”银星和银月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少夫人如此粗心,都有些急了,“要把这件事告诉少爷啊!”
“告诉他?”
“是啊。”银星忙给他解惑:“少爷忙的废寝忘食的,可能忘了,但双儿或者女孩子嫁人之后回门,最好是求了夫君陪着回去,不然家里人会担心的。”
银月补充:“若是没有夫君陪着,明显就是在婆家不受重视,家里人就会忧心双儿或者闺女过得不好,那得天天睡不着觉的。”
夏枢不知道竟还有这个讲究。
二婶和嬷嬷们都没跟他提过这个。
其实也不怪没人跟他提。
宫里和侯府里的嬷嬷都清楚赐婚的前因后果,自是知道这桩地位悬殊的婚事,叫侯府受了多少笑话和奚落。
在他们心里,褚源本就不满这婚事,但凡他有些性子,就不可能会陪着这个身份下贱的双儿回门,因此关于回门,只提了一句时间。
蒋氏则是清楚夏枢的名声和性子,觉得他不会得到侯府的喜欢,而且两家地位悬殊,她觉得人家侯府公子才不会屈尊降贵地到他们的小村子里来拜会所谓的岳家人。
她没抱希望,也就没想着提醒夏枢要夫君陪着回门,省的给他施加压力,只提醒他回门那天早些回家,这样就可以在家里多陪陪家人。
夏枢此时已经明白了不是他高高兴兴,背着包袱,带着礼物回家看阿爹和阿姐就行,他得把褚源也带回去安大家的心。
他是个果断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之后,立马拍板:“行,那我晚上就不睡了,等夫君回来跟他央求一下。”
第15章
下午夏枢午睡醒来的时候,红杏和红棉就回来了。
“上午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夏枢边翻腾他出嫁带来的小箱子,边问两人。
他打算带两件衣服回去,在家里多住两天。
“买了些东西,少夫人肯定会喜欢的。”红棉脸上带笑。
“我喜欢?”夏枢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儿,外间就传来了银星的声音:“少夫人,夫人那边的王嬷嬷求见。”
夏枢想知道褚洵那小子咋样了,想了想,便道:“我这就出去。”
将在家里穿的粗布麻衣放到床上,夏枢合上箱子,领着红杏和红棉走了出去。
王嬷嬷并没有在小厅里坐着,而是带着人站在院子里。
见夏枢出来,她仰着下巴,眼睛似乎长在了头顶上:“少夫人,夫人好心派奴婢给你准备回门礼了。”
她身后的丫鬟们手上抱着瓷器、书画还有一些笔墨纸砚,一溜排开,几乎站满了夏枢住的小院。
夏枢:“……”
他嘴角抽了一下:“……麻烦夫人费心了,不过这些都太贵重了,我受不起,还是请嬷嬷带回去,转告夫人我心领了。”
新婚第一天拜见公婆的时候,王夫人送了他玉镯当见面礼,他当时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现下一看王夫人“好心”给准备的东西,他就清楚哪里不对了。
完全是找准了你不需要什么,她就偏要给什么。
他老夏家都是泥腿子出身,除了读书的堂弟夏鸿,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要这些书画和笔墨纸砚干啥?
摆在屋里,让村里人去笑话他家“高攀”亲家吗?
羞辱人都不带这么直接的。
夏枢疯了才会带这些回家。
与此同时,他心里隐隐升起了怒意。
嫁入侯府,他自觉老夏家占了便宜,所以日常都是装作听不懂这些人话里的意思,但三番两次来向他找茬,故意想羞辱他,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了。
何况夏枢一直以来脾气还不太好。
“少夫人还是收着吧。”王嬷嬷老神在在地道:“省的明儿个回门,你独自空手回去,外边说我们侯府嫌贫爱富,说少爷看不起你这个乡下来的双儿媳妇。”
夏枢虽然不确定褚源会不会陪他回门,毕竟人家也没这个义务,但王夫人动不动挑拨,他有些烦了。
褚洵说王夫人是在试探他,但他却能感觉到,这哪里是试探,分明是他身份低微,王夫人看他不起,才无所畏惧地在他面前暴露真面目。
他就搞不明白,一个当娘的,闲的没事非要去挑拨儿媳干啥?
难道是想通过他这里,让褚源后院不宁?
夏枢朝天翻了个白眼。
褚源虽然忙的不着家,但嫁给褚源后,褚源一没有虐待他,二没有对他粗言恶语相向,三给他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四让他家里人有了靠山,不用再担心被赶出蒋家村,居无定所。他就是傻子,也不会去闹腾褚源,让褚源在后院焦头烂额的。
他不耐道:“行了,外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叨叨,你们少废些心思,外人也不会盯着侯府了。”
他这人一旦不想陪玩了,嘴巴就毫不留情:“明儿个早上,我早起去买些家里得用的就成了,别搞些有的没的,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王嬷嬷显然没想到他说话竟然这么直白,怔了一下,但回过神来之后,眼中的鄙夷更重。
“长辈赠的东西,哪有晚辈不受的,少夫人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看来夫人这礼倒送的合适。”王嬷嬷阴阳怪气道。
“再者,就少夫人手里那点儿银子能买个什么?在侯府过上了好日子,也不要太自私,也要娘家沾沾光才是。”王嬷嬷冷笑道:“少爷虽然看不上少夫人,连个回门礼都没帮着准备,但怎么着,侯府也不能叫你就这么寒酸地回去。”
夏枢最烦他们开口闭口说褚源对他不好,好像只要在他面前说了这个,他就能被挑拨的脾气大发,和褚源斗上一斗。
侮辱谁呢?
但是夏枢真的不清楚平常的夫妻相处该是什么样子的,而且褚源又连着几日早出晚归,算起来,他们也就洞房那天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连见面也都没有。
该咋着把这老太婆怼回去?
就在夏枢绞尽脑汁的时候,红杏开口了,一脸惊讶:“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少爷不重视少夫人,不给少夫人准备回门礼?”
她和红棉对视了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册子,上前一步交给夏枢,禀报道:“少夫人,奴婢刚刚就是要说这个事儿的,但被王嬷嬷给打断了,这是少爷给亲手准备的回门礼单子。”
“今儿个我和红棉姐姐就是跟着褚管家去置办礼物了,东西一会儿就运过来,少夫人可以看看还缺什么,我们再去置办。”
“怎么可能?”王嬷嬷难以置信:“听说大理寺办事不利,大前儿个才被皇上训斥了,现在整个忙的人仰马翻,他怎么可能会操心这个事情?”
夏枢比王嬷嬷还惊讶。
册子上的字他不认识,但厚厚的一叠,拿在手里分量不轻。
就是别人写了呈给褚源看,也得看一阵子。
何况红杏说这是褚源亲手准备的……
想到红杏和他说的,褚源每晚都是子时过后回来,寅时就走,一晚上也就休息不到两个时辰……
夏枢抿了抿唇,鼻子有点酸。
“所以莫再造谣少爷不在乎少夫人。”红棉冷了脸道:“这门亲事是老侯爷签下婚书,皇上亲自赐婚,少爷遵从长辈约定和皇上旨意,自是满意这桩婚事。说少爷不在乎少夫人,你是想替他违抗圣旨吗?”
“而且……”红杏接着红棉的话,冷冷道:“朝堂上的事是后院可以议论的吗?你想找死,莫连累夫人。”
王嬷嬷顿时涨红了脸。
然后恼羞成怒,袖子一挽,飞身就向红杏和红棉扑了去,骂骂咧咧道:“少爷见了我都恭恭敬敬地叫声嬷嬷,你俩贱人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儿竟敢如此跟我说话,看我不撕烂你俩的嘴!”
红杏和红棉顿时花容失色,侧身闪躲,惊叫出声:“少夫人!”
众丫鬟一看这状况,哪有不怕的,也忙跟着四散逃开,同时嘴上求救道:“少夫人,快救命啊!”
夏枢万没有想到王嬷嬷会突然动手。
他一直以为侯府里的下人受到主家熏陶,不仅行止有度,思想上也识礼懂礼,涵养功夫好,反正无论如何,总不会如他这个乡下人一般粗野狂放。
哪里想得到,这侯府里的人发起怒来,竟也和乡野泼妇没啥分别了。
当下见红杏被王嬷嬷强行抓住了衣衫,正要挨上一铁掌,忙闪身上前一把抓住王嬷嬷的胳膊,劝道:“王嬷嬷,红杏和红棉已经被侯爷提为了大丫鬟,你赶紧住手。”
王嬷嬷虽被夏枢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但却不消停,一直剧烈挣扎,眼睛瞪着红杏,嘴上同时骂道:“你个身份低贱的玩意儿,少爷把你接入府中,你就以为他会护着你,你高看你自己了……”
这话说的难听,也不知道她实际上是在骂谁。
丫鬟们都变了脸色。
王嬷嬷犹不解气,一只手被夏枢死死抓着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却突然松开红杏,掠过红杏面颊,猛地甩向了夏枢。
众人顿时大惊,红杏都吓懵了:“少夫人!”
连王嬷嬷原本骂骂咧咧的话语也突然应景地变成了惊恐尖叫:“啊,少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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