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的是普通兵士的人心!
除了投机者,最现实的是,人心是需要现成的利益收买的。冯家在北地军里树大根深,他一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施恩,二没有足够的金钱收买人心……几无成功的可能!
当然,褚源也明白,无论如何困难,如何危险,他都要去尝试,要去夺取兵权!
褚源心中沉重,夏娘却是突然笑了一声:“你小子运势真不错!”
其实屋内众人都听出来了,褚源现在是光脚的,啥都没有,只能凭运气借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看哪里瞎猫能碰上死耗子,心里不免都为未来担忧。此时猛地听到夏娘笑声,有些莫名,不由得面面相觑。
“阿娘,你笑什么啊?”夏枢忍不住问。
他都快愁死了,阿娘还笑得出来。
夏娘倒也没卖关子,轻轻瞥他一眼,便敛起笑,说道:“昔日大将军褚风临死前曾留下遗言,说有朝一日,若有人携踏平异族之志而来,愿意为北地人结束战乱之苦,他也愿意鼎力相助。”
夏娘说起褚风,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叹了一声,不过神色一转,紧接着就为众人解了惑:“他曾在北地留下一批宝藏,数目多少我不清楚,或许还比不上某些世家高官的府库,但以他踏平异族的宏愿,应该足以应对此次危机了。”
第291章
夏枢和景璟惊讶地对视一眼, 当初为了忽悠异族人救景璟,夏枢借着褚源阿娘可能给褚源留了些财物的消息编造宝藏之事,没想到兜兜转转, 宝藏竟然是真的。
不过……
夏枢疑惑:“不是褚熙阿娘留给褚源的吗?”怎么变成褚风大将军留的了。
夏娘看了褚源一眼, 神色有些感慨:“你褚熙阿娘确实给褚源也留了些财物。”
夏枢瞬间惊喜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两批宝藏?”
夏娘几乎要被他急切、惊喜的表情给逗笑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只有一批。”
然后解释:“当年褚源处境危机重重, 他阿娘就要求我把他带离京城,抚养他平安长大。待他长大后, 由他自己选, 若是想在偏远一隅做个小富即安之人,那就用那几万两银子给他置业娶妻;若不想平庸过一生,想要像其他褚家人一样由北地开始, 在北地建功立业, 那就在恰当的时机里, 将褚风大将军留给后继之人的宝藏告知于他。”
只是在评估了局势后,夏娘没有回淮阳侯府换回褚源, 而是将错就错地带着夏眉远离了京城。而褚源在侯府独自长大,成长的路波谲云诡,最终天意般在纷繁复杂的局势中走上了现在的路。
夏娘道:“那几万两我原打算转给你阿姐, 让她能够衣食无忧长大,但北地战乱,财物最终随着送信之人一并消失在了战火中, 杳无音信。而褚风大将军遗留宝藏之事……”
夏娘顿了一下, 视线转向褚源,神色严肃下来:“你阿娘说褚风大将军对收取宝藏之人有两个要求,一个是要在他墓前立誓, 将来要踏平异族,将异族并进李朝版图,结束北地百姓经年不休的战乱之苦,另一个就是将他与他的妻儿合葬。”
夏枢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索力口中那个有血性但惨死在异族人手中的褚风大将军的“相好”,还有因为“相好”之死失控到重伤濒死的褚风大将军,不由得很意外:“他们夫妻竟然没合葬吗?”
“没有。”夏娘说到这个,神色就有些低沉,不过褚家的事她一个外人不好当着小辈们的面多言论,就道:“想知道怎么回事的话,以后由褚源告诉你吧。”
说罢,便重新看向褚源,说道:“你阿娘说,只要办妥这两件事,就知道宝藏在何处了。至于你大舅舅妻儿的墓,我原本还担心当年之人皆不在,位置难寻,但看到宋大夫,想来没人比他更清楚,你问他便是。”
……
众人离去时夜已深重。
夏枢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睡不着?”褚源听出了他呼吸的不平稳,微微抬起身,靠他近了些:“可是伤口裂开了?”
原本他目盲看不到,怕碰到夏枢的伤口,之前就一直和夏枢分床睡。只因明日就要分开,一去危险重重,两人都不舍得浪费相处的时间,今晚就没再分开了。
“没有。”夏枢闷声摇了摇头。他胳膊上的伤就是几个大血洞,没有伤及骨头,上了药,熬过最开始的肿痛,也就是伤口恢复的痒疼让人难受的抓心挠肺,别的倒没啥大问题。他浑身最难受的伤是上身的胸骨和肋骨,虽没有断,但裂了有好几根。其次是腿,伤口都深及骨头,从马上掉下去的时候,脚腕也受伤了,反正没几个月,是别想养好。
夏枢先前最怕疼了,但如今精神紧绷,他连疼痛都给忽略了。
褚源伸手摸索着给他抻抻被子,然后手掌下移,缓缓摸索到他的腹部,轻轻抚了抚:“可是他们闹你了?”
怀孕四五个月,腹部已显怀,胎儿也有了胎动。
因为怀的是双胎,还是初次怀孕,胎动就很明显,不过估计是太晚了,孩子都睡了,褚源手放上去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气氛不由得沉默下来。
“小枢……”
“褚源……”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
纵使压力极大,气氛沉重,此番默契,两人也忍不住对“视”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这一笑,空气就像是被撕开了个大口子,新鲜的空气灌入,凝滞气氛荡然消失。
褚源嘴角牵起笑纹,摸摸他的脑袋:“你先说!”
夏枢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原本是想和褚源诉说心中蓬勃欲出、压制不住的担心、挂念,想说自己害怕,求褚源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终归是不如阿娘那样坚定理智、冷静清晰,只要选定了路,就毫不动摇地前进,任何风雨挫折都摧毁不了信念,直至到达终点。他没那么成熟,他脑子很乱,就是选定了路,也会忍不住担心、忍不住纠结,担心褚源会不会一去不回,纠结未来命运走向莫测,惶恐不安。
他要是能像阿娘一样就好了!
夏枢心思百转,终是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虽然不如阿娘,夏枢也知道纠结、担心并没有什么用,如果在纠结、担心里度过今晚,才是不对,毕竟……
夏枢赶紧摇了摇头,将脑海中可怕的想法给摇掉。
不能这么想,想多了会不吉利的。
他要多想吉利的事情,多说吉利话,再不济把今晚当做是平常也好,就像他们在安县时,褚源在外面忙,他在家里忙,等褚源晚上回来,他们吃过饭洗过澡,就会一起躺在床上闲话家常,说一说白日里发生的趣事或者亲亲挨挨,相互拥抱着,一起进入安宁甜蜜的梦乡。
就像平常一样就好,褚源终究会回来的!
夏枢努力给自己心理暗示,努力压制住担忧焦躁,等心脏从狂跳中恢复正常后,便咬了咬唇,艰难地朝褚源伸出手,褚源摸索着一把握住,温柔道:“想说什么?”
夏枢摇了摇头:“你说吧,像以前在安县一样就好。”
褚源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嘴角再次氲开笑纹,点了点头:“好!”
他抬眼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先说一件趣事吧。晚上回来路过前院时,洵儿那小子被猫儿当成贼,摁着锤了一顿。”
夏枢:“……”
就算心情不媚,也忍不住嘴角一抽,褚源可真把褚洵当亲兄弟,糗事从来没为他遮掩过,还当趣事讲。
“他干了啥?”夏枢心里吐槽过后,就忍不住好奇追问,脑袋也朝褚源的方向移了移。
见他起了兴趣,褚源便接着道:“他想看看宋大夫的药制成了没,就趴在窗户上,然后刚探头,就被猫儿发现了,猫儿见人眼生,以为是贼,大喊一声抓贼,便冲出房门摁着他一通揍。说来……”
褚源笑了一下:“猫儿好生神勇,想必一定是名师出高徒,他也一定有一位言传身教的好师傅,你说是不是?”
夏枢:“……”
褚源打趣的表情太过明显,夏枢哪里不知他在调侃自己,气哼哼地抠了一下他的手心:“就是神勇怎么啦,双儿就是要彪悍点好!”
褚源嘴角笑意愈深,声音愈柔:“嗯,你说的对,像我,我就只喜欢彪悍的。”
夏枢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手指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哼哼道:“知道啦,知道啦,其实不止你,我也很喜欢我这样彪悍的啦。”
褚源:“……”
他忍不住摸索到夏枢脸,轻轻捏了一下:“我摸了摸,这脸皮是我平生仅见的厚!”
“不过……”他挑了挑眉,又朝夏枢笑了一下:“我就只喜欢脸皮厚的。”
夏枢:“……”
夏枢噎了一下,想去咬他!
当然,受制于身体动弹不得,夏枢只能再次抠了一下他的手心,气哼哼道:“那你等着,看我好了,非得收拾你!”
“那我等着!”褚源脸上笑意不减,低头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当然,因为眼瞎看不到,只亲到了夏枢的鬓角。
他再次摸摸夏枢的脑袋,笑道:“等下次回来,就能看清你的模样了!”
夏枢不知怎么地,突然就紧张了起来:“那你会不会只喜欢大美人啊?”
“当然会啊!”褚源哪里不知他的意思,想起小流氓当初忽悠他的话,不由得想笑,调侃道:“怎么,某人不是天下第一最好看吗?我当然只喜欢天下第一最好看的了啊!”
夏枢:“……”
亲自演绎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褚源也没逗太狠的意思,感受到手心上抠挠的力度,便笑了笑,说道:“其实上一世服下宋大夫制作的没有药引子和九重莲的解药,我模糊见过你的模样。虽说不甚清晰,但在我眼里,你确实是天下第一最好看的了。”虽说上一世没有精力心思去考虑什么情爱之事,也没动过心,但救命之恩、生死相伴、逃亡路上的不离不弃,夏枢在他眼里是带着光环的,别人谁都比不了。
夏枢手指一顿,抠挠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脸上烧红的厉害,半晌,他才敢松开屏住的呼吸,低低地“嗯”了一声,顿了一下,又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我天下最好看。”
褚源嘴角不由得一抽。
这可真是……
不过虽然觉得夏枢脸皮够厚,但又忍不住觉得他好可爱。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有一种天真又坦荡的自信,莫名奇怪,又莫名吸引人。
夏枢可不知道褚源心中翻来覆去把他夸了一遍,他听到褚源嘴里提了几次宋大夫,就想起夏娘的话,不由好奇道:“宋大夫怎么知道大舅母的墓在哪里,他以前也是北地人吗?”
他只以为宋大夫可能像阿爹一样,在久远的过去生活在北地,经历过褚风的时代,后来北地战乱,加上机缘巧合认识了褚源,便在京城定居下来,追随着褚源,但万没想到会是那样一个答案。
褚源道:“他是大舅母的亲生阿爹!”
夏枢眼睛猛地瞪大,整个人都惊住了:“怎么会?”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宋大夫曾和他说过的话,宋大夫说他有一个双儿,双儿怀着孕时被异族人抓走,最终被虐杀在异乡,所以他愿意为褚源以身试药,只要褚源眼睛恢复,将来能够带人踏平异族,为他的孩子报仇,他做什么都可以。
之前没把索力口中惨死的双儿与宋大夫的孩子联系在一起,现在一放到一起……
“竟然是这样的么。”夏枢喃喃。
“那大舅舅和舅母为何没有合葬?”他忍不住追问。
这是淮阳侯府几十年前的旧事了。
褚源一个小辈没亲身经历过,只听宋大夫和舅公提过几嘴,知道的并不详细。不过仅做平常聊天话题的话,还是可以给夏枢讲一讲的。
他想了想,说道:“舅公说刚开始是外公不准,后来准了却没法合葬了!”
顿了一下,褚源又补充道:“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在侯府这边,大舅舅和舅母并没有成亲,因为他们的亲事外公从来没同意过。”
夏枢:“!!!”
褚源虽然看不到他的神色,但通过他手指一缩的动静,也知道他的震惊,说道:“昔年的外公脾气并不像之后。”
昔年的北地也不像现在,人口凋零、荒无人烟。
当年褚风横空出世后,贡山以北的大片土地都落在李朝手里,有军队驻扎护卫。依着贡山天险和西北商路,贡山以南的城镇太平繁荣,人烟如织。
“宋大夫早年丧妻,膝下只有一个双儿,父子俩开了个小医馆,为附近的邻居街坊还有来往的兵士、商旅治病看诊。”褚源道:“大舅舅常年打仗,身上明伤无数,暗伤堆积,听说他医术不错,就时常会请他与其他大夫一起会诊,或者是给军中将领定期检查身体。”
长辈们如何相识、相恋,褚源没听宋大夫细说,自然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大舅舅褚风言明想娶宋家双儿为妻时,外公以医者卑贱以及世家继承人不娶双儿为由,拒绝同意亲事,并着手从京中贵女里给褚风新找一门亲事。
“大舅舅戎马倥偬,血雨腥风中造就一身刚硬脾性,他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外公亦如是。两人闹的非常不愉快。”
如何不愉快宋大夫没说,不过之后褚风便放弃了侯府世子身份,在宋大夫与军中兄弟的见证下成了亲。
只是……
“婚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公不承认大舅母的身份,他两人的婚事在律法上讲就是无效的。所以……”褚源道:“在舅母怀孕后,大舅舅想把舅母送到京城避一避战乱,好生调养一番,侯府没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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