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竟宣也没干别的事，就这么杵着胳膊肘盯着褚起承。
后者取了一张新的空白草稿纸，认真地开始证明起来。
一会儿写一会儿停，不过思路想清楚后很快就顺了，笔尖在纸上飞速流转。
褚起承就这么毫无自知地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自己的旁边算题。
时间不会定格，就如同数学的符号语言，简明扼要，不可辩论。
今天一天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此刻却真实地被停止了发散，因为蒲竟宣觉得其实这样就够了。
没那么多界限需要去区分，毕竟大部分时候支撑继续前行的只是那么一瞬间。
“这样对吗？”褚起承忽地停笔抬头，眸中闪着星碎的光。
期待又紧张。
他抿着唇，看着蒲竟宣。
平日里总是蒙雾的眼睛澄澈无比，干净得可以让任何人没有杂念。
“对。”蒲竟宣声音低缓，“很厉害。”
褚起承移开眼，怀疑道：“你看了吗就说对？”
“你刚才证的时候我看了，没错。”蒲竟宣心情很好，“你有精力的话把这张做了吧。”
他说着扯出又一张A4纸，上面仍旧是手写的题目。
看着简短，实际上一道题就要写很久。
褚起承一鼓作气，“好。”
蒲竟宣点开下午的课程视频继续看起来，时不时地拿着笔在书上勾一下，然后顺手在书上打草稿。
等他看过两节课，都已经十点了。
“别写了，太晚了。”他敲了敲旁边的桌子，“你晚上回去还要看书，明天那节数分课上写。”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要看书？”褚起承狐疑道
“……猜的，你们学霸不都爱看书吗？”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褚起承失笑：“你不是学霸？今天那个学弟的奶茶忘了？”
装什么？
“我哪里敢和省第一比啊？”蒲竟宣眯起眼睛，一副讨打的模样：“是吧？褚学神？”
眼见着褚起承要拿起旁边的书打过来了，他赶紧站起来往后退。
“开个玩笑！冷静！”
褚起承咬牙：“冷静个屁，你是不是一天不讨打就难受啊！”
蒲竟宣被逼至墙角。
褚起承手里裹起的书刚要落下——
“呃……那个，是不是打扰了？”门口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褚起承的动作凝在空中，随后回头。
如果他没有脸盲，这个女生好像就是方倩？
她来干什么？
只见方倩已经走了进来。
褚起承收好书，瞥了一眼某人：“找你的，我就先走了。”
“不是的，我是来找你们两个人的。”方倩说着看了眼褚起承。
第46章
蒲竟宣拍了拍褚起承的背, 示意他等会儿。
“有什么事吗？”
方倩笑了笑：“我马上就要申请国外的学校读硕，可能明年毕业答辩的时候才会回来了，趁现在还在学校想当面谢谢你们。”
褚起承看了眼蒲竟宣, 随后问：“为什么……要谢我？”
“上次那种情况, 我当时就知道会闹到网上去, 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但是因为你们两个, 讨论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方倩解释道：“而且传播的视频里也没有我的正面照, 所以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所以很感谢你们。”
她说着弯下腰。
“不……不用。”褚起承想去阻拦她, 但是被一道力量拉了回来。
“事情解决了就好，希望以后你过得开心。”蒲竟宣说。
方倩点点头，“嗯, 会的。”
她说着眼神瞟了眼蒲竟宣, 迟疑问：“蒲竟宣，我能单独跟你说句话吗？就耽误你两分钟。”
不等蒲竟宣反应，褚起承推了推他, 拿起自己的包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
出去的时候他顺带关上了教室的门。
蒲竟宣见他逃之夭夭的背影, 不由得低头一笑。
这个小同学不会以为对方是要表白吧？
“你说吧。”
方倩笑得意味深长, 直接问：“你……还没表白吗？”
蒲竟宣愣了下。
“我早看出来了，不用惊讶。”方倩说：“你觉得自己藏得挺好，但是刚才你的眼神都没往我身上放过, 蒲师弟，爱是藏不住的。”
“是。”蒲竟宣已经放弃抵抗，失笑道：“不过也只能藏着。”
“你可不是一个不敢冒险的人，你越怕失去就越来什么。要不试着越过那条线, 探一探对方真实的想法呢？”
蒲竟宣：“有些线是划在心里的，想要越过永远不是单纯地抬脚就过了。”
“行吧，你想清楚就好。”方倩耸耸肩：“不说这个了，我其实是想问你有没有意愿接受我的Offer？”
“什么？”
“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想要来我们公司随时欢迎。我也跟我爸提过，他说公司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条件可以谈，反正不会让你失望。”
蒲竟宣笑着点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如果你有读硕博的意愿，这份Offer仍旧为你保留。”
“我要是答应了，我妈估计得把我赶出家门。”蒲竟宣玩笑道。
方倩及时反应过来，“原来……好吧，我明白了，那之前简栩杰那么说你你怎么都不——”
“没必要。”蒲竟宣打断她：“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是我唐突了，还真是可惜啊。”方倩叹气：“不过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可能。”
褚起承在外面划拉着手机，但什么也没干。
他站在门口，可是门缝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钻出来。
都已经五分钟了还没出来，不是说两分钟吗？在聊什么？
他悄悄地想要探头看看，这门突然就开了。
他赶紧站好，“你们聊完了？”他神情自然。
蒲竟宣应道：“是啊，可以回去了。”
方倩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褚起承，笑着：“褚起承，再见。”
“嗯。”褚起承点点头。
“你们刚才说什么了？说那么久？”褚起承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问。
蒲竟宣想逗他：“这么好奇？吃醋啊？”
“吃个鬼！”褚起承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我在外面等了五分钟！五分钟我都能走出校门了！”
“好好好。”蒲竟宣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下次一定不让你等了。”
褚起承看了眼刚才自己打的位置，他好像没使劲吧？
只听蒲竟宣好脾气地继续说：“她来挖我的。”
“啊？”
“她想让我去她家的公司工作，还开出了一个很难拒绝的条件。”
“……”褚起承噎住了，为什么总有人想给蒲竟宣送钱？
还都是有钱的富婆？
“那你……答应了？”
“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褚起承不看他，踢了踢脚边的树石子儿，“我只知道你要是答应了可就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了。”
“为什么？条件让我开，还说可以等我学业完成再去，多少人想要的Offer啊？”蒲竟宣弯着唇角开始骗。
果然，褚起承上钩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图你什么？你的能力很强是没错，但是他们在同等条件甚至降低条件也能找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为什么找你？”
“为什么不找我？我觉得我优势还挺明显的啊。”
“什么优势？”
蒲竟宣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觉得我还挺帅的啊。”
学校的路灯年久失修，昏黄的光晕落在蒲竟宣的眼眸中，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落入对视者的心里。
褚起承赶紧撇开眼，慌乱得言语失措：“帅什么……瘸子还是先把腿养好吧……”
他说着加快步伐往前走。
“哎——”蒲竟宣无奈地在后面艰难行走，“我没答应她……”
褚起承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听见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敲得他耳朵有点红。
他抬手触碰自己的左胸口，心跳得厉害。
完全控制不住，他怎么了？
是不是……
绝对是。
被蒲竟宣气到了。
不然完全没办法解释这个异常现象，蒲竟宣这个人真的好烦。
“褚起承，你的衣服还要不要了？”
衣服？
对了，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冲锋衣。
他今天居然穿了一天蒲竟宣的衣服？还毫无知觉。
但这完全是因为蒲竟宣这件衣服防风，这两天北京的风太大了他有点扛不住。
所以穿得太舒服以至于完全没感觉。
他一回头，看见瘸子手里还拿着一件针织衫。
“给我吧。”褚起承没有表情地伸手。
蒲竟宣并没有递给他，只是说：“你这个衣服太薄了，明天穿多点。”
“你冷啊？”褚起承掀起眼皮，语气不爽：“那我们现在把衣服换回来？”
蒲竟宣又好气又好笑：“不用了，都要回去了。”
褚起承犹豫半天，还是扯过自己的衣服，然后扶着他走。
“走快点，风越来越大了。”
是啊，风越来越大了。
蒲竟宣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双手，心却越来越热。
翌日，褚起承上完第一节课就赶去蹭课了。
“蒲爷，你CP来了。”旁边一个男生冷不丁道。
“再乱说话小心挨揍啊。”他笑着朝门口挥了挥手。
褚起承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然后摸出昨天那张没做完的A４纸。
后座的男生眼神好，一不小心就瞅到了，“靠……来真的啊？”
坐在他旁边的孙艺十分淡定：“冷静少年，当个瞎子就不会焦虑了。”
“……可是他写的题目我都看不懂，我们课程都还没上到这儿呢。”
孙艺故作神秘：“这就是蒲老师和老师的区别，懂？”
男生疯狂摇头。
孙艺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不懂最好。”
褚起承坐下后一句话不讲，拿起笔就开始算题。
蒲竟宣也不招惹他，安静地在旁边看别的书。
这两人是不是太嚣张了？孙艺捂着眼睛望天。
课上了一半儿，中途下课的时候老谢没离开教室，同学们该去卫生间的去卫生间，该趴着的趴着，该看题的看题。
一切都十分和谐。
谁都没注意到老谢已经走到了褚起承旁边。
甚至看了老半天。
“可以啊。”
褚起承倏地顿住笔，缓缓抬头。
眼前出现了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老师好。”他紧张地坐直了身体，然后立马捂住了面前的纸。
这一瞬间他幻视高中语文课的时候写数学题差点被老师抓包，为什么到了大学还要经历一遍？
“我都看见了。”老谢捧着保温杯，笑呵呵地：“看了你一节课，还以为你在干什么那么认真，头都没抬一下。”
褚起承放弃挣扎，移开手，“抱歉啊，老师。”
“没关系，你这不是在写数分吗？学得挺好的，刚做的那道题我都还没教呢，学这么快？自学？”
“不是，是……蒲竟宣教的。”
被点名的人戴着耳机，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褚起承赶紧戳了一下他。
“怎么了？遇到不会的了？”蒲竟宣给视频按了暂停，然后偏头，和老谢的目光对视。
他尴尬地摘下耳机，“那个……”
“不用解释，我习惯了。”老谢看都不看他，“教得不错，但是你期末不考满分平时分我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欸，谢老师，你不能这样——”
老谢理都不理他，背过身去走向讲台。
孙艺看完这出好戏，心里舒坦了，开始说风凉话：“哎，摔跟头了吧？活该！”
蒲竟宣哀嚎一声，然后还不忘伸手锤了一下孙艺。
褚起承有点担忧：“你们老师不会那么狠吧？”
“老谢是典型的笑里藏刀。”蒲竟宣重新戴上耳机：“祝我好运吧。”
“……”
估计是彻底摆烂了，蒲竟宣这节课装模做样地抬头都不装了。
下课铃响起，他视频也看完了。
“终于学完了！”他伸了个懒腰，呼出一口气，“我简直就是天才！”
褚起承的题也写完了，递了过去：“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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