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非命?”刘苍术神色一凛,“我不是猝死的吗?”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我可以让阳间的警官去查,你可以先想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刘苍术凝眉沉思,脸色不太好看。
固慈则拿出手机,给桑泉发了条消息:【您好桑泉先生,我怀疑西桐市温馨医院的刘苍术医生死有蹊跷,我联系不上谚世,也没办法和阳间的警局沟通,可以麻烦您帮忙报警吗?】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对面便回了过来:【好的,马上联系西桐市警局。有最新消息会同步给您。】
固慈收起手机,看向刘苍术。
刘苍术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他神色沉重地望向固慈道:“应该是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才被人灭了口。”
果然是灭口吗?
固慈蹙眉道:“你知道了什么?”
刘苍术朝身边的小孩看去,小孩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惶然不安。
“这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温馨医疗作为一个高端的私人医疗机构,与西桐市很多中大型企业都有合作,会给这些企业的员工们提供一年两次的体检,日常检查用药也更优惠。
其中,温馨医疗最大的合作对象,便是鸿业集团旗下的西桐市建筑分公司。
鸿业集团作为全国排行第一的商业集团,指缝间随便漏点什么出来,都能让合作的企业们吃饱喝足。
因而鸿业集团的事,在温馨医疗这里也是第一优先。
就在三个月前,这个西桐市建筑分公司负责的一处楼盘发生意外,一位名叫李树的工人从三楼摔下来,磕到了头,情况危急。
当时对方被紧急送往手术室,各个科室的主任医师全都进了手术室。
刘苍术是骨科主任医师,但当时针对那个病人的手术,上面却交给了另一位叫纪帅的骨科医生。
纪帅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不如刘苍术。
院方的说法是刘苍术手下的病人已经够多了,为了不让他太累,这个病人就交给纪帅。
刘苍术却看出那个病人状态很不好,所以没有听从医院安排,和纪帅一起进了手术室。
看到刘苍术进来之后,当时在手术室中的几位医生都明显愣了愣,然后互相对了对视线。
之后,那场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病人保住了一条命。
只是奇怪的是,刘苍术参与手术的途中,发现这位病人并不如看上去这么危险,他身上基本都是外伤和骨伤,内脏却没有任何问题。
这对一个从三楼坠落的人来说,不算正常。
但各种罕见的病例那么多,刘苍术也并没有多想。
之后,病人被送进了ICU,一住就是半个月。这期间对方的一切生命体征都已经趋于稳定,但却一直没有苏醒,脑外科那边给出的结论就是脑伤严重,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而且在这期间,这位叫李树的病人,一直没有家属来探望,各种手续和缴费都是走的鸿业集团的账,由一位经理全权负责。
刘苍术手下的病人确实很多,但他每天都会挨个病患检查恢复状况,所以每天也都会去看一眼李树。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院方忽然说要让刘苍术去其他城市学习交流。
当时刘苍术手下的病人们都已经在恢复期,没有重症,李树的情况其实也很稳定,想必过两天就能出ICU,所以刘苍术便也答应去了。
而后他一走就是两个月,直到一月一号才回来。
可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李树的情况就急转直下,很快就死了。
对方的遗体没有家属来接,一直存放在医院太平间。
刘苍术还去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胸口有新的开刀痕迹,但因为其他医生说过是为了急救做过第二次开腹,所以他也没多想。
虽然觉得李树稳定的情况忽然恶化有点怪,但当了这么久的医生,各种情况也都碰到过,因而刘苍术心里虽有疑惑,也没深究。
而且见惯了生死,加上当时院长又接收了梅寒杉这个有罕见骨科病的小姑娘,所以刘苍术很快就把李树的事抛到脑后,忙起了对梅寒杉的治疗。
一月五号那天晚上,他又一次加班到很晚才下班。
车开到医院门口时,他忽然发现保安正对着一个小男孩喊着什么,还拎着对方的衣领,把他带出了医院。
那小孩又瘦又小,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于是刘苍术便停了车,过去问情况。
保安放开小孩,无奈地对刘苍术道:“这孩子好像是个小乞丐,连着来了两三天了,也不说话,闷头就往医院里冲,还各个病房科室地闯。上次还闯到人家妇科诊所,被病患和医生们举报投诉了。”
刘苍术看向小孩,大冷的天,对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毛衣和长裤,头发很乱,脸上也脏兮兮的,确实像是个小乞丐。
可再怎么样,这也是个小孩,他心里不忍,便让保安回去了,说自己解决这事。
等保安走后,他便蹲下来,握住小孩的手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眼睛又圆又亮,但有些怯怯的。
“别怕,我是医生,是好人。”刘苍术冲他露出笑,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他低血糖,身上总带着这些甜的东西,现在正好用上。
或许是他长得面善温和,也或许是他身上的功德能量发挥着作用,所以他身上总有种特别的亲和力。
小男孩怯怯地看了他一会,然后伸出手接过巧克力。
“吃吧。”刘苍术自己也拿出一块巧克力含进嘴里,小孩便也学着他的动作,打开包装含住巧克力。
“好吃吗?”刘苍术问。
小孩点点头。
刘苍术就笑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有家人吗?”
小孩抿了抿唇,然后抬手比比划划。
刘苍术愣住,问道:“你是聋哑人?”
小孩摇头,指了指耳朵。
“你能听懂,但是不会说话?”刘苍术又问。
小孩点点头。
刘苍术有些心疼,问道:“那你的家人呢?”
他以为小孩是流浪儿,可能没有家人,所以问的小心翼翼。
但小孩却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翻开背面递给他。
刘苍术接过来,发现上面写着人名和一串地址。
“你叫李小河?”刘苍术问。
小孩点头。
“你家在渭省舒泗县港乡镇李家村?”
小孩又点点头。
刘苍术没听过什么李家村,但他知道从舒泗县到西桐市至少要坐二三十个小时的火车。
“你是自己来的吗?”刘苍术不可思议道。
小孩又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翻开照片的另一面,指了指相片上的人。
刘苍术看了眼,瞳孔一颤。
是李树!
一时间,他想明白了一切,指着照片上的人问道:“你来找这个人是吗?他是你什么人?”
小孩知道他看不懂手语,便动了动口型,发出非常模糊的“爸爸”。
刘苍术恍然。
怪不得之前没有家属来看望李树,或许是鸿业集团的那位经理根本就没通知他的家属,至于为什么不通知,也很好理解,因为李树家里可能只有这个小孩子了。
而现在,在李树死了之后,经理才通知了孩子,至少让孩子再见爸爸一面。
刘苍术有点心疼这小孩,问道:“那你有其他的家人吗?”
小孩又比比划划,刘苍术看不懂,但却也理解了一点意思,似乎是这孩子有其他家人,但家人因为什么原因没能过来,说不定是卧病在床之类的。
祸不单行。
刘苍术心疼地握住小孩的手道:“乖孩子,叔叔知道你爸爸在哪。”
小孩眼睛一亮,满脸惊喜。
刘苍术心里很不是滋味,柔声道:“这样,我先带你去吃个饭,然后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我明天再带你去见你爸爸。”
等天亮吧,到时候他帮着把李树火化了,让孩子把人带回去。
小孩却摇头,指着医院的方向,又指一指照片上的爸爸。
想来他不见到自己的爸爸,是不会安下心吃饭休息的。
刘苍术想带他回医院看李树的遗体,可是他现在也不能肯定李小河到底是不是李树的孩子。
于是,他还是先带孩子去了趟最近的派出所。
他把事情说清楚,又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明,这才拜托警察同志帮忙确认了李树的户籍信息,也确认了李小河的身份。
这种特殊事件,警察是肯定要跟着的。
于是,刘苍术便带着李小河和一位民警同志回了医院。
路上他就联系了总务科,麻烦他们把太平间的钥匙送来,或者他去取。
总务科说钥匙在一位同事手里,让刘苍术自己联系。
刘苍术又联系了同事,对方的家距离医院不远,听到他要用便说帮他把钥匙送过来。
回到办公室后,刘苍术先给孩子煮了一袋泡面,又给警察同志倒了水。
李小河是偷偷躲在火车里一路过来的,他年纪小,个子也小,所以没有人觉得他是自己一个人坐的火车,肯定是某位大人带着的,便很神奇地没有人管他。
只是他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钱,所以下了火车后直奔医院。
他也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闻到泡面味后也忍不住了,闷头吃起来。
刘苍术看的心疼。
警察同志也心有不忍,还问了小孩很多问题,却发现小孩不会说话,也不认识字,没办法写出来和他交流。
于是很多问题他问了也是白问,没能看懂李小河比划的意思。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刘苍术的那位同事又打了电话过来,问他要太平间的钥匙干什么。
刘苍术就实话实说了,还说了警察同志也在,已经确认了李小河的身份,对方便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结果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那位同事没来,反倒是副院长马荣晖亲自来了。
马荣晖是副院长,院长马文新则是他的堂哥,之前出面将刘苍术请到医院来的就是院长马文新,和刘苍术接触多的也一直是他。
这位马荣晖副院长,刘苍术却是没怎么接触过,只知道对方是个很圆滑世故的人。
所以见到对方突然到来,刘苍术很惊讶,但还是和他介绍了一下李小河的身份。
马荣晖点点头,然后把刘苍术和警察请去办公室外,才道:“警察同志,刘医生,实在不巧。李树的遗体两天前就送去火化了,现在只有骨灰。”
医院存放的遗体如果无人认领,一般只会存放两周左右的时间,之后就会和卫生部门申请,将遗体火化或者埋葬处理。
所以听了马荣晖的话后,刘苍术和警察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有些惋惜。
如果小河能早来两天,就能见到他父亲的最后一面了。
马荣晖又道:“骨灰之前存放在殡仪馆,我刚才来的时候顺便就带来了,现在拿去交给那孩子吗?”
刘苍术看向警察。
警察同事点点头道:“给他吧。”
李小河已经吃完了面,连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他乖乖坐在椅子上,望着紧闭的房门出神。
过了一会,好心的医生叔叔和警察叔叔都回来了,他们带回了一个小盒子,说是他爸爸的骨灰。
李小河愣愣地接过来。
他太瘦小了,骨灰盒对他来说都有些沉重,但他却拿的稳稳的。
几个大人看着他,眼眶都有点酸涩。
这个年纪的孩子,连生死的概念都还模糊着,他却已经跨越千里,来接他的父亲回家了。
当晚,李小河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而是准备回家。
他不认识什么字,但来这里之前,爷爷教了他家乡的名字怎么写,他进了火车站后,只要看到家乡的名字,就可以偷偷溜上车了。
不过现在有警察在,刘苍术也不会让他自己走,于是几人便一起把孩子送到了车站。
警察同志去和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然后几人目送着李小河上车。
骨灰盒被放在了刘苍术的背包里,背包送给了李小河。
李小河被安排在了卧铺车厢,还是距离餐车最近的那一截,方便来往的工作人员们随时照看。
他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站着的刘苍术等人,露出了个很轻的笑,朝他们挥挥手。
刘苍术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心里总会惦记着那个才九岁大的孩子。
他想着等手上这位叫梅寒杉的病患治好后,他就休个长假,先去看看这个孩子,再带老婆孩子出去度假。
只是才过了三天,在八号那天中午,他就再次见到了李小河。
还是在急诊室里。
他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只全力挽救这个小小的生命。
可孩子伤的太重了,他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他。
孩子躺在急诊的床上,弥留之际睁着眼望着刘苍术,嘴唇翕动。
刘苍术猜测孩子在说遗言,当即认真记住他的口型。
当时他并没有看懂孩子的意思,不过等给孩子火化了遗体后,他就自己对照着那几个口型拍了照片,然后一个个去拼凑那句话的可能性。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他还准备把孩子的遗体送回老家,所以他就抱着李小河的骨灰,踏上了去往李家村的路。
他出发的那天,正好是妻子宋婵的生日。
他本想帮着对方过完生日再说,但宋婵知道了事情原委后,也很心疼这个孩子,便让他赶紧送孩子回家,入土为安。
如果孩子家里还有不良于行的家人,也让他留点钱,多少算尽点心意。
于是刘苍术便坐上了火车。
他一路都在研究那几个嘴型的含义,同一个卧铺车厢里还有几个乘客,知道他在研究口型后,都一个个猜起来。
其中一位年轻姑娘是和妈妈一起准备回镇子上探亲的,她脑子灵光,脑洞也大,越猜越离谱。
直到最后,她忽然说了一句:“骨灰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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