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手指捏着那块果肉, 动作很缓慢地抬起头跟她对视, 看着对方言笑晏晏的模样, 喉口半天发不出声音。
“对啊?怎么不吃?快吃啊。”
托着茶水的许高富此时也看过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松垮的眼皮下眼珠紧紧盯过来。
“不吃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嗯?许颂,你吃不吃?”对方说话的表情忽然越来越狰狞,站起身想要越过桌子朝他走过来, 动作和神态忽然和现实重合。
许颂呼吸开始急促了, 手指抵在湿软的荔枝上,指腹都被泡得发白发皱,就在对方即将抓上来的时候紧紧闭上眼。
许颂想象中的痛感没有传来, 只有捏紧的手指被掰开了。
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俊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秦弛攥着许颂的手,拇指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摸,关心地问:“做噩梦了?”
许颂意识还有些昏沉,反应呆呆地耷拉着眼皮,好久才唔了声没从梦境里走出来。
秦弛一边亲一边安抚许颂,几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抱里,让他心里酸酸软软的。
许颂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一直在攥着秦弛的手指,醒来后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胃里空荡荡的泛疼。
秦弛托着他闷红的脸颊亲了下,轻声说:“可能是中午吃太少了,我去煮碗燕麦粥给颂颂吃,怎么样?”
许颂在秦弛的怀抱里嗯了声,在秦弛起床时有些恹恹地伸直腿,侧躺在盯着对秦弛下地,在对方准备走时手指下意识抓到了秦弛的衣摆。
秦弛感觉到拉扯回过头,看见许颂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只露出手臂和半张脸,用那双湿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莫名有些可怜巴巴。
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来,弯腰用双手托着许颂的脸颊又是摸又是捏,最后才与许颂抵着鼻尖柔声问:“是不是不想一个人在楼上?”
许颂睡了一觉嗓子好干,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
他躲开秦弛炽热的视线,语速很缓慢地说:“我想下楼。”
秦弛低笑着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就这么带着人下楼。
许颂没有像平时一样害羞反抗,就这么乖乖地抱着秦弛的脖颈,很没安全感地将脸颊贴在秦弛的肩膀上。
到了楼下秦弛没有放他下来,许颂也没有催促。
他看不见秦弛在做什么,只能听到声音。
水烧开了,麦片罐子被打开了……
许颂趴在秦弛身上想象对方的动作,然后又开始慢慢地走神了。
他睡了一觉醒来,情绪又不受控制地陷入了低迷的状态。
许颂开始对跟李洁和许高富吵架感到后悔,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冲动的,如果先顺着李洁和许高富的脾气,然后让他们一点点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最后再让他们和秦弛见面,或许结果会好一点。
但真正站在两人面前,面对那些质问时,许颂的心就乱了。
他无法在李洁和许高富面前保持冷静,沉默不语是他一贯用来逃避和搪塞的手段,可这一次就行不通了,于是不善言辞的他开口就把一切搞砸了。
他的大脑开始不断回忆这十八年和李洁和许高富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忆从好的地方开始美化,从委屈的地方开始恶化,两种感受钻在他身体里仿佛要抢出一道主导权。
“晚上还是要按时吃正餐,现在先吃一小碗垫垫肚子。”秦弛侧头贴着他的耳朵轻声沟通,没听到许颂的回应又低低“嗯?”了声。
许颂短暂地回过神,其实没听清秦弛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又不开心了?”秦弛单手就能托着他,另一只手去掰他的脸颊,温声温气关心问:“怎么了?”
许颂跟那双狭长的眼睛对视,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嘴巴,表情是说不出的茫然和难受:“我不知道。”
秦弛去亲他,舌尖勾着许颂的唇角轻舔,在许颂微微张开唇时钻进缝隙里,滑过牙齿往深处缩着的舌尖纠缠,发出一阵暧昧不清的水声。
许颂被秦弛撑着后颈,微微弓起身低头双手紧紧抱着秦弛的后颈。
对方亲得很温柔,就像是一种温吞的抚慰,许颂沉溺在这股湿软酥麻的感觉里,那种难受的感觉短暂的被接吻带来的刺激代替了。
秦弛把他抱到沙发上亲,掌心在他脊背上抚摸,最后又滑到了他的脖颈上,指腹轻抚着上面乌青的痕迹,感受到许颂瑟缩了下,秦弛几乎有些按捺不住内心阴森的戾气。
他含着许颂的嘴唇,气息粗热地问:“疼吗?”
许颂起初没发觉秦弛在摸他的脖子,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直到秦弛亲着又问了一声,许颂才有些慢半拍地说没事。
秦弛惩罚性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舌头从许颂湿红的唇珠舔过,低声说:“他们总是把你弄受伤,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伤心呢?”
许颂的嘴唇好麻好烫,他有些躲避地抿了下唇不让秦弛的舌尖再次伸进来搅弄,在秦弛转而去吻他的唇角时,很小声地说:“我控制不住。”
秦弛亲吻的动作停顿,听到许颂难过又无力的声音:“因为我们是家人,虽然他们有时候很坏,但有时候又很好,我知道他们还是爱我的,就是比其他人少而已,我控制不住想要多一点,他们给不了我就开始难受了。”
许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是在自我劝说的呢喃:“其实这怪不了他们才对,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我……”
“是颂颂要得太少了,所以他们才没看见。”秦弛重新吻住他的唇继续轻声地安抚:“没关系……以后颂颂就向我索要吧,我不会嫌多。”
就算血缘会纠葛着许颂也没关系,迟早有一天许颂的心、情绪会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最后那些可笑的家人只能不知不觉是淡出许颂的世界。
秦弛心道,抱着许颂微红的脸颊温声提议:“这几天我们去外面散散心心吧。”
他在许颂有些茫然的视线里补充:“颂颂之前不是说想看海吗?”
……
坐上去往海岛的游轮时,许颂还有些懵。
昨晚秦弛收拾行李时他就呆呆的,看着对方定行程,打电话叫人照顾豚鼠。
许颂旅游的次数屈指可数,除开在市区附近爬山逛寺庙,只有小时候记不太清楚那次,再加上长大后许祐生日去的那一次。
按照原来的规划,假如秦弛没有出现,他或许有可能会跟凌航一起去隔壁市看一次海,现在虽然过程都错了,但结果差别不大。
许颂依旧看到了深蓝的海水,浪花裹挟着咸腥的大风迎面翻涌而来,让他大脑都放空了。
秦弛的朋友在海岛上开了一间度假酒店,临海的位置风景很漂亮,房间向海的方向基本上都是落地窗,能够很清楚听到海浪的声音。
晚上听起来很助眠。
许颂好喜欢蹲在窗边看风景,在秦弛家喜欢这样看夕阳,到了岛上的酒店喜欢这样看海,清晨起来就在窗边看得一眼不眨。
秦弛拿着防晒乳要往他晒红的脸上擦,许颂闻到那股香味皱着鼻子想要躲开。
“这里太阳毒,等会出门会晒伤。”秦弛边说边将许颂脸颊扳回来,将白色的乳膏放到他的脸上抹开。
许颂闻言蹲得很紧绷,十分认真地看着秦弛的脸,秦弛手指擦到他眼皮边,让他闭上眼睛就乖乖闭上眼睛,擦完又重新睁开眼问好了吗?
他正经的小表情让秦弛生出了一丝捉弄的想法:“没好,身上还要擦。”
许颂哦了声,将没有衣服遮盖的手臂放到秦弛面前。
秦弛没动,提醒:“衣服里面也要擦。”
许颂闻言迟疑了下,但还是相信地揪起了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里的太阳这么毒吗?穿着衣服也会被晒伤呀。”
但他衣服还没从脑袋上脱下来整个人就猛地一哆嗦,弓着腰手打架似的缠着衣服去推秦弛,发出很轻很轻的惊呼。
秦弛掐着他的白皙的腰,在他胸前又舔又咬,许颂此时已经发觉自己被捉弄了,衣服重新套回去后,手指软绵绵地抓着秦弛的头发,然而怎么推都推不动,最后有气无力地蹲坐到了地上,被弄得眼睛鼻子通红。
秦弛给他手上擦防晒霜时,扭头不理对方的搭话,秦弛一边笑一边凑过去亲他,他用手臂挡在脸上不让靠近。
许颂护住了脸护不住脖子,出门前像是被宣誓主权一般,侧颈吻了大片红痕。
虽然涂了防晒,秦弛还是给许颂带来件防晒衣。
两人吃了早餐才出门,外面的温度的确很高,好在秦弛给他戴了顶渔夫帽。
许颂好怕他晒中暑,抓着头上的帽子想要给秦弛,但对方一只手就把帽子按回了他的头上,弯下腰低笑着朝他脸上亲了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许颂被这猝不及防的接触吓炸了毛,睁圆着眼睛左右打探,觉得没人注意到才没好气地去推秦弛手臂。
秦弛被推得纹丝不动,反而把人揽过来,笑着说:“这里没有熟人,颂颂怕什么?”
这里真的很热,即便站在椰子树下温度也不凉快,许颂跟秦弛的皮肤隔着布料贴在一起跟贴了块热铁一样。
他想要挣开,秦弛就抱得越紧,有些急切地小声说:“好热,不要抱我了。”
秦弛又要去亲他,许颂赶紧捂脸,但对方突然把他从沙滩上举起来,他吓得去抱秦弛的脖子,就这么被顺利地咬住了嘴唇。
“这里和澜城不一样,没人会觉得奇怪,不用怕。”
亲完人,秦弛想要去捞埋头揪着帽子的许颂,他反应很快转弯从秦弛的手臂上绕开,秦弛再去抓,许颂又往另一个方向躲。
秦弛被逗笑了,使了个假动作看着许颂傻乎乎白转了一圈,然后正中自己下怀。
许颂被抱住的时候懵了,扭头凶巴巴地瞪对方,这样的眼神不仅没有震慑对方反而令秦弛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
他像是感知到危险下意识缩了下肩膀,扭开脸不敢看秦弛了。
度假的外国人很多,附近也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同性情侣穿着情侣泳裤亲密地躺在沙滩伞下托着酒杯聊天,对比起来,穿着短裤短袖的许颂跟秦弛真的好保守。
秦弛真的不能再逗人了,怕忍不住把许颂带回酒店做一顿,去牵着他的手问他想去哪里玩。
酒店里有水上乐园和泳池,但里面人很多,许颂不太喜欢,低头思考了会,决定抓着秦弛的手去海里找螃蟹。
这片海滩太漂亮了,浅蓝色的海水干净得像果冻一样。
许颂在浅水区什么也没找到,不气馁地牵着秦弛往礁石的方向走。
那里有很多的贝壳和海螺,颜色和图案很漂亮,许颂的注意力被这些小东西吸引,螃蟹也不找了,蹲在地上认真地捡贝壳。
多了手里抓不下,许颂就塞到秦弛裤兜里面,转头就把对方两个裤兜塞满了,但他还想往里面塞点,探究地卡着秦弛的裤兜,手指戳进去挪动小海螺填空隙,忽然戳到一块陌生的触感。
许颂挪贝壳的动作停顿了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一点点将手从短裤兜里收回来,还往里面硬塞了两个海螺,才有些僵僵地抬起头去偷看秦弛,没想跟对方晦涩不明的眼神对个正着儿。
“……”
第81章
许颂悻悻然地低下头,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指着沙子上的贝壳,十分生硬的转移话题:“哇,这个贝壳的颜色好漂亮哦。”
他说完, 身边没有传来秦弛附和的声音。
因为垂着脑袋, 渔夫帽的帽檐掩盖了许颂大半的视野, 他看不到秦弛动作也不知道对方的表情, 心莫名有些打鼓。
听到对方踩着沙子靠近的声音, 许颂膝盖僵硬又缓慢开始弯曲, 就像蜗牛遇到危险提前把自己缩进壳子里一样越弯越矮,下一秒就要蹲下去了。
但许颂还是晚了一步,秦弛单手托中了他的胸腹, 十分干脆利落地就将人从沙滩上直接揽了起来。
许颂又慌又急地乱挣,嘴里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
秦弛明明还没说什么, 许颂已经不打自招了。他唇角浮起笑意, 轻飘飘嗯了声,动作快而稳地将许颂翻了个面, 掐着许颂的腰紧紧按到自己身上, 掌心托着许颂的屁股揉掐了一把。
许颂被掐得尾椎都麻了, 下巴被迫卡在秦弛的肩膀上,脸颊热得通红,语气有些急促:“我、我还要找螃蟹、堆沙堡,我还要……唔!”
秦弛往那处软肉又掐了一下,听见许颂羞愤地倒吸了一口气, 愉悦地低笑出声。
他独断地推翻许颂的规划, 说:“现在太阳晒,待太久不好,傍晚再出来。”
现在回酒店才不好!
许颂闻言颇有危机感地心道。
他好艰难地挪动自己的身体, 想要把秦弛的手挣开,秦弛力道不重地往许颂屁股上拍了一掌,温声提醒他老实点。
许颂被抱得好热,腿上都是沙子,从日光强烈的沙滩进入到阴凉的走廊里视野都是昏的,反应过来时,腿上的细沙都被秦弛洗干净了。
秦弛将许颂塞的一大堆贝壳和海螺全部翻出来清洗,所有的贝壳和海螺清空后,他的裤兜里还埋了一层的细沙。
秦弛故意展示给许颂看,他就十分不好意思地蹲在秦弛身边笑,整个人热得汗津津的,好呆好腼腆。
秦弛将许颂脸上的眼镜取下来,用打湿的面巾捂到许颂脸上降温,而后又顺着他通红的脸颊去擦鬓角和额头的汗水。
“有没有好一点?”擦完,秦弛勾着他的下巴关心问。
许颂的刘海都被擦到了两边,露出清晰的眉眼。他乌黑的眼睛水润润的盯着海螺和贝壳,嘴唇很红:“我不热的,哥哥。”
秦弛手指往他嘴唇上揉了一把,打算先暂时放过许颂,捞起许颂心心念念的海螺开始清洗。
许颂提着小篮子十分勤劳地在秦弛身边帮忙收干净的海螺和贝壳。
“我看网上说,小海螺可以串成手链和项链。”许颂看着水流冲走海螺上的泥沙,忽然道。
他抓起其中一颗粉螺伸出太阳下很认真地打量,海螺壁上的水很快就被太阳烘干了,失去了水的光泽,海螺原本的颜色就像拢了一层雾。
许颂嘴里嘀咕着好漂亮,心想那就给秦弛做一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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