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雨想了想,握住夏薇的手,一字一句:“妈,我和骆衍,是骆衍先向家里人出柜的。”
“他挨了打,在我没有答应他,坚持认为自己不喜欢男生的时候。”
夏薇一怔。
沈时雨仰了仰头,骆衍追着他跑的回忆像是一帧一帧的电影画面,飞速掠过眼前——
骆衍文笔烂的要死,但会报名新闻大师班写一篇他满意的新闻报道稿;他本来没什么厨艺天赋,但见过他生病咳嗽后把雪梨汤做得像餐馆里的一样;他明明不拘小节,知道他缺钱后却会以一个粉丝的名义在听漫偷偷打赏......
没有人会像骆衍一样,热烈又始终如一向一个人的心的方向开拔,直到把旌旗树立在对方的心尖上。
沈时雨无比坦诚:“我知道两个男生在一起会有很多问题,但是,如果是骆衍的话,我想试试。”
夏薇心酸软成一汪水,在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设想到自家儿子或许会面临的无数坎坷,她她柔声追问:“一定要在一起吗?”
沈时雨坚定地点点头:“要。”
细微的叹息落在屋子里,不知道是感慨还是祝福。
夏薇打开沈时雨的房门走了出去,经过阳台时不经意朝窗外一瞥,竟然看见骆衍站在他的越野车旁。
隆冬,即便是天气晴朗、骆衍穿着羽绒服,也抵挡不住一直呼呼在刮的寒风。
夏薇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位把自己儿子硬是掰弯的小伙儿,眼不见心不烦离开阳台坐在客厅。
她拿着签子给夏清圆织毛绒玩偶,时不时抬眸瞥一眼操控着轮椅来来回回往阳台跑的夏清圆。
夏薇更烦躁了,她把织了一半的小兔子扔下,没好气问:“清圆,你早知道了?”
夏清圆讪讪扯了个讨好的笑:“妈,这不是想等哥和小骆哥稳定下来嘛。”
她眼神往楼下瞟:“小骆哥在外面站了一个半小时了,今天零下十一度,晚上还要再降温。”
夏薇真是服了这个漏风的小棉袄。
她沉默半晌,敲了敲桌子:“沈时雨——”
沈时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夏薇细细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他生得清隽,从小到大都是最规矩、最让人省心的孩子,还没成年,失去了父亲,刚上大学,又开始为妹妹打工,懂事听话地让人心疼。
他大概只做过这一件出格的事情,下定决心的时候,不知道纠结、自责过多少次。
夏薇眼睛红了:“家里小,就不请骆衍上来了。”
她温柔道:“你要是想下去找他,就去吧。”
第84章
徬晚, 天幕像泼了浓墨。
骆衍在大越野旁边站得挺拔,晚风卷过来,带着寒意, 他抬手蹭蹭鼻尖, 向上拽了拽羽绒服的拉链。
嗡嗡——
骆衍收回盯着六楼的目光, 从兜里掏出震动的手机。
【骆衍无敌巨好亲的老婆】:傻子, 别等了, 快点回家吧。
仿佛怕骆衍担心, 沈时雨紧跟着又发了条消息:放心吧,我不分手。
骆衍懂,但他不想走。
他不知道夏阿姨会和学长说什么, 会不会骂他,会不会觉得同性恋是种病, 会不会......他只是想站在学长能看见的地方, 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骆衍给沈时雨发了个表情包:抗冻jpg。贱嗖嗖的哈士奇一脸的邪魅狂狷。
沈时雨回了个“rua狗头jpg”。
两个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数道墙,就这样一来一回说着话, 屋外的寒风、屋内的缓慢的时间, 都不那么难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骆衍看见沈时雨从卧室中走了出来,经过阳台时,他不管学长看不看得见,先大大方方用手臂比了个心。
约么五分钟后,六楼楼道的灯光突然亮了。
如同某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预告, 紧跟着, 楼梯位置的声控灯一盏一盏向下亮了起来。
骆衍一错也不错盯着,下一秒,单元门在朦胧夜色里倏地被推开, 楼道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为门口那个人染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骆衍!”沈时雨从门口飞奔而来。
骆衍的心从未跳得这样的快,仿佛翻过了一座有一座巍峨的山峰,在云巅之上,得到了最美的风景。
他扬起笑,张开双臂稳稳和沈时雨“撞”在一起,手臂用力,把对方抱了起来。
许久,他才放下。
骆衍小心翼翼:“学长,你偷跑出来的?”
沈时雨看他谨慎又兴奋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傻?”
骆衍:“......嗯,所以夏阿姨、变咱、咱妈了?”
沈时雨轻轻拽了拽他耳朵。
“算是同意了吧,只是我妈妈传统了一辈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惯我们两个亲密,所以同意我先下来和你说说话。”
“那也行啊!”骆衍又满足起来,他扯着笑,露出的两颗虎牙有种青春洋溢的明媚感,“阿姨人那么好,我再好好表现一番,争取今年就结婚。”
“胡扯。”沈时雨话这么说着,但隐隐看,他嘴唇有点轻微发抖。
此时此刻,他都还在巨大的喜悦与难以置信里,他从未想过,说出来“他想和一个男生厮守”是这样轻松,也没想过,得到的回应会如此温柔。
沈时雨站在原地,看着骆衍被冻得红彤彤的脸,他像是被点燃的火焰,噼啪炸开无数“讨好丈母娘”的奇思妙想:“学长,阿姨喜欢旗袍吗、喜欢茶叶吗、喜欢水晶、钻石、玉器吗?”
“算了,要不我赶明儿给她打两对大金镯子——”
沈时雨猝然踮脚,他没想过他会这么做——在楼下,妈妈和清圆能一眼看到的地方,堵着了骆衍温热的嘴唇。
骆衍是个高情绪价值的伴侣,立刻回应。
他不敢用力、不敢过分,在温柔的磨合里,感受到唇边一点水润,像是文学家手里寥寥几笔,情感却穿透骆衍的皮肉,引得他血液滚烫。
骆衍垂眸,在黄昏色的路灯下,看到沈时雨泛红的眼睛。
“学长......”
沈时雨弯了弯眼睛,声音带着点哑:“回家吧,天冷了。”
这是肉眼可见的幸福结局,骆衍清楚明了他可以明天来找学长、可以后天来找学长......他们之间时间不知有多少。
但是,看着沈时雨仰着脸望他,他一步也挪不开。
学长,提心吊胆太久了。
他需要有个人分享无论是过去的恐慌、还是现在的如释重负。
骆衍抓住沈时雨的手腕,凑近他耳朵:“学长,如果阿姨也同意,我能叫你‘老婆’吗?”
不等沈时雨回答,骆衍亲亲他脸颊:“老婆,今晚我想留下。”
沈时雨只有一秒的错愕和犹豫。
他“嗯”了一声,喉结滑动,今天确实值得庆祝。他低下头:“去星廊里?”
骆衍打开车门,转身的当刻,似乎看到什么。
他握住沈时雨的手,然后站得笔直挺拔,向六楼方向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沈时雨抬眸,几乎看不清的暗沉天色里,六楼灯光照亮了站在阳台上、默默注视着他的家人。
他的选择有违世俗,但妈妈和清圆依旧无声的守护。
沈时雨胸腔里起了风,无尽的情绪喧嚣、翻涌。
在回到星廊里后,达到顶点。
他脱了外套,在骆衍放下车钥匙后回头时,叫了声骆衍的名字。
骆衍不明所以凑了过来,冷不丁地,沈时雨环住他的腰,把他抵在了玄关。
屋内光线温暖,玄关旁幽蓝色的鱼缸内两条漂亮的斗鱼紧紧贴着、相互痴缠。
沈时雨鼻尖蹭了蹭骆衍的下巴,彼此的气味通过小动物似的动作悄然传递、融进了呼吸,成为躁动的荷尔蒙。
骆衍没忍住,一把抱起了沈时雨。
高低位置在顷刻间转化,沈时雨低头更加容易,他没迟疑,顺势咬住了骆衍的嘴唇。
这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亲吻。
急切、直白、莽撞,在骆衍回应时,变得积极、真诚。
虽然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但沈时雨这样无所顾忌还是从未有过的。骆衍像是被喂了一嘴猫薄荷的大猫,沉迷到晕晕乎乎、如同提前迎来发||情期。
“学长......”骆衍嘟嘟囔囔,不自觉动了动腰。
沈时雨松开点他,汲取空气。“要,开瓶酒吗?”
“嗯?”
骆衍不明所以。
“清圆的情况很稳定,目前度过了难关;叔叔阿姨愿意接纳我,我妈妈也不反对我们,”沈时雨喘着气,一把清越的好嗓子此刻像是掺了蜂蜜,滴着糖,“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要好长好长时间呢......”
骆衍观察着沈时雨,他眼尾染着醉人的酡红。骆衍目光渐渐变得意味深长:“因为这些,想喝点酒?”
“没有。”沈时雨笑着说,“因为我爱你。”
没有比这句话更好的燃烧剂了。
骆衍听得懂沈时雨的弦外之音、懂得他的含蓄,他抱起沈时雨,抚着他的后颈往卧室走。
“不需要酒的。”
他说:“学长,我不会让你疼。”
冬季,被窝似乎就应该躲进两个人去。
厚实的被子压在头顶,黑洞洞的遮挡住外界一切声音。
这个空间很局限,氧气会一点一点变得稀薄,但躲藏的人完全不在意,他们加速着窒息的感觉,竭尽全力地贴合彼此,感受对方细腻的皮肤、观察对方动人的表情、聆听对方高亢的声音,直到情绪攀升到极致,再重重落回爱侣的怀抱。
原来这件事,是这种感觉。
沈时雨后知后觉地回味。
他后背贴着骆衍的胸膛,倚在骆衍身上,感受着他狂躁的、尚未平息的心跳。
骆衍重承诺,果然没有让他疼,甚至到了后面,他都沉沦下去。
怪不得有些人会上||瘾......沈时雨想,可惜有点累。
“出去吧。”沈时雨道。
骆衍没说话,朝里送了送,惊得沈时雨闷哼出声。
“老婆,”骆衍咬了咬沈时雨的肩头,手不自主环在了沈时雨腰间,摸了摸他的小腹,喟叹,“好舒服啊。”
“想在里面住一辈子。”
沈时雨脸烧了起来,他想给骆衍一个肘击,但男人吧,被顶住那里,多少有些被动,他只好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骆衍没再说下流话,他静静地听着沈时雨的呼吸,享受这段缠绵的时间。
约么过了七||八分钟,骆衍摸了摸沈时雨的耳朵:“学长,阿姨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他想知道阿姨的担忧,也想做的更好,让阿姨放心。
沈时雨深吸了口气,坦然道:“没什么,就是那些老生常谈,两个男生没有保障之类的。”
“阿姨不放心我?”
“没,我妈就是担心我。当然,会有一点不放心你,”沈时雨停了几秒,忍住身体内奇怪诡异的感觉,慢慢地抽身转过来,抚摸上骆衍的脸,浅笑道,“这个可以理解吧,你长得英俊,年龄又不大,万一没定性,到时候我们轰轰烈烈出了柜,最后我没小孩、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沈时雨话没说完,被骆衍堵在了唇舌间。
骆衍的目光是从未有过严肃和虔诚:“学长,我认定你了。”
“‘认定’意思是,我要给你永远的情感,你也必须给我你永远的情感。没有或许、没有万一!”
“这么霸道啊?”
骆衍垮着个脸,爬起来,“恶狠狠”地把沈时雨翻了个面,又送了进去。
“啊!你——!”
“这是惩罚,”骆衍打断沈时雨的话,激烈地动了起来,“惩罚你刚刚乱说话。”
午夜的钟声或许已经敲响,窗外月光轻柔,连树木枝桠都安静地沉入睡眠。
天地万物,似乎只剩下星廊里的这一个房间,里面有人乐此不疲,在寒冷的冬季发着汗。
骆衍血气方刚,和夜晚比时长,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才沉甸甸压在沈时雨身上。
“学长,我刚刚想过了,你不可能孤孤单单的。”
沈时雨有气无力:“嗯?”
“学长,你说我为什么叫骆衍,这个‘衍’难道不是‘繁衍’的‘衍’?”
“我感觉凭我的体力,你万一能生呢?到时候生八个十个的,叫我爸爸叫你妈妈。”
“放屁!”沈时雨现在真心后悔自己失言,他感觉他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而且比起这个,他甚至只想睡觉。
骆衍黏糊着亲他,反思道:“也是,还是别生十个八个了,到时候他们缠着你满院子跑,睡觉要和你睡一块怎么办?”
“学长,我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沈时雨眼睛缓缓睁开,听骆衍絮叨。
“我们互相陪伴着,等老了,我们两个人就手牵手去逛公园。”
“估计全公园也找不出像我们这么幸福的两个帅老头。”
“我们去看日出日落,去西北看沙漠,去西藏看星星,我学过拍照,肯定比那些偷偷给你拍照发表白墙的人拍的好看,我会记录我们的所有......”
沈时雨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往骆衍身边靠了靠。
时光的风辽远悠长,穿过江大广播台楼前的情人路。
他记得骆衍在采访时说“他只想追随沈学长”,他记得他曾骑着薄荷色的自行车捎着骆衍掠过秋日的清晨、晚自习后的烟火暮色。
他开始想象,某一天,他和骆衍变得蹒跚,骆衍拿着相机,他牵着骆衍,两人一起走过繁华长街。
65/66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