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生听罢,轻轻“啊”一声,问:“你哥哥是什么时候失信的?”
程云臻:“不过是去年的事情。大哥因何发问?”
宋荣生道:“如果我没记错,北境那入口上回打开是五年前的事情,要是那时候你哥哥已经下去,怕是回不来了。”
他们从前在北境停留时,也听过修士下凡的事情,都是和阿云哥哥一样,心灰意冷想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程云臻心喜,看样子宋荣生是知道其中细节的,连忙道:“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就算不能劝回兄长,起码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宋荣生和严申对视一下,道:“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不过商会里倒有人会推演星象,能算一算。”
唐文昊没想到阿云身世是如此,他从不知修士还能下凡,正听得入神,道:“那便叫人推演一番。”
少爷都发话了,程云臻又是一番感谢,唐文昊见自己能帮上他,应该算是将之前的事情翻篇,心中也畅快。”
程云臻道:“还请二位大哥指点我一番,这归墟处该如何前去,我好在那里守株待兔。”
宋荣生亦是父母早亡,只有个胞弟,见阿云千里迢迢也要去找兄长,有种惺惺相惜之感,道:“这个简单。我们带商队到北境,一呆便是几个月。到那时若是时间凑巧,你随着队,我派个修士送你便是,时间不巧再说。”
严申道:“恕我多嘴一句,若是你兄长未去北境,千里迢迢,你岂不是扑了个空?”
程云臻叹息一声,道:“我何尝不知严大哥所说的,但是现如今只这一条线索,我求个心安罢了。”
严申见他如此坚定,不再多言。
这一顿饭的收获已经超过了程云臻的预想,他拱手道谢,四人又把酒言欢,直到月上柳梢才散场。唐文昊死活都不让他结账,说青禾晏本就是归一商会开的。
又过几日,唐文昊派人到九心医馆告诉程云臻,北境归墟处入口约摸在年底十一月上旬打开,下半年出发的商队可带着他前去。
去掉提前出发的时间,距现在还有半年。得知此讯,程云臻喜忧参半,他想早点离开此地,然而又怕君无渡半年之内未放弃搜查,到时将他截住。
为表答谢,程云臻给唐文昊、宋荣生和严申都买了些略表心意的东西。
那日一顿饭便能看出,宋荣生豪爽,严申谨慎,程云臻分别给他们送了攻击和治疗的丹药,给唐文昊的则是他挑的折扇,华而不实。这一番下去灵石又去了不少,但这钱是必须花的。
不光是为了答谢,也是为了和他们搞好关系。
原因无他,归一商会属于旬嵊城,而旬嵊城又属于仙盟。一路往北去,仙盟商队只可能经衍天宗而行。跟着归一商会的队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危险性。
一想到自己半年之后便能解脱,程云臻便觉得日子越过越有盼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小程的谋划就越感觉好惨,,,
ps:发现很多骂攻君变态啊、bt的评论都被机器人删掉了,笑死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bwp:
第44章 沈家
程云臻过了一段极为平静的日子。
除了在九心医馆中做事,他极少出门。一般出门都是为了应唐文昊的邀约。
唐文昊似是把他当朋友处,隔三岔五就邀他一起出门作耍。程云臻毕竟之后还有求于他,不好拒绝,五次里会同意两次。
这天,唐文昊邀请他晚上去游湖。因着已经连续拒绝过两次,程云臻不好再拒绝,只得同意。
地点在旬嵊城西,远远地,程云臻就看到一只雕梁画栋的楼船飘着,船头悬着彩色灯笼,照得水下三丈银鲤清晰可见,鱼尾一扫便漾开满湖月辉。
上了楼船后,程云臻说了找唐文昊,被领上了二楼一房间。唐文昊喜欢热闹,里头已有几人作陪,有的程云臻见过,有的没见过,互通姓名之后才坐下。
其中一杨姓修士道:“上次一面之缘,没想到阿云公子还记得我的名字。”
程云臻笑道:“杨公子不也记得我的名字?”
说话间,一道鱼脍上来。程云臻对小厮道:“劳烦放到对面。”
见众人都看自己,程云臻解释道:“唐兄不喜鱼脍,放在他面前反倒浪费了。”
唐文昊没想到他心细如发,竟记得自己的口味,一时间喜笑颜开。他如今对阿云没了色心,不敢轻视于他,只觉得能与他相交也是桩幸事。
他依旧猜不透阿云到底是什么来历,阿云周身毫无灵力波动,但言谈风雅,一看便是读过书的,手握那般厉害的符箓,却只甘心在一个医馆里当杂役。
众人酒足饭饱后,唐文昊提出顺路送程云臻到九心医馆。两人在路上闲聊,随从跟在身后。
唐文昊道:“阿云,你当真不愿意来归一商会做事?当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可这些日子以来我是真心和你相交,你若也把我当朋友看,就别在那医馆呆了。”
老实说,程云臻对唐文昊并无什么好感,当时如果他手里没有符箓,唐文昊怎么会对他另眼相待?只不过是臣服在了绝对力量之下。
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若只论迹,唐文昊反而是他的恩人。程云臻面上笑了笑道:“医馆东家对我很好,再者说,我也想学一些医理,你放心吧,如果有需要你帮扶的地方,我一定开口。”
唐文昊便不再多言。
看见了九心医馆的招牌,程云臻道:“就从这分开吧,不必再送了。”
唐文昊正欲开口,忽见阿云脸色一变。
只见他整个人滑落在地,膝盖碾过地面发出闷响,卧倒在地剧烈痉挛,瓷白脸颊皮肤一瞬间尽失血色几乎到了透明,线条优美的脖颈也在颤抖。
两个随从被吓了一跳,唐文昊大惊失色地半跪下来,声音焦急道:“阿云,你怎么了?”
程云臻眼前阵阵发黑,克制着吞下了自己的惨叫,疼痛从腹部蔓延全身,如万蚁噬骨,百鬼抓心一样难熬。
他上次服用忘忧丹还是五天前,为何情期会这么快到来!就是因为确信自己最近处于安全状态,他才会出门赴约。
唐文昊顾不得其他,想抱起阿云,却愣了神。他看见阿云忽然攥拳咬住了自己的指节,直咬得鲜血淋漓,血珠从凝脂般的手背滚下。由这个动作,他找回了片刻神志,抖着手去摸索腰间荷包,掏出了个白色瓷瓶。
唐文昊旋即意识到他应该是患了某种隐疾需要吃药,所以才一定要呆在九心医馆!
程云臻的手因剧痛脱力,几乎打不开瓷瓶塞子,唐文昊看不下去,帮他打开倒出一粒,看他吃下后渐渐地恢复力气,这才扶他站起。
不知为何靠近时,唐文昊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
唐文昊还没从他痛苦的模样缓过神来:“你、你……”
“见笑了,”程云臻脑子很乱,但他不能在唐文昊面前露出马脚,“我身患疾病,还请唐兄保密,勿要外传。”
唐文昊着急道:“是什么病这样厉害?”
程云臻眼睛里还因疼痛蒙着水雾,蹙眉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唐兄放心,只是发作的时候看起来吓人,并无什么大碍。我……我得回去休息了。”
说罢,程云臻即刻从九心医馆的后门进去,关上门后,心仍旧重重地提着。
他几乎是一夜没合上眼,第二日等沈青川来了,即刻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前最短起码也隔上一个月。
还没开张,医馆之内安静无比。沈青川看到他手上的咬痕,即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肃然道:“我看看。”
把过脉又以神识探查后,沈青川先给出结论道:“你不能再吃忘忧丹了。”
程云臻呆立片刻,才消化了他的话,道:“为什么?东家这是何意?”
沈青川见他表情,也感到不忍,道:“你听我慢慢解释。”
“第一个原因,便是你身体太差了。”
程云臻着急道:“但是从前我曾用方子调养过……”
沈青川道:“打个比方,我这腕枕摔碎了再粘好,难道还能和新的一样?那种身体康健的炉鼎,也许吃忘忧丹能撑上个三年五年,可你底子太差,如琉璃摔一下就碎了,根本经不起再折腾。如今还是隔五天,你再吃上几回,就彻底离不开它了,日日都要服食。”
程云臻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阵发沉。
沈青川又道:“第二个原因是你的心病。这个是最难医的,神思郁结,身体自然好不起来。总之,这忘忧丹是不能再吃了。若是再吃,无异于找死。”
最后一句,他是沉吟了片刻才说出来,他怕不说明白,阿云还是会一意孤行。
程云臻道:“年底,我只需要撑到年底,就不用再吃了。”
沈青川虽不知为什么年底对他而言是个期限,肯定道:“再这样下去,你撑不到年底。”
他心中懊悔,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给阿云做忘忧丹。他此生立志救人,行事却如此不谨慎,亲手做了丹药害人。
程云臻感觉自己像是被四面八方的水涌来包住,怎么样也游不上岸。
他茫然地道:“那我……该怎么办?”
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沉默片刻,沈青川下定决心道:“我为你炼天香丸。”
程云臻怔住。
天香丸之所以价贵,不光是因为原料昂贵。高等丹药需高阶修士炼制,而且对丹炉的品级也有要求。
沈青川望着他道:“我没想到你服下忘忧丹后会招致如此严重的后果,既如此,我不能坐视不理。”
程云臻喉咙发哽:“可我……”
他没有足够的钱。
沈青川清隽的眉眼微弯,止住了他的话:“我从未治过炉鼎,你肯让我治,反而算是叫我涨了见识。”
程云臻知道沈青川如此说是为了让他宽心,两人萍水相逢,相识不过月余,他却得到对方如此相助。
他无法说什么以后为沈青川当牛做马的话,只能认真地说了句谢谢,沈青川摆了摆手,自去给病人看诊了。
自从说要给程云臻炼天香丸后,沈青川变得异常忙碌,好几次程云臻觉得白芷好像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是程云臻问他他又不说。
这天,沈青川甚至说要闭馆一天,程云臻猜测是天香丸炼制到了关键的时候离不开人。
闭馆那天程云臻出门去了趟归一商会。上次他在唐文昊面前突然发作,搪塞过去,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唐文昊会不会看出他的炉鼎身份。
好在唐文昊表现如常,只问了问他身体是否无恙,需不需要再请别的医修看看。程云臻又顺便去找宋荣生和严申,闲聊联络了下关系。
因为医馆没有开门,程云臻回去走的是后门。
他正在脑中盘算着回去理一理晒的药材,身后突然横出一把没出鞘的长剑,程云臻瞳孔一缩,被压着脖子抵在了墙上。
他心如擂鼓,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看见面前的是个陌生的黄衣修士,并不是君无渡。
黄衣……君家的人应当不会穿黄衣,这个人到底是谁?
黄衣修士打量了下程云臻的脸,厉声问他道:“你是谁?”
程云臻彻底确信这不是来找他的人。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眼前人是来找沈青川的。
他浅浅松了口气,道:“我叫阿云,是九心医馆的杂役。”
黄衣修士道:“医馆主人呢?”
程云臻眨了眨眼:“东家带着另一个杂役去山上采草药了,晚上才回来。”
黄衣修士将剑出鞘些许,划破了程云臻脖子上的薄薄皮肤,威胁道:“你说的可是实话?哪座山?”
刺痛袭来,程云臻露出些许惊慌之态,道:“别杀我,别杀我,是城西的荒山,出了城就能看到。”
程云臻看到那黄衣修士纠结了片刻,应该是在犹豫现在去找还是等沈青川回来。
程云臻紧张地问:“你是来寻仇的吗?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东家人很好,慈悲为怀,他不会有什么仇家的……”
黄衣修士一副不欲与他多说的样子,把剑放下道:“少耍花样,进屋!”
程云臻被那黄衣修士从后门搡进了医馆大堂中,看来他是打算在这里等沈青川回来。
“东家!”
那黄衣修士被他喊的这声吸引注意,回头看去,背后就被拍了张符箓,顿时僵立在原地。
程云臻这招已经练出来了,所谓一招鲜吃遍天。
黄衣修士是看他毫无修为才放松警惕,没想到遭了暗算,脸色难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立场调换,程云臻道:“你私闯民宅,又拿刀威胁我是什么意思?别乱动!你若再动一下,我立刻引了这张符。”
他从黄衣修士腰间拽走玉牌,上头明晃晃一个“沈”字,沈青川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程云臻曾猜测过他出身何处,原来真是沈家人。
程云臻问:“你找我东家做什么?”
黄衣修士冷哼一声,道:“我是来接我家少爷回去的。”
程云臻道:“他不想回去,你们何故为难他?不如装作没找到,回去交差算了。”
他手放在黄衣修士背后的符箓上,是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黄衣修士哽着脖子道:“就算你把我炸死,我也不可能装作没找到少爷。”
程云臻正欲再和他好好说道说道,这次是大门那边传来了动静。
程云臻脸色微变,他这点小手段,骗一个修士还行,若是人多起来,他根本对付不了。
开门的人却是沈青川和白芷。
不仅如此,沈青川背后已经跟了两个黄衣修士。
沈青川无奈地道:“阿云,放了他吧。”
片刻之后,程云臻和沈青川坐在医馆大堂中,方才被程云臻偷袭的修士一脸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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