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我们联盟是在‘生命至上,和平至上’的理念上软弱了、退缩了、腐败了,那我们就要遗毒亿万年,这样的联盟再也不会有,我们在事实上名存实亡了!”
“曦雾,我必须要再度强调、再度警告——我此刻与你的对话,绝无半点威胁、恐吓的成分。你此刻的回答将决定今天晚上,虫群的舰队是否会向着联盟的环彩天琴星域集结进发!”
“陛下,我也同样。今天的这段对话,我对你说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完全出于联盟的意志!”
“……”枢零起身离席,“我要回去加班了。今晚到今后,在这件事情被彻底解决之前,曦雾,你就留在茧之宫中。没我的许可,你哪里都不许去。”
他转身抬手,将大红披风用力一振,随即迈开大步,决然离去。
……
宇宙历136860年3月12日,联盟与虫群间的突发事件“寰宁之殇”持续发酵。
事件发生后的当日傍晚5点24分,联盟法丽塔的一百八十五世代的七王子曦雾殿下,被虫群现任帝权寂夜大帝软禁于茧之宫。
三分钟后,傍晚5点27分,虫群的武装部队对联盟驻其中央政区的大使馆展开封锁,切断其所有的对外通讯渠道。
联盟高层于一小时后,在紧急内部会议上,正式确认使团全员完全失联。
3月13日晚,凌晨0点整,联盟官媒向全星际公布小寰宁的讣告,并为整起“寰宁之殇”事件的起因经过做出了一份详细的新闻报道。
在整件事上,联盟难辞其咎。
无论是一开始,联盟在没能完备地做好对虫群的种族文化习俗的调查的情况下,便匆忙草率地做下联姻合作的决定。即使虫群的封闭性使联盟极难入手调查,但这并不足以成为犯错误的借口;
还是后来联盟犯了盲目天真乐观的信任错误,严重低估了虫群中的各项族规对虫族人的思想异化程度,未想到人权、人性在虫群中是最无关紧要的事物。即使有过事前商谈,虫群最后也仍然在未对联盟做出任何事前通知的情况下,执意处死了寰宁,导致这起人间悲剧的发生。
联盟在此面向全星际,郑重谢罪。
在新闻报道的末尾处,联盟的官方发言人一再强调、反复言明,“绝不姑息、绝不纵容、绝对追究到底”,这一次,一定要让虫群彻底明白联盟的态度。
绝不再有第二个小寰宁的悲剧发生;绝不弃失联于虫群中央政区的联盟使团于不顾!
联盟将当即开始着手集结救援舰队,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多大的代价,都一定要救回被困的使者团全员!
于讣告发布后的一分钟内,“寰宁之殇”词条迅速冲上全宇宙头部社交平台的热议榜一,占据走高达四成以上的实时流量。
跨文明舆情监测显示,非联盟网民对该事件持保留态度者占比达93.6%,普遍不看好、不赞同,并夹杂有部分尖锐的质疑声音;而联盟境内支持营救行动的声浪则高达99.99%,联盟民众上下一心,高度认可联盟政府的应对举措。
同时,面对联盟的强硬表态,虫群于13日清晨5点,使用星际广域广播向联盟发出最后通牒。
他们严肃警告:“虫群的首批武装舰队已调集完毕,将于不日后通过建成在即的法查星门造访联盟境内。你们还有最后的悔改机会,一切试图违抗虫群意志者,必将被覆没于时光长河之中。”
“……截至本条新闻稿发布前,星海命运共同体、简称诸星理事会,已连续向我方与联盟方召集了三次调停谈判会议。
“但三次会议我方与联盟方都拒绝到场参加。帝权指示,目前的我们尚无调停可能,不必浪费时间。
“……”
沫沫云忧心忡忡地看着电视中的新闻播报。
虽然使馆对外的通讯讯道全被虫族人给封锁了,但虫群内部的心灵网络还能用。
还能看电视、还能上他们的网,晶橘还能喝得醉醺醺的隔着墙口头性骚扰帅气的虫族看守。
沫沫云不断绞着自己的触手,他现在焦虑极了——
天啊!联盟和虫群间不会真打起来吧!
如果自己的死亡能结束这场冲突,那沫沫云会毫不犹豫地自杀。
但问题是不能,两天前曦雾将他们召集起来宣布计划时,他们就已经讨论过。
“即使我们现在全自杀回联盟,使得联盟不再需要来营救我们,但虫群是不会就此打住的。
“他们需要法皇人来完成他们的实验,他们早就想把我们全家一锅端打包带走了,最终他们还是会集结起攻向联盟的舰队。
“既然我们的生或死都无法改变事态的发展走向,那我们不如就这样赖活着。”
“可要是,到时候我们和虫群真打起来了怎么办?”沫沫云忧虑地问,“我们怎能是虫群的对手?”
曦雾缓慢但又坚定地摇头。
“不会的。以我对枢零、对虫群的了解,绝对不会。他们一个个都是精算师,不会打没收益的仗,在最后关头他们一定会停下再谈判的。而我们要的就是等那个时候再谈。
“况且星门建成在即,即使现在不出的事,两三年后也还是会发生,联盟和虫群间的冲突矛盾是迟早要爆发的。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事态的发展引导掌握进我们联盟自己手里。”
沫沫云结束了自己的回忆。
他看不穿曦雾的计划是什么,曦雾也没向他们透露太多。
只知道蓝空羽、香葵草、苍痕,都认可赞同了曦雾,并默许放权给了他。
“希望我们联盟和虫群间真的能平安无事吧……”
此刻,沫沫云也只有尽力鼓起信心去信任曦雾的话了。
第116章 冷战开端(修)
曦雾故意没搭理连着加班工作了三天到现在才回家的枢零。
他仍旧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没有回头。
他听见枢零的硬底皮鞋跟一下接一下地重重踩在地毯上,声音钝闷;披风和翅梢与地毯间的摩挲声像火柴在划火。
接着,他面前一暗, 枢零高大的黑影挡在了他与电视投影之间。
黑影上只有那双红眸是亮的,它们天然带着一种渗血般的阴冷感。
但曦雾知道这只是一种意外、偶然、巧合,只是自己的血液颜色刚好是红的, 才会在有时觉得枢零的红眼睛像在渗血。
“你散发出的情绪好冷, 宛如一台机器。”枢零的声音像黑夜里的一阵幽风, “曦雾,你这次真的开始讨厌我了吗。你三天都没有找我说过一句话。”
“……你不也三天没找我说过一句话吗, 一直在加班忙你的工作。”曦雾翘起一条二郎腿, “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亲侄子被你坐视着杀了也就杀了的、不受宠床伴, 哪敢在陛下您为您的族群操劳工作时打扰您啊。”
“曦雾, 你明明知道,我也并不愿意那么做, 我也很喜欢小寰宁, 只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枢零低落地用翅膀裹住自己, “我们今晚可以一起去睡觉吗, 不要拒绝我……”
“……”
曦雾沉默着没作答。
在心里则悄声说:
枢零,我会把你从这个位置上解救出来的, 到时候你就再不会受集体的规则压迫, 身不由己地做你不愿意的事了。
而现在,为了保证我们的私奔计划能成功进行,我得向你保持沉默,暂时冷落你,这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对不起。但在以后我会向你补偿回来,我保证。
而久久没能得到曦雾的回应的枢零, 他十分失落地说:“小软糖,你明明答应过妈妈会照顾好我的……”
曦雾浑身一僵。
但仍强压着心中翻涌的酸楚,向枢零回以沉默。
枢零便也回以沉默。
无甚表情、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眼里却下起雨,一颗接一颗地掉起眼泪。
曦雾快要装不下去了。
却不得不使用身体内提前植入的情感调节芯片,让自己冷漠得像一堆石头。
他语气淡淡地回复:“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房间里一下子全黑了下去。
电视、落地灯、所有的光源全被关闭,骤失光明的一瞬间曦雾眼前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接着一阵冷风扑袭到他身上,他吃痛地叫一声,嘴角边正被人重重咬着,枢零的利齿几乎将他的脸颊贯穿,甜腥的血浆顺着他的嘴角不断内灌。
他却什么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下意识地、情难自禁地将身上的人给抱了一下——
原来他们真的已经有三天没见面说话、更没拥抱亲吻过了。
曦雾嘴角处的那一大块肉,真的在剧痛中被枢零咬掉了。
枢零一直都有暴食的坏习惯。
虫族人普遍食欲旺盛,就仿佛是作为他们的身体中不存在性.欲的代偿,他们的一种欲.望替代了另一种欲.望。
当一名虫族人伤心难过时,他会尝试从母亲、从族胞处寻求拥抱与安慰。他们的心灵网络将彼此的情绪传递共振,由此,他们很快就能平复下,重获心灵上的安宁。
但枢零作为无法和同胞情绪共振的异常个体,他的负面情绪会持续更久。在长久的人生中,枢零选择了用暴食来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
曦雾的右半脸颊在被吃掉。
他的下颌骨和一块巧克力间没有区别。
直到他的血肉里,也和枢零一样充满了苦涩的悲伤,枢零才终于松开嘴。
红眼睛中的黑眼泪正“啪嗒、啪嗒”地摔碎在曦雾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像酸液一样腐蚀消化着他。
“曦雾,你可以对我说‘我喜欢你’吗。”枢零小心翼翼地问。
曦雾疼得说不出话。
也不能说这句话。
枢零无比伤心地最后在曦雾的心口上用力咬一口。
屋子里的灯全亮了。
电视再度放映,传出演员们嘻嘻的笑声。
枢零消失离开了。
曦雾因疼痛与失血过多暂时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已是近半个小时后。
家用医疗护理机正飘在他身旁,自动为他处理着伤口。
曦雾的半张脸惨白得像纸,半张脸呈一种诡异的红粉色,那是他的新皮肉还没完全长好。
他应该被注射过了止痛针,使得他只感到脸上有些细微的蚁爬般的痒。
躺着发了一会儿呆后,曦雾强忍着大出血后的虚弱撑起身,向护理机伸去手。
“扶我一下。”
他脚步虚浮地走去厨房里,在血衣外系上围裙,烤了一大盘饼干。
又端起烤好的饼干去找枢零。
他不知道,他看起来远比他的饼干更可口。他就像一块露了馅的草莓夹心棉花糖,身上也甜香香的。
枢零身上也甜香香的,他变回了大黑蛾的模样躺在食物堆里暴食着,浓黑的长毛间黏满了甜点碎屑。
曦雾在恍惚间好像倒退回到了他们的十一年前,他们婚后的第一晚。
在那时,曦雾也是这样透过朦胧的珠帘、半透的屏风,远远地望着狂吃不止的枢零的。
他在那晚问枢零:“你手上的我们的结婚戒指呢?”
由此,一头高大的猛兽化作成了人的模样,并穿上了人的衣服。
即使枢零对这些都并不喜欢、并不适应。
枢零在那晚那段对话的最后回答曦雾说:“我可以同意为你长时间戴上我们的婚戒,并依你的要求于摘下它之前对你进行事前通知。”
现在变回成猛兽的枢零并没有摘下他们的小婚戒,它还好端端地戴在他的手指上,只是他的手指现在并不接在他的手上,而是正躺在地板上、在曦雾的脚边而已。
就仿佛三天前,曦雾要用餐刀切下自己戴着婚戒的手指,枢零把自己的那根无名指咬断了。
曦雾弯腰捡起它,再度向着枢零走过去。
“我给你烤了些小饼干。”他将饼干放到枢零旁边,“别哭了,帝权陛下,您总不能一直哭到明天早上五点,您该去时之宫处理政务的时候吧。”他顿了顿,“……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呢。”他最终还是犯心软了,“我帮你把婚戒重新戴好,快变回去吧。”
枢零伸出黏满奶油的大爪子,拽住曦雾染满血的胳膊。
“说你喜欢我……”
“陛下。”曦雾一脸平静,“你明白的,虫群的舰队现在正在往联盟开,我不能对你说这句话。”
“呜……”枢零一边变回去,一边不停掉眼泪,“呜呜……”他扑到曦雾烤的饼干上,疯狂往嘴里塞,“……”
曦雾在心中默念:这一切也是为了你,枢零,为了成功带你逃离虫群的苦海,逃脱于你命定的悲剧。曦雾,你绝不能够在这时犯心软的错,然后就此悔恨终身。
他为枢零重戴好婚戒后,便准备离去了。
他会倒头就睡,严格扮演好一名因与爱人政治思想不合而变得冷漠无情的誓侣。
枢零却从他背后抱住他,向他问:“你从今往后都要这样对我了吗?”他湿热的眼泪在顺着曦雾的脖子往下淌,转向冰凉,“曦雾,不要在心里讨厌我……”
“我……”曦雾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对他说,“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他轻轻反握住枢零的手。
又逐渐用力收紧。
“我是讨厌、是恨你的族群,小绒毛……我当然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你做所有这些决定时的并不情愿,所以……如果有机会……
“你想和我私奔吗?”曦雾的手捏紧得骨节泛了白,“抛下所有,你不再做什么帝权了,就只当一个普通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什么外界的烦恼也不再有,就只有我们两个,幸幸福福地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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