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零半垂着眼睫。曦雾本就比他矮一些,当曦雾用这个体.位卧在他身上时,他更得低头垂眼看着曦雾了。
就像看见了一块金梅果酱馅的乳白棉花糖正压在自己身上,楚楚可怜的、完全无辜的,好像不管小软糖做了什么坏事,只要向他撒个娇他就能愿意原谅。
即使他永远没法真正忘掉任何事,即使那些伤害会永远留在他的心上。
“你一定是一名很高明的、训练有素的间谍……”枢零浓黑的睫毛像一对蛾翅轻轻振翼,“还是我在你面前太犯傻了?”
曦雾答不出话。
在他身下,枢零高大雄躯上的那些藏满爆发性力量的肌肉都软绵绵的。身体也彻底为他敞开,温柔地接纳他,和他交换体温,想跟他生一群孩子。
枢零拉起曦雾的手,去揉自己的小腹。
曦雾现在就正抵在这儿。灌满了他小小的孕.腔。
“你知道,星门建成后,我们和你们间必有一战,无可避免。我的心正在因你变得软弱,小软糖,我竟然在犹豫不决。我亲自来到这里,正是想亲手发掘出联盟的罪证给你看,好使你不要在战争开始后疏远我。
“你曾经对我说,要是我不是虫族人就好了。现在我也想对你说,曦雾,要是你不是联盟人就好了。”
曦雾怔怔地,有些发颤地吻上枢零的嘴唇。
他在自己的心里默声说:
很快,我们都将谁也不是了。
翌日。
睡醒时,辉金烈阳号已相对静止停泊在新法丽塔星系中。护卫舰们大多散布了开来,将整个星系暂时封锁。
他们预计在此处停留拜访一周的时间。
等枢零处理完夜间堆积下的政务后,他们两人才乘坐上登陆飞船,从辉金烈阳号上驶向法丽塔星。
大地母亲早早地便做好了接应他们的准备,她轻柔地用风儿将他们的飞船从半空中摘了下来。
“妈妈!”
风吹草浪,五彩缤纷的朵朵鲜花围绕着飞船盛开,又在曦雾跑出船舱后热烈地在他脚边冒头出一大片。
跟在曦雾身后出舱的枢零也被这些鲜花包围了,一些小草还帮他把蛾翅的翅梢抬高,免得在泥地上拖蹭脏了他这么好看的翅膀。
同时还有一些绿油油的黏菌在从土里钻出,它们像变魔术一样地在远一些风景好的位置处凭空打印出了野餐垫,与一碟碟的精致小点心。
曦雾高高兴兴地和枢零手拉着手走在母亲用鲜花铺就的小路上。
他们走至野餐垫上,一同坐下。同时曦雾还将尾巴钻入进泥土层中,用以锚定母亲庞大的思维意识体持续聚焦在他的身上。
野餐垫的四周,白色的慈母花齐齐盛开,凝聚出法丽塔纯白色面容模糊的缥缈虚影。
她也陪同他们坐在野餐垫上。
“欢迎回家,我亲爱的远行归来的孩子。也欢迎你,总想替我搬家去你们那边的好心陛下。”
法丽塔的声音不是从她的虚影上传来的,而是从花草丛中传来的。
枢零拘谨地放下了正要往嘴里塞的点心。
“你好,妈…妈。”
“你也好,小宝贝。你尽管吃吧,这些点心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小曦和我说过的,你就喜欢吃这些小东西。你想吃多少我就能给你变出来多少。”她又热情地问,“你想不想要一座糖果屋?只需要几分钟,我就能为你把糖果屋变出来。”
枢零开心地点头,“嗯。”
法丽塔装模作样的、像一名童话中的仙女教母一样地施展起“魔法”,附近的绿黏菌们都汇聚了过来,飞速地从平地打印起一座豪华糖果屋。
另外还有一些拳头大、卵石大的绿色小史莱姆,在野餐垫上蹦蹦跳跳,要服侍枢零吃点心。
事实上,无论是花草大地、那些黏菌、还是这些史莱姆,它们全都是法丽塔身体与意识的一部分。
等枢零将野餐垫上的点心都吃完后,糖果屋也搭建好了。
法丽塔领着他进去参观,曦雾跟随在后。
“不管是这些鞋子,还是这些玻璃柜,它们全都是糖果做的可以吃的哟~”
枢零一边猛吃,一边郑重其事地对曦雾说:“我们的家里也该有一座这样的糖果屋。不,我应该把这个绝妙的创意推广给我的所有族胞,它应该出现在下一期《千奇厨房》上……不,是《千奇厨房》的特别篇上!”
曦雾汗:“我已经不敢开始想象这个特别篇它有多精彩了……”
“我看过你们的《千奇厨房》,它曾一度在我们的星际网上火爆非常,有好一段时间内网上到处都是这档节目的各种切片。不得不承认,它的确很精彩有创意,就是在审美方面…”法丽塔以委婉的语气说,“…有些小众独立。”
枢零与有荣焉:“谢谢夸奖。”
曦雾也随手掰了块墙皮开吃。
“妈,他们都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回家欢迎惊喜?我有说过要确保其中没有色.情暴露内容、更不要有impart环节吧。”
“他们说他们要坚持加入色.情暴露内容和impart环节。”
曦雾翻白眼,“那他们自己开吧!我跟枢零就不去参加了哈。正好昨晚我们已经参加过了一整场的晚宴了,都开始对社交场合过敏了。”
还记得昨天晚上,下船进入寰宁港中时,这是枢零这辈子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么多活的异族人。
人群散逸出的各种情绪密密麻麻地扑向他,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就冷冽的面部表情直接冻成了大冰块。
好在身旁有曦雾牵着他的手,在心灵网络上暗中安慰他:
-你就当我们正在玩全息游戏,面前的这些人全都NPC好了。
「嗯。」
但NPC们可没有那么疯狂的跟人说话聊天的欲望。
晚宴上,在虫群中当了三千六百年的阴暗家里蹲的枢零很快就不行了。
曦雾只好硬着头皮护在他身前替他跟人叭叭叭,枢零只需闷头吃菜和时不时地点头摇头就好。
本来,曦雾在晚宴上是越混越进入社交状态、越能跟人侃侃而谈的。
直到那名该死的记者向枢零问出了那个让曦雾社死的问题。
法丽塔遗憾地答应:“好吧,我会替你转告他们,你们今天想要好好休息。所以新闻上写的那个会让你社会性死亡的床上私人爱好到底是什么?你的兄弟们都在讨论,我也很想知道。”
“是控——”诚实的枢零刚开了个口,嘴巴就被红温的曦雾给死死捂住了。
“妈,你先去忙吧,我先陪枢零在家里逛逛,逛完了再来找你聊天。”
“哈哈~”法丽塔的虚影摸摸曦雾的脑袋,“亲爱的,你总是这么害羞。好吧,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了~”她挥挥手,“再见。”
说罢,她的身影便消失了。但她并不会真正远去,法丽塔始终存在于他们脚底下的这颗法丽塔星上的每一寸土壤里。
“你的妈妈对我真好。”枢零又将一大块桌子蛋糕塞进嘴里,“这座糖果屋里满是她善意友好的情绪碎屑,很温暖、美味。”
曦雾笑着说:“她也是你的妈妈。你一会儿想去我们法皇人的祖宅里逛逛吗,我从小住到大的卧室也在里面。”
“好。我吃完这座糖果屋再跟你去。”
但在吃完糖果屋后不久,和曦雾一起散步在通往法丽塔皇宫的路上时,枢零却逐渐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开始犯困。
“小心!”曦雾紧张地扶稳踉跄着差点摔倒的枢零,“你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看医生?”
枢零摇头,“应该只是药物副作用,你也知道,为了稳定的保住孕腔,他们最近在不停地改药方。没了妈妈的帮助,他们改得有点慢,副作用总是有点明显。”他困倦地往曦雾身上靠,“我想小睡休息一会儿……”
“你睡吧,我背你回我房间。”
“嗯……”
很快,枢零便在曦雾的背上睡着了。
第124章 狂风过境
-放心吧, 孩子,我都帮你调试好了,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祝你和他的这场私奔顺利成功。
-谢谢你, 妈妈。
“再见!”
枢零也跟着曦雾向法丽塔的虚幻身影挥手:“再见,妈妈。”
一周的时间过去,他们该回到辉金烈阳号上, 离开法丽塔去往下一站旅游了。
或者说是枢零该继续他的调查行动了。
曦雾不知道到现在, 枢零都发掘出了联盟秘密计划的哪些蛛丝马迹, 但,都不重要了。
在辉金烈阳号穿过那座非天然形成的人造星门成功进入到亚空间中时, 那一瞬间, 曦雾回想起了自己在【衣帽间】中所经历过的一切。
包括联盟那项终极计划的一切。
短暂的恍惚过后, 他的神色恢复如常。
他愉快、欢欣地轻哼起歌, 走向房间中的那台复古唱片机。
……
“烧死他们!烧死这些叛徒、杂种!”
灰绿色的行刑场中央,一些形状怪异扭曲的黑色干柴被粗暴地堆放成了几座小包, 柴堆上还撒满了易燃的干草。
先知喀萨和他的三名追随者, 被几根粗大的麻绳分别紧捆在柴堆中的四杆铁木行刑架上。
他们四人衣衫褴褛, 干瘦的身体上遍布鞭痕、血迹, 还有几处刀伤。他们有着蓝星人似的上半身,下半身像马, 却又杂乱的斑秃似的生着些丑陋的爬行动物的墨绿色鳞片。他们都是人马族与人蜥族的混血儿。
曾经, 在先知喀萨的带领下,他们于一处偏僻的小山坳里一木一石地亲手开辟出了一处人马与人蜥能和谐共处的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但在六天前,一队人马士兵发现了他们的村子,他们的世外桃源就此毁于一旦了。
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要么被就被抓走为了奴。
要么就像他们四个一样,被送上了刑场, 即将在火焰里悲愤地死去。
“呜呜呜……”奎恩痛哭着,泪水在他满是泥灰与血迹的脸上又冲刷出一条新的沟壑,“为什么,为什么……”
奎恩的每一个为什么都没能得到答案。
先知喀萨低着头,悲哀地俯瞰着下方来围观火刑的人马市民们。
他们围成一个巨大的黑圈,脸上被愤怒与仇恨占领,一片血红。他们义愤填膺地高高挥舞着手臂,嘴里不断咒骂、讥讽、呐喊着,自诩正义。
“咚!”的一声,先知喀萨又一次被一块石头砸中。
这次他被砸中了马身上的一处刀口,血水混着脓液“咕叽”一下就喷射而出。
人群的情绪为此越发高涨、狂暴,越来越多的石子、烂菜头如雨点般劈头盖脸地向着他们身上砸上来。
于这场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的暴雨中,奎恩仍在哭泣着茫然地问:“为什么,先知,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行刑场的高台上,身着华丽长袍的市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一切,他象征着高贵人马血统的绿眼睛中没有一丝怜悯,有的只是对异端、杂种的厌恶。
他跺跺马蹄、清清嗓子,大声宣布:
“今天,我们将在这里审判一个罪大恶极的杂种、该遭天谴的神棍——喀萨!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天理不容、绝不可饶!”
人群跟着跺蹄呐喊:“罄竹难书!天理不容!绝不可饶!”
“在喀萨所有的罪行,他最严重、最主要有两条!
“其一!他带领自己的爪牙在山坳野林中修建了一处邪恶堕落的村庄,他诱骗人马入住,包庇人蜥混居,甚至还允许人马与人蜥通婚!何等的亵渎!一定是因为他自己是杂种,他就想要制造出更多的杂种,将堕落与不洁传播给更多的人,心思何其歹毒!
“其二!他装神弄鬼,虚构出了一个荒谬至极的钢铁身躯的伪神,这个伪神竟声称在许多年前,在什么核战争发生之前,人马和人蜥有着同一个祖先!何等的侮辱!我们人马的祖先,怎么可能与那些低贱丑陋的人蜥有血脉上的瓜葛!
“喀萨必须为他的这些亵渎行为付出代价、遭受最残酷的惩罚!我在此提议,烧死他!用烈火活活烧死他与他的爪牙,将他们从这片土地上驱逐净化!”
人群再度跺蹄高声狂呼:“烧死他!活活烧死他!驱逐!净化!”
“哐啷!”一声,火把被行刑手丢进了柴堆,那些干草很快就被引燃,鲜红色的火苗在人群狂热的欢呼声中蹭蹭直上,舔舐起喀萨他们的马蹄、马腹。
喀萨的三名追随者都痛苦哀嚎起来,他们掉下的眼泪瞬间就被热浪蒸干,惨叫声也好似被火浪扭曲,毛发被烧焦后的糊臭气在四处飘散。
喀萨的心却比身更痛。
他仰望向天空,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地呼嚎:
“人马啊!人蜥啊!我们同生此世、悲喜相同,却为什么要彼此残杀,就只是因为我们的长相不同吗?可我们的血不同样鲜红、会溶于同一条母亲的泪河中吗?
“为什么这片大地这么辽阔,却连一处能容下人马与人蜥和谐共处的地方都没有!
“是谁偷走了我们的乐园!盗窃者!我的哀嚎要出现在你每一夜的梦里!
“我的肉身会死去,但我的灵魂——”
先知喀萨的话戛然而止。
被一块石头给砸死了。
又忽然睁眼醒来。
“……这里是哪里?”喀萨茫然地环视四周,他正身处于一处十分古怪、华丽的宫殿中,“我不该是死了吗?这里,难道这里就是天国?真的存在死后的世界?我上天堂了?”
喀萨却一点没有上天堂的惊喜。
他忧虑的马蹄声嗒嗒,毫无迟疑与留念地想找一条路重回到那片充满苦难的大地上去。
他要继续他未竞的事业,人马与人蜥间的血不该再白白地流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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