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举着手电筒,大步向一旁的灌木丛逼近。
沈知言蜷缩在灌木丛深处,屏住了呼吸。他的身体紧紧贴着潮湿的地面,心脏在胸腔疯狂跳动。
随着光束的靠近, 他缓缓挪动着身体。
刚才跳车时,他的手掌和膝盖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此刻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可他根本无暇顾及。
忽然, 沈知言在移动中,压到了地上的一截枯枝。
“咔嚓——”
枯枝的断裂声,夹杂在呼啸的寒风与乱舞的枝叶声中,含糊而清脆。
沈知言浑身的血液瞬间僵住, 不由头皮发麻。
搜寻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下一刻, 手电的强光便径直扫射了过来。
沈知言急忙将头埋进手臂,整个人蜷在阴影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眼看着光束越来越近, 沈知言的手悄然摸进了口袋,紧紧握着方琢送他的那把祭祀小刀。
这时,一道尖锐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头儿,这边!”
听到喊声,停留在灌木丛上的光束猛地转向,急匆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
从缓坡上滚下来后,沈知言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便将外套朝着相反的方向抛了出去,随后便连滚带爬地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
那群人追得很紧,几乎在沈知言躲进灌木丛的瞬间,便跳下了车,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
此时,见众人被外套吸引了注意力,沈知言暗暗松了口气。他趁机起身,猫着腰,轻声离开灌木丛,向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然而,一件外套能争取的时间毕竟有限。
没过多久,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再次从沈知言的身后传来,越来越近。
沈知言不顾一切地在树林中狂奔。
冬日的夜晚寒风呼啸,肆意侵入他单薄的衬衣,凛冽刺骨。
沈知言离开高尔夫俱乐部后,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便遭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杀。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他的低血糖犯了。
一阵阵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神经,但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死死扶住树干。脚步虽然踉跄,却执拗地不肯停下。
忽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腰后传来!
沈知言本就头晕目眩,在猝不及防的撞击之下,身形不稳,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中,他狼狈地撑起身子,眼前阵阵发黑。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道熟悉又带着嘲讽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呵,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听到声音,沈知言刚想回头,一只手便将一块浸满药水的纱布,狠狠捂在了他的口鼻上。
“唔……”
刺鼻的药水味迅速涌入鼻腔,顷刻间,沈知言的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混沌。
昏迷前,他恍惚看到一个身影缓缓蹲到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嗤笑。
……
因为突如其来的道路检修,今晚的北郊路上,车辆寥寥无几。
两辆伤痕累累的宝马,从连云隧道中缓慢驶出。随着车辆行进,可以遥遥看到,一辆残破的卡宴正歪歪斜斜地瘫在路旁。
卡宴原本锃亮的车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刮痕,车门严重凹陷,已经扭曲变形。
——显然,它刚经历了一场不小的车祸。
不多时,那两辆宝马缓缓停在了卡宴的不远处。
车门打开,几名黑衣人从车上下来,手中拎着棍棒,朝着卡宴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他们靠近时,却愕然发现,驾驶座上竟然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出租车内——
“是的!就是在那里跳下去的,大概有六七辆车,请你们赶快出警!”
陈思怡坐在后排,颤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正在拨打着报警电话。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挂断电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双手捂住脸,在膝盖上抽泣起来。
“小姑娘,警察去了,肯定会没事的,别怕啊!”司机师傅见状,忙出声安慰道。
在沈知言跳车后,陈思怡记得他此前的警示,因为担心对方真的在隧道内制造车祸,便提前做了准备。
早在驶入隧道前,她就将车速飙到了极限,仗着这辆卡宴被秦昭改装后的性能,硬生生扛下了连环撞击。
在驶出隧道后,她更是不敢有丝毫停留,早早便弃车逃走了。
她没敢沿着国道走,而是徒步穿过了路旁的荒地,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直到看见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大半夜,一个小姑娘形容狼狈、神色慌张地在路边奔跑,任谁都能看出她遭遇了危险。
陈思怡运气好,遇到了一位热心的司机师傅。师傅在看到她后,立刻将车停到了路旁。
陈思怡上车后,来不及喘口气,便急切地向司机报了御景园的地址,随后第一时间拨通了报警电话。
处理完这一切后,她才敢将自己的害怕与担忧大声哭出来,宣泄压抑已久的情绪。
哭了一路,出租车很快抵达了御景园。
陈思怡付了车钱,匆匆跑下车,用力拍打着御景园的大门。
因为事先和沈知言约好了今晚见面,顾铎特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大晚上的,发型仍一丝不乱。
今晚蒙特利尔的会议很重要,他无法推脱,便在书房中线上参会。
他正在就协议的细节问题,和对方讨价还价时,忽然,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不待他做出回应,门便被吴嫂推开了。
“先生,沈先生出事了!他的助理正在楼下等您!”
沈知言……
出事了……
顾铎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一时有些发懵。
来不及多问,他直接让蒙特利尔的项目负责人全权代表自己继续谈判,甚至连会议都没有退出,便心急如焚地冲下了楼。
看到楼下眼睛红肿、灰头土脸的陈思怡时,他仿若能听到自己慌张的心跳声。
“怎么回事?”
顾铎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陈思怡看到顾铎,努力克制住哽咽,尽量言简意赅道:“有人在路上围堵我们!老板跳了车,那些人去追他了!”
“报警了吗?”
“报了!”
顾铎一边和陈思怡对话,一边向外走去。
“高筝呢?”
吴嫂焦急地将外套塞到顾铎手中,“看到陈小姐时,他就去准备车了。”
果然,顾铎带着陈思怡出来时,高筝已经发动好车,正在庭院等着他们。
陈思怡坐在副驾驶,为高筝指引着方向。顾铎则在上车后,便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经过了一番简短的交谈,顾铎沉声道:“好,麻烦了,有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陈思怡见顾铎挂断电话,忙转过身来,希冀地看着他。
顾铎摇了摇头,“警察已经在附近搜查了,暂时还没有找到……”
说着,他打开微信,在沈知言之前建的群里,发起了群语音。
很快,华清礼和徐胜宇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哇塞!上一次咱仨拉群语音,还是我逃回国,找你俩蹭饭的时候吧?”
“老顾,你这是失恋了,想找我们出去喝酒?”
顾铎没心思理会他们的调侃,“沈知言出事了,有人在路上追杀他,他现在人失踪了。”
“我艹!”
闻言,徐胜宇直接咋呼了起来。
“在哪儿出的事?先报个地址,路上说!”
“北郊路,进连云隧道前,他跳了车。”
华清礼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收回了之前玩味的态度。
“老顾,你别急,我让人去查附近的监控,这么大的动静,肯定能查到,放心吧。”
将事情交代完后,三人便暂时闭了麦,只是时不时地,会在群语音中交换一两句最新的消息。
“老顾,尾随沈知言的那几辆车都查到了,但情况不对劲,它们现在一直在高速上绕圈,像是故意干扰视线。”
“报位置,不管沈知言在不在车上,先拦下来再说!”
没等顾铎开口,徐胜宇率先出声。
华清礼报了五个位置和车牌号后,徐胜宇果断应了下来。
“交给我,我有兄弟在那附近炸街。”
说完后,群里又默契地恢复了平静。
此时,顾铎已经赶到沈知言跳车的地方,现场仍有警察在继续勘察。
“顾先生。”
先前与顾铎通话的警员正等在这里,见到顾铎,忙迎了上来。
“在现场发现了沈先生的外套,里面还有沈先生的手机。四周没有血迹,但有大片草地被压倒。初步判断,他应该被人劫持了。”
“追踪不到人去哪儿了吗?”顾铎的声音隐隐透着怒意。
“顾先生,您先别急。既然是劫持,而非仇杀,沈先生目前性命应该无虞。”
警员说着,看向了陈思怡。
“您是报警的那位小姐吧?方便来警局做个笔录吗?我们想了解一下,沈先生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也好方便我们缩小调查范围。”
陈思怡忙不迭点头,“好,可以,你们赶紧录!录完快去查!”
“拦沈知言的那些人是陆行驰的手下,你们去查他。”不想耽误时间,顾铎沉声说道。
当时,从拦截沈知言的车辆上下来的人有很多,华清礼从监控中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
陆文福,专门帮陆行驰做脏事的狗。
既然警察这边没有线索,顾铎留下陈思怡配合他们调查,便不再耽搁,直接转身上了车。
“老顾。”
就在这时,群语音中,传来了华清礼的声音。
“我们刚才发现,在事发现场,有一辆车很奇怪。”
他的声音有些狐疑,“从行程轨迹看,那辆车应该只是路过,但它在北郊路靠近隧道的位置,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停留。”
“能查到那辆车去哪儿了吗?”
“等等啊,正在查。”
过了片刻,华清礼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顾铎耳边,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看路线,好像是去京郊水库。”
京郊水库……
沈知言当年险些被溺毙的地方!
第83章 畸形的憎恨
沈知言是在一阵溺水的窒息感中惊醒的。
他挣扎着抵抗着按在后脑的力道, 将头从水中抬起。
“咳咳咳咳……”
新鲜空气猛地涌入鼻腔,水也一同呛进了气管,瞬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蜷缩在地上,还没等缓过这口气, 就被人粗暴地强迫着抬起头来。
“啧啧, 真够可怜的……沈、总。”
一道充满讥讽的声音在沈知言的耳畔响起。
因为头被长时间按在水中, 此时, 沈知言的双眼因为窒息而布满了血丝。等视线清晰后, 他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你是顾棠的人, 却为陆行驰卖命……”
沈知言眉头紧蹙,不解道:“颜青,你图什么?”
颜青的嘴角微微上扬,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
“别一副自以为了解一切的样子。什么叫为陆行驰卖命?我可是来打‘落水狗’的。”
沈知言的双手被手铐紧紧铐在身后,他试图甩开颜青扳着他下巴的手, 却被手铐限制了行动,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
“我确实不明白, 你我的仇怨什么时候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因为我打了你的假?”
“呵!”
颜青冷笑一声, 一把拽住沈知言的衣领,径直将他拖拽到了一旁。
沈知言本就在之前跳车时,身体遭受了不轻的撞击,此刻在砂石粗糙的地面上摩擦, 又平白多出了几处擦伤。
随着一阵“哐啷”的金属声响,他的身体重重砸到了老旧的钢管上, 肩膀上钻心的刺痛紧随而至。
沈知言艰难地支起身子,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正身处一个破旧的厂房里。
当看清周遭的布置时,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熟悉又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 —— 这里竟然与他当年被绑架的地方极为相似……
沈知言瞬间意识到,这就是当年陆文福要杀他灭口的地方!
不等沈知言细想,颜青便蹲下身来,迫使他仰视自己。
“沈知言,我最恨的,就是你那副高高在上、假惺惺的伪善模样。”
颜青说着,眼中的神情逐渐变得狠厉。
“你要是真的可怜我,当初为什么不帮我?你能帮我赢徐胜宇的球,为什么不能直接救我妈!就因为你,我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可我还要负担我妈的医药费!你当初为什么不管我!”
颜青的话,听得沈知言一头雾水。
沈知言根本不知道,当初颜青因为偷了他的挂坠,而得罪了顾铎,进而被领班开除这件事。
但颜青的指控还在继续。
“你还瞧不起我跟了顾棠!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跟了顾铎,就是两情相悦,我跟顾棠就是自轻自贱吗!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俯视我,明明我们都是孤儿!”
沈知言实在无法理解颜青这种扭曲畸形的心态,但他也不愿平白无故地背锅。
“你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帮你,当然是因为……我帮不了。”
沈知言嗤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
“颜青,你当初接近我,但凡是为了卖酒,看在你是京大学生的份上,我或许也就买了。但你不是,你想卖的,是你自己。这我可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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