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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哭嚎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回荡，可奇怪的是，她的手竟然没抖。
她比想象中的还要适应。
回去复命时，鸢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指甲轻敲着手臂，“比我想得干脆。”
尚涟声音有些沙哑，道：“您要我学，我就学。”
鸢姐轻笑一声，忽然凑近，带着淡淡女士香水味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为了那个小丫头？”
尚涟身体一僵，“是……”
“别紧张。”鸢姐掏出烟盒，“在这里，有软肋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你够狠，软肋也能变成铠甲。”她点燃香烟，继续说：“明天有批货要送，你跟着我去。”
这显然不是商量。
尚涟连忙点头答应。
从那之后，尚涟被提拔为二当家，三刀会里大多事务都是她在打理，包括一些重要货物，也是她亲自去处理。无它，鸢姐足够相信她，尚涟也从未起过异心。
毕竟，是鸢姐给了她第二条命，她才能继续赚钱养着冬阳。鸢姐甚至靠人脉把冬阳塞进一所市里还不错的特殊教育学校，在那儿，她不会被人瞧不起。
她很感激鸢姐，鸢姐让她做事，她基本不会拒绝。所以在冬阳生日那天，她还是去送货了，鸢姐格外重视这批货，明里暗里都派了不少人盯着。
今天早晨便下气了毛毛雨，尚涟来到一号仓库，她没想到的是警察早已埋伏在这儿。
冬阳悄悄躲在集装箱后方，渗出的雨水滴落在她脸上，和她额角的冷汗混在一起。她看见几人在交谈，虽然她多少听不懂，但眼底的狠意让冬阳不受控制往里再缩了缩。
冬阳准备去找尚涟，尚涟身侧的皮衣男人忽然转身，冬阳顿感不妙。
她脚下一顿，撞到了堆积起的铁罐，“哐当”一声，划破了寂静的码头。
“谁？”伪装成三刀会的警察已经把枪抵在了冬阳太阳穴上，冬阳僵在原地，尚涟和其她人也准备动手。
“我数到三，把货交出来。否则——”警察冷冰冰道。
“姐姐快跑！”冬阳尖叫着扑向警察的手，警察没有开枪，而是和手下一起左右包抄，尚涟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不是尚涟第一次杀人。她开枪杀了几个冬阳身旁的人，鸢姐的提醒的话还在耳边，她必须先把货送完，可她眼里满是冬阳。
“尚涟，送货。”鸢姐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是。”
尚涟让剩下的人保护冬阳，她则去完成最后一步。可恰恰是这一走，卧底的人以为尚涟放弃了冬阳，冬阳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警察，她猛地一扑，抱住面前警察的腿，断断续续的说：“姐、姐，我、我是……”
枪声响起时，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冬阳想笑一笑，却咳出血沫。
闭上眼时，她终于听到了熟悉的、焦急的声音。
下辈子，她再也不想当一个只被姐姐保护的傻子了。
等尚涟做好交接，一切都来不及了。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她，又杀了一个人。
她颤抖着手替死去的女孩合上双眼，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个女孩会冲上来阻止她，让她自首。对方说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多可笑。
鸢姐打来一通电话，冬阳死了。
尚涟死死地捏着手机，指节发白。她还没来得及悲伤，又一通陌生电话打来，对面那人说：“我知道具体杀了冬阳的是哪个人，想报仇的话就在六点前到这个地址。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鸢姐是她唯一还能信任的人，她匆匆让鸢姐处理后续的事情，便开车前往度假村了。
鸢姐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多加小心，没了软肋的尚涟，可真像个疯子。
等尚涟到了度假村，眼前度假村的环境变了又变，原先装潢还算时兴的度假村，此刻一副破败模样，尚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许是太累了。
在这里，她见到了其她人，不知怎的，她总感觉其中一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好像……
就在上午见过似的。
可一问，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听过。
尚涟见到了让众人聚集在此的言心，很奇怪，言心整个人被一种悲伤的氛围笼罩，对众人的威胁甚至起不到什么作用。
尚涟和另外两人结伴，打算去找言心。然而，七点半，她们只看见了跌坐在言心尸体旁的向以鑫。
尚涟不自觉地去靠近那个叫程冉冉的女孩，没有其它原因。
程冉冉让她想到了冬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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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程冉冉不知要怎么评价自己的前半生。介于不幸和幸运之间。不幸的是在她两岁时父母出车祸去世，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很爱她的姐姐。
她虽没享受过父母的关爱，但她确确实实是被程淼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程冉冉性格内向敏感，很多时候，她都会把情绪嚼碎吞进肚子里，以至于很多时候看见姐姐为自己操劳的身影，她都只能一边忍着眼泪，一边更加努力学习。
程冉冉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她把这些想法归于自己的错。要是那场车祸带走的是她就好了，那么姐姐就不会那么辛苦，不用为了她而整日忙前忙后。
程冉冉小时候是调皮的，她很羡慕其她小孩能吃到看起来就十分美味的快餐和小甜点，于是还没灶台高的程淼，就开始尝试着学做饭，即便都不怎么好吃，程冉冉也觉得很幸福。
等第二天醒来，她的书桌上就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汉堡。好吃是好吃，就是少了些人情味，这些东西吃一次就足够了，她推开房门，想去找程淼，便看见程淼一边啃着白馒头，一边在算着水电费。
程冉冉无措地捏着手里的汉堡，自那以后，她很少向程淼要过什么东西了。
反倒是程淼，总觉得亏欠了她。程冉冉被程淼送进了寄宿制的学校，每隔两周两人才能见上一次，程淼便会带程冉冉去吃好吃的，还会在返校前给她买一大兜子的零食。
程冉冉从没问过为什么姐姐不去读书，她只知道，姐姐是为了她，才放弃一切的。
程淼原先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去给一些餐厅洗碗了，工资很低，但没办法她还没成年。等成年之后，程淼接触过许多工作，大多数都是服务员，无它，程淼没有学历，只能找这种不需要学历的工作。
后来，程淼在一家酒吧当前台。程冉冉先是心疼，然后是生气。
酒吧太乱了，而且要工作到很晚，她怕程淼的身体吃不消。为此，两人吵了第一次架，最终以程冉冉低头结束，她用自己的第一笔奖学金，给程淼买了一件当下流行的连衣裙。
后来，程冉冉记得，这件裙子，程淼穿了很多年。
某天。
从来不喝酒的程淼喝得烂醉如泥，穿着程冉冉送的那件连衣裙，一边喝酒一边哭。嘴里说着，“好狠心”、“痛苦”之类的话。程冉冉顿时就明白了，今天是爸妈的祭日。
程冉冉对父母没什么感情，她甚至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她的人生里，只有姐姐。她看不得姐姐如此伤心，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和酒吧经理打了声招呼，就把程淼带回家了。给她擦完身子换好衣服，学着她以前照顾自己的模样，程冉冉去煮了一碗醒酒汤，连哄带骗让程淼喝下。
程淼依旧昏昏沉沉，只是抱着她哭，语句断断续续，可她还是听出来程淼到底说的是什么。
她说，
“冉冉，我只有你了。”
她又何尝不是只有姐姐呢？
程冉冉只希望自己能快点完成学业，找到一份好工作，让姐姐能早点歇下来，不再为生计奔波。
好在程冉冉足够努力，她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毕业后便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
程淼生日这天，程冉冉提早一周向学校请了假，可还是避免不了临时的开会。
开会前，程冉冉还给程淼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在家里签收一下蛋糕，蛋糕马上就要送到了。
但程冉冉没想到，这该死的会议居然能开两个小时，等她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
程冉冉的心情有些烦躁，连带着胸口也有些沉闷，她没当一回事，只是拨通程淼的电话。
没人接，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冉冉！”
程冉冉被吓了一跳，没握住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把后面叫她的同事也吓到了。
“冉冉你没事吧？是不舒服吗？”
“有一点，我先回去了。”
女老师担心道：“那你小心点，刚才门口出了命案，你尽量别走偏僻的地方。”
“好。”
程冉冉快速应下，直觉告诉她很不对劲。
她匆匆出了校门，似乎是看见姐姐常穿的那件连衣裙，她跟了上去，发现眼前是几条警戒线，还有一群警察。
很快，她的手机响了。
“你好，你是死者程淼的家属吗？很抱歉通知你……”
警察话没说完，便看见了眼前快步走来的女孩。
程冉冉只感觉大脑一阵眩晕，手脚发麻，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还要再上前，被警察一把拦下，程冉冉拼命挣扎着，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嗯…去世的是李队长，可惜了。”
“按理说是不会出事的，怎么会……”
“嘘……”
程冉冉是被这几句交谈声吵醒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其中一位护士惊喜道：“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冉冉看了眼病房里的时钟，颓然地靠在病床上。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程冉冉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医院的，等她有意识时，她已经站在天台边缘了。
也好，死了就死了。
这样，她也能下去陪程淼。
程冉冉的脚正要踏出去一步，就被一个女人拉住了，女人穿着病服，劝了她两句，却在程冉冉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跳楼了下去。
一天之内目睹两人死亡的程冉冉终于承受不住，软着腿逃离现场，她还在跌跌撞撞下楼，接到了一通未知电话。
电话那天的女声急迫道：“我知道杀死程淼的人是谁，只要你今晚六点前到度假村，我会告知你一切真相，记住，不许报警，只能你一个人来。地址我一会儿短信发你。”
女人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程冉冉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无可救药到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了。
可程冉冉没有办法，她还不能死。她死了，那姐姐这十几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她好好读书，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吗？她要是死了，姐姐恐怕会恨她的吧。
这么想着，程冉冉打了辆车去度假村。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居然牵扯到了什么循环？
可她只能相信，相信姐姐终有一天会再次回来。
第93章 终章（五）
严芳是在二十七岁那年，收养的严宛昀。当时她从医院出来，听见护士抱怨了几句。
“真是可怜，这小女孩儿的亲手父母跑了。”
“唉，现在养孩子成本也高啊。”
严芳停下脚步。
她向医院申请了收养这个孩子，走完了应走的程序后，便带孩子回了福利院。
严芳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所有爱，但这个孩子的性格始终内敛，不会向她表达爱意。
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严芳知道，强求不来。她无法改变孩子先天的性格，不过，只要孩子平安长大，她就很幸福了。
严宛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懂事，基本上是严芳给什么，严宛昀就收什么。疏离得倒不像是母女了。
这天，严芳生日。
一向疏离的女儿，破天荒的亲手给她做了一个蛋糕，布置好一切后便回房间休息了。等严芳下班回家，一眼就看见了精致蛋糕旁的纸条，上面写着：妈妈，生日快乐，我考上医学院了。
严芳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发烫，她抬头望向严宛昀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动静，仿佛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儿从未出来过。但严芳知道，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直白的爱了。
意外在严宛昀三十岁生日这天来临。
严宛昀和平常一样到医院复查，严芳每周都会给她安排一次心理咨询，严宛昀从不会拒绝。
她坐车来到医院，医院门口有些嘈杂，严宛昀刚下车被人推搡了几步，有人在尖叫，有人在举着手机拍摄，她顺着她们的视线往上看去，天台上站着一个女孩。
瘦弱，苍白，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严宛昀眯起眼，忽然觉得女孩的长相有些熟悉，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
女孩看见来人，崩溃地后退一步，脚跟已经悬空，她没办法，两人推搡间，严宛昀抓住女孩的手腕，把她往前用力一推，自己则因为惯性掉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严芳笑着对她说：“昀昀，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
严芳在福利院布置生日派对。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在帮忙吹气球、装扮花束、检查礼物，大家准备一起给严宛昀庆生。
其中一个小女孩举着彩带问：“院长妈妈，昀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严芳刚想回答，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对面是陌生的男声：“你好，请问是严宛昀的家属吗？很抱歉地通知你严宛昀已于今日坠楼身亡……”
啪嗒。
严芳的手机掉落在地，屏幕直接碎了，宛如她的心脏，碎了一地。
她茫然地站着，耳边嗡嗡作响。
不可能。
她根本就没想到过自己的女儿会在生日当天选择自杀。
她的女儿，明明早上出门还对她笑了笑。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
稚嫩的童声将严芳从悲伤中暂时拉了出来，她正要回答，另一通陌生电话打来，严芳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她现在需要立马去医院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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